《京洛风流》泽上

12、夷市

　　燕楚太.祖之法：日日早朝。
　　在京官员昧爽上朝，无奈瑞京房价高，一些官员买不起房就只能在外租房，遇到些来京不久或科举为官的新人，若是祖上没什么基业，就只能去城郊租房、购房。
　　如此一来，便有人上朝需寅时动身，继而穿过半个瑞京抵达午门。四品以下官员甚至不能进入奉天殿，只能站在殿外。

　　而且，官员到午门之后还要登记注籍，查考勤。无辜缺席，迟到早退，殿前失仪都会被记录下来，然后等到奏毕被言官拿来纠举。
　　幸而胤康帝是个任性的皇帝。
　　日日早朝成了十日一朝，没什么话可讲的，四品以下官员，奏折留下走人，直接去相应府衙办公。

　　瑞王今天回来的算早。
　　如宗人令这样的官，忙倒是不忙，以往都是到点下班，可最近宗族又添新丁，他他掌宗人府，自然这时会忙些。

　　“王爷。”端章氏与赵氏早已在门外等候，见此俯身行礼。
　　端和上前，跟在端祀身后乖乖地喊了一声：“父亲。”
　　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又想起来儿子前些日子说的识字一事，端阙对女儿越看越欢喜，当下摆了摆手道：“到为父这来。”

　　虽然已经受了端祀开导，端和还是没有像上次一样扑过去，只是上前道：“父亲。”
　　端阙牵起端和的手往大厅走去，垂首低语道：“和儿上次不还是扑过来的吗，怎么如今这般小心。”
　　“和儿是郡主，自然要懂规矩。”一旁的端章氏开口。
　　“规矩懂的多了，人就变傻了。”捏了捏女儿柔软的手心，端阙心情颇好地对端章氏道。

　　端章氏一征，她少见王爷这般好说话，还说出如此之言，这么多年到底是她狭隘了：“王爷说的是，是臣妾狭隘了。”
　　这句话说的真的很和端和胃口，端和当即对着瑞王甜甜地开口，“看来还是父亲懂女儿。”语罢乐呵呵地笑了，带着孩童的天真无邪。

　　等一众人在大厅聊完，端和就跟着端祀去了他的院子，去把那几盆辣椒个抱回去，辣椒不做成吃的摆着看，成何体统。
　　大抵是因为稀少珍贵，几株辣椒被护得很好，低矮的绿色植株上结出了长长的红果，红绿镶嵌，在端和眼里好看极了。

　　“给本郡主全都抱回去。”眼见下人粗手粗脚，端和连忙补了一句：“小心点，别碰着。”
　　她的辣条，她的火锅，全靠这几株辣椒了。

　　“和儿是准备拿来做什么吗？”
　　“兄长会知道的。”端和吐了吐舌头，端祀口味清淡，也不知会不会喜欢，还是先别说的好。
　　端和有了辣椒，也不在端祀那边久留，连忙回了自己的院子。

　　“郡主今日带回来的什么？看着怪喜庆的。”端和的乳母宋氏见此开口，宋氏没见过辣椒，只是看着红红火火的，当下便稀罕的紧。
　　“是兄长院里的蕃椒。”端和爱吃小点心，院里也有自己的小厨房，她只需稍稍稍讲一下做法，自然会有一堆人会恨不得为她做出花来。

　　听着端和的想法，又看了看那盆里几株鲜红的果子，宋氏面上不定，“此物真的可以食用？”
　　“蕃椒在戎邦国本就是可以食用的，自入境便有人记录，其味辛辣，所以总归是能吃的。”
　　宋氏本来对辣椒喜挺欢的，郡主一言出，当下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十分不赞同道：“郡主入口之物必须小心，这东西没找人看过，是万万不能入口的！”

　　端和对着宋氏也发不来脾气，只能道：“反正辣椒还得晒几日蹍成粉，慢慢做，做出来给府医瞧瞧，无毒了就试试吧。”
　　“可……好吧。”宋氏无法，郡主虽小，可到底是主子。

　　与宋氏说好，端和便去了自己的小书房，她的作业有端韶，可练字一事还得自己来。
　　反正她闲来无事，每日写五十张字帖，字帖写完得一个半时辰，写完了天也就黑了。然后翻几页书，上床睡觉，一天就过去了，端和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混吃等死。
　　不不不，混吃等长大。

　　翌日。
　　端和没有去慧正殿，她是郡主，不同于皇子没有休假，不得无辜旷课。她只需给慧正殿传个话就行，只是可能受前世影响，自己一直不喜欢请假。
　　端和要去瑞京夷市上看看，有没有戎邦国的商人可以偷渡种子。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去，身旁除了丫鬟侍卫，还有隐在暗处的暗卫。
　　今日若不是母亲外府有宴，一定也会跟过来的。这么多人居然只是为了保护她一人，着实浪费。

　　瑞京是大陆最为重要的商业枢纽，水路交通便利，自燕楚开通海运起，天下商贾便聚集于此交易，瑞京之繁华可不是燕楚人的臆想。
　　——这里，是整个大陆的中心！

　　本来府上替她备了马车，可她不想坐，她来这里除了慧正殿的“体育课”外都没怎么运动，偶尔走走也挺好。可……即便已经算瑞京常客，端和依然对这里东市，西市什么的一脸懵，瑞京真的太大了。
　　瑞京主街长乐，青石板铺路，宽四十五丈，长一千五百零六丈，自皇宫直通瑞京城门，其余街道自主街散开，每个区域都被划分的四四方方。街边各式的店铺一字排开，楼阁飞檐，复道行空，高低冥迷。上了年份的老店鳞次栉比，各式彩楼与悬挂着灯笼和幡旗的老店争相辉映。

　　身后侍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已是眉目俊朗，是瑞王府家奴之子，名唤慕昭。
　　端和对好看的人脾气也好，一路上买的零嘴也不忘带上小丫鬟和慕昭，什么点心酥饼糖葫芦的必须来一份。
　　“你别只拿着啊，长乐街到处都是守卫，你慌什么。”慕昭那里都好，就是太拘谨，她明明是很好说话的主子。
　　“是，郡主。”慕昭垂首答道。

　　嘴上应得好，那你倒是吃啊。端和转身看他，扬了扬下巴，他怎么那么高，看得人脖子疼，“那你为何不吃。”
　　慕昭面上窘迫，他不喜欢当街吃东西，况且，他已经不是上街就要吃甜食的孩童了。
　　“本郡主让你吃，拿着。”将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塞到慕昭手中，端和笑眯眯地开口。

　　端和转身往前走，不忘扬了扬手对身后的慕昭道：“这糖葫芦呢，必须赶在我们到达夷市前吃完，要不然你就回王府别跟了。”夷市，是非燕楚商人专门的市场。
　　别跟了自然是假话，这么清秀的小哥哥，她才舍不得让他回去，可她知道，慕昭会信的。

　　慕昭拿着郡主给的糖葫芦愣了愣才轻轻地咬了一口，他一个男子当街吃糖葫芦，真是郡主的恶趣味。
　　余光见慕昭面无表情的吃糖葫芦，端和垂首偷笑，反差萌什么的真的很戳她。

　　一众人到达夷市，慕昭果然偷偷摸摸的吃完了糖葫芦，最后两颗还是看着夷市门口临近，一口吞了
　　“好吃吗？”端和问。
　　“好吃，嗯。”慕昭显然深刻的思考了一下，还不忘点了点头。

　　端和摸着下巴，看了会儿慕昭，徐徐道：“真可爱。”
　　慕昭面上正色突然僵了，耳尖红了半圈，“郡主莫要乱说。”
　　端和早已被夷市的异域风光勾住，胡乱的应了一声，反正她该撩拨还是会撩拨的，她是小孩子，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夷市不同于燕楚主街及其他地方的规整，浓浓的异域风充斥着整个街巷，路边摊位的样子也与别市不同，摊位架子上铺的都是动物皮毛，街边的铺子都是各国风味。
　　来往行人也说这着一口别扭的燕楚话，时不时的还对着自己人说几句家乡话，有的话，她听得懂。
　　是前世英语。还有一部分听不懂的大概是阿拉伯语或别的。

　　夷市来往行人很多，端和也不打算逛，直接问了慕昭，“这夷市有你知道的商人吗，名气不用太大，唯利是图就行。”商人心心中算计多，她还是喜欢干脆一点的。
　　钱能解决的事，她绝对不墨迹。

　　本来可以找燕楚商人的，可此番需要下海寻找别国作物，自然还是找当地人稳当点。况且非燕楚商队若是来燕楚必须经过瑞京，她要的人夷市自然会有。
　　端和想着又加了一句，“最好是那种特别缺钱的，有赌瘾什么的最好。”

　　慕昭还没从适才被调戏的阴影中缓过来，又差点被最后那两个糖葫芦给噎死，什么时候瑞京的山楂那么大了，闻言咳了两声道：“夷市上有个从戎邦国来的商队，领头的是一对兄弟，一个有赌瘾，一个常住青楼，这次来手里的钱也差不多败光了。”
　　钱快完了，也就是说快下海了！

　　“就他们了，人在哪？”
　　“夷市危险，郡主不妨找个地方坐着，属下去请他们过来。”慕昭看了一眼四周，夷市治安比不得其他街市，并且距离最近的西城兵马指挥司也有一段距离，万一发生突发事件......
　　端和点头，面上一笑道：“不，把他们绑来。”

　　请过来多温柔，自然得暴力一点，这生意，他们必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