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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戏外戏(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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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一身黑衣,半躬着背,显得此人萎靡的神色。唯那一双眼中曾流露出的猥琐令我此生难忘。
我心头一震,此时更不敢看他,此人是我心中最最深刻的隐痛,估计也是能让我一招毙命的死穴。
只是……我尚只被锁住手腕,他却连手拷带脚镣一应俱全,比我还惨,莫不是还有其它官司在身?
忽听那位内侍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不知道世子夫人可认得此人?”
这回这“世子夫人”叫得极重,可见对“我”和张义之事是成竹在胸。
我怔了怔,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件事张义若招了,怕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只希望他别那么笨才好。
“此人姓张名义,近四个月来曾在世子府中做一些文书帐房杂事,他之前在家乡曾有些功名,与世子府也只是雇佣关系,自然不是府中家奴,所以此人之言可算证言。”段正清缓缓开口。
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管如何,当初朱离也曾提醒过我不可轻易放虎归山,如今看来,果然是后患无穷!不过现在让我想,估计我也没那么狠的心杀了他,看来,自己当好人的代价就是被人宰割。
“奸夫张义,还不跪下。”见那位内侍待张义的态度,我方明白对我原来算是客气了。
而张义却只是垂目淡淡冷笑,不理他的话,张义身边的官差不由大手一按,直压他跪下。没想到张义竟似有点骨气,缚了双手的铁链一抡,挡住了差官的手,嗤笑道:“小人原本是想跪段大人的,偏你也坐在那,小人当然跪不得。”
偏那位内侍公公还没转过弯:“为何本官在此你就跪不得?”
“我朝律法有‘秀才以上功名之人不论见何人的家奴皆不必行礼’之规定,公公虽是内侍,却也不过是皇上的家奴,小人不才,有点功名在身,自然不必跪人家奴。”
这人比我恶毒,直接把人家堂堂四品内侍划到“家奴”范围,果然有功名在身就是不一样。若不是此时此境此种身份,我倒也不由要叹他的好口才,可惜不管如何,他曾经的猥琐的面目还是让我挥之不去。
于是内侍大人的脸又从暗紫转了青白,我估计再这么来回几次,他非给整成五颜六色变色龙不可。只听他不由猛喝一声,倒也底气十足,震得我头跳跳地痛:“此人如此藐视段大人和本官,来人,还不大刑伺候!”
大刑啊——古代的大刑什么样子我一点都不好奇,不过如果真有大刑把眼前这位“奸夫”“伺候”得半死不活的话,我也挺乐意。
果然,这位功名在身的“奸夫”不惧地开口:“这位公公,小人打小就身子弱,怕痛怕血怕死,您这大刑一‘伺候’,小人说不定就立刻给弄死了……那小人就没法来指证世子夫人了……咳咳……”
说着,还很配合的咳嗽了几声。又是那副我初见时泼皮无赖的脸色,我开始觉得全身恶寒,冷热交替,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副丑陋的嘴脸,还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不过此人的嘴的确挺刁,看来上回赵阔一顿暴打,也没让他长点记性。
“张义,休得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段大人终于开口,“你将上回的供词再重复一遍,说与世子夫人……”
“大人想听什么?是想听小人怎么勾引世子夫人,还是想听世子夫人怎么勾引小人?”张义笑得似乎依旧如初见时猥琐,“大人,这副锁镣压得小人实在有点难受,还请大人先帮忙除了去……”
“本官锁你,是因为你淫人妻子,已犯重罪,偏又于前几日畏罪潜逃……”
“那大人还不是一样将小人抓了回来。再说,小人明白小人横竖都是死罪,又何必与让小人死前再多受几回罪呢?”张义吃力地举了举镣铐,说到生死竟也笑得毫不在意一般,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特别想再跟着骂上一句,他自己想死干嘛又非拉上我,可是依稀听得段正清似乎又说了句什么,我就很没出息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还是没有穿越回去。
我睁开眼,却吓了一跳。一张俊美清朗的脸离我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我叹气,再闭回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看见我,其实我也不想在这儿看见你。”水清扬的叹息声就想在我耳边,我只好重新睁开眼,原来不是梦。
我说呢,我跟他又不熟,就算梦也不可能梦到他。睁眼正见他的一只手轻轻掠过我的脸,我下意识地躲开,水清扬微一怔,锲而不舍地跟过来,他手中冰凉的手巾终是搭上我的额头。
“你脑袋还真是硬得厉害,摔了几次居然只是擦破了些点皮。”不愧是太医,力道拿捏适合,只有丝丝缕缕的痛,我还能忍。唉,脑袋再硬也只是脑袋,不知道一刀砍过去,还有没有这么硬。
不过……谁说我没事,我瞪他:“你是谁?我失忆了。”
水清扬那弯弯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丝笑意:“你都失忆多少回了?”
我叹息。他也不笑了:“为什么不跟段大人说你‘失忆’了。”
有人会信么,连朱离都不信,连水清扬都不信,连林霜都不信,这世上又有谁肯信?!思及朱离,我心开始恢复了痛的感觉,头也跟着痛起来。我避开他的话,只是笑:“区区罪妇,怎能劳动院判大人亲自治疗?”
“对不起。”水清扬居然开口道歉,难得见他如此认真表情。
“这本不关你的事。”我苦笑,却猛地一惊,“不会是让你来送我上路吧。”要真是这样,这声“对不起”我也受之无愧了。
“果然是摔坏了脑子。”八百年难得一见的认真散去,水清扬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声音一直压得很低,“我也是刚得了消息不久,寻摸着机会过来,才叫你吃了这么多苦。”
我笑:“水院判,我跟你没这么熟吧。”
“白晴,你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好不好?”水清扬的笑容中有丝洞然,直射入我心一般,“我没想到他竟连我也瞒了。不过这件事,总不是听上去如此的简单。”
我再叹息,聪明人连拐弯抹角都省了:“他不让你知道自然是不想让你受牵连。”
他笑容中隐约浮现一丝闪亮:“就知道我没瞧错你,你也是信他的。”
见他又换了一条布巾我忙接过来擦,这才发现手上的镣铐竟被去了,真好。我垂目:“你瞧错我了,我怕死得很。”
“嘶……”胡乱擦过去,我忍不住出了声,这才知道估计额头上是肿了一个大包,还有外伤。
“我来吧,医者父母心。”水清扬挑了挑眉,看出我的心思,我于是将布递还给他,我都这样儿了,还在乎什么虚名。他轻轻替我拭着额头上的血迹,又从身边的药箱里取了药膏子往我头上抹,冰凉凉的感觉十分舒服,“你染了风寒,一会我给开点药。这伤口不大,我别的本事没有,这点疤痕肯定不会让你留下。”
我不由笑了:“死了埋在地底下也是让虫子啃,疤不疤的没关系。”
“你呀。”估计是听了我的话,他有点气结,“你放心,我……”
“别再给我承诺。何况,我们真的不熟。”我想摇头,被他一把按住:“别乱动。”
“其实,你要能给我个痛快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我闭了闭眼。
“没问题。”水清扬居然笑笑,然后从怀里掏啊掏,就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交给我,“包你药到命除,立刻气绝身亡,没有痛苦,恭祝早死早超升。”
我接过,打开,里面只有一颗朱红色小丸。我捻起来笑道:“你还真像卖假药骗钱的江湖郎中,不知道是甜是苦。”
说罢作势要往嘴里放。吓得水清扬一把按住我的手,面色微变:“你……你还真想死……”
难得见他能吓成这样儿,可我却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其实我只是想试试这药是真是假。我挣开他的手,淡淡道:“我不想死,那劳烦水院判大人给指条明路吧。”
我被困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一个朱离我谁都不认识,我还能有别的出路么?
水清扬却话音一转:“昨天说是宣了世子入宫,可偏到现在还没消息,宫中也只传皇上竟留了世子一天一夜,未免过于蹊跷。”
皇上竟留了朱离一天一夜?我心中也是一跳,沉吟了片刻:“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回换水清扬瞪我了。
“你别瞪我,你一会儿给太后当奸细,一会儿给皇上当说客,一会儿又跟朱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都晕了。”我也瞪他,“你这会儿又是以谁的名义来看我?”
他忽然一笑,眨眨眼:“我要真是太后的人,刚才就让一颗毒药毒死你算了。”
我微怔了下,也是,明显太后是想致我于死地,反正我死无对证,对外只道身染恶疾,估计也换不来世人半分同情。
“而我要真是皇上的人,也就早到段大人那里去当证人了。”水清扬又道。我亦是明白他的意思,他身为太医院院判,自然在朱离生病期间就知道他病有多重、伤有多重、毒有多重,而之前的白晴又不止一次贿赂他和刘内侍,估计段正清也会很开心有他这么一个有身份的证人出现——反正当了污点证人,皇上也肯定能保他无事。
只是好好的话,不能直接说,非得拐弯抹角考我智商。我有点郁闷,可是其实又何尝不是早就猜到他还是朱离的人。
“你放心,他自小就是皇上的伴读,这会儿皇上不会怎么样他的。我只是奇怪这回怎么一直拖着他,除非是皇上想要你性命。”水清扬替我处理完伤口退了几步,拉开与我的距离才道,“不过也不难想,他知道你曾如此待朱兄,定然也不会放过你,虽然你不过是代人受过,但只怕皇上也只敢动动你泄忿了。”
是啊,他敢动太后么?果然柿子得捡软的捏,可怜我当炮灰。
只是水清扬一口一个“你”听得我真郁闷,不过人家说的都是事实,我不由苦笑:“所以说,皇上太后都想让我死,我还有活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