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光》八千里云升日落

2、第 2 章

　　我和李景行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十岁前，我也不叫李云川。
　　十三岁的李景行在一个滂沱的雨夜弄丢了八岁的弟弟，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之中。直到两年后，在一个小镇的孤儿院里，看见了坐在水泥矮墙上喊鹿泉哥哥的我。
　　后来我也看见过八岁的李云川的照片，其实除了瞳色都比较浅，和我长得并不相像。可是没关系，李景行觉得像就好。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被李家领养，顺理成章地离开了灰暗的小镇，顺理成章地做了李云川。
　　当然，我自知在新家该如何自处，不单是院长收了李家一笔钱的缘故。李景行是个从各个角度来讲都很优秀的人，弄丢李云川大概是他这辈子犯下的唯一错误。虽然我觉得没有人在责怪他，但是有必要出现第二个李云川来填补他生命里的一块阴影。所以我用一个孩子的方式尽可能地靠近他甚至讨好他，一如所有人希望的那样。
　　事实上，我和李云川最像的地方是，都很不讨喜。李云川失踪后，李家人还象征性地找了两年。至于我，李景行说的“大家都很担心”，我一点都不会相信。
　　李景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天很阴，似乎要下雨。
　　我扯着一抹笑，拂开了他的手：“哥，谢谢你的担心，虽然真的很多余。”
　　紧攥的拳头狠狠地砸了过来，我没有躲。大概是磕破了嘴角，丝丝血腥在口腔中迅速弥漫开。
　　这样对峙了半晌，他方开口：“小九，回家吧。”
　　“那是你的家，和我没关系!”我不禁提高了声调，狼狈地抹了把眼睛，“我有自己的家了啊，和喜欢的人……求你了哥，我不想看到你们，再也不想……”
　　怎么走出李景行的视野的，我记不太清。总之浑浑噩噩地到了熟悉的楼道，身后空荡无人，迎面却遇上正准备出门找我的鹿泉。
　　鹿泉穿着一如既往地体面，棕色的卷发也妥帖地压在针织帽下。他对我笑。我深知他与从前的不同，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让我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糟，生活还过得去。于是我也弯起眉眼。
　　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鹿泉甚至难得地准备了两道简单的菜色。
　　他见我唇边的伤口，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翻出日常备用的棉签和碘酒替我清理消毒，又看着我咽下两粒消炎药。
　　“好麻烦。”
　　“就当是为了我呗，”开足了暖气的房间里，鹿泉温热的唇贴在我的颈边，“小九，陪我久一点好不好……”
　　我无意去品味这话里的悲凉，只是极配合地脱了衣服环住了眼前的男人。张扬的。肆意的。
　　当指尖的温度已经炙热到分不清彼此时，我听见自己说：“鹿泉，我今天遇到了李景行。”
　　鹿泉吻了吻我的左眼皮，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继续动作着：“是么……那又怎样呢，大家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窗外轰隆一声——那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