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陛下今天也在拯救世界》一口果

26、第 26 章

　　黑暗沼泽。

　　与人们通常所幻想的阴暗潮湿、处处充满扭曲的树干与毒蛇般的藤蔓不同。那些树木与藤蔓只在外围出现，在真正的沼泽内部，却是阳光明媚的。

　　因为并没有任何能够遮挡阳光的树木在这里生长，这片贫瘠的土地支撑不起它们的成长。

　　这里只有大片荒芜的水塘，与水塘上偶尔凸起的松散陆屿。而能够撑出地面足够高度的，只有从数百年前留下的巨大灰白的骸骨。

　　没有鱼虾、没有水鸟、没有野兽、没有灌木丛。只有一种一掌高的黄绿色野草与青黑色的苔藓在这里生长，与各种生命力顽强的昆虫。

　　但在这大片叫人视觉疲劳的荒芜到近乎死寂的景象中，却有一片小小的村庄。

　　这村庄饱经岁月风霜，却仍能看出最初建设时的精心。在这大片黏着泥泞的沼泽上，这里却是一块坚实的土地，边缘由整块的巨石地台守护着，将村庄的地面与沼泽隔开，不叫那些水份冲走村庄里的土壤。

　　村庄中每一栋房屋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心踱量的，它们排布成了一个充满奥秘的图形，并且预留出了足够日后增添建筑的空余地面，而村庄正中央，则立着一座小小的石塔。

　　虽然只有三层楼高，但那确实是一座石塔。其他的房屋或许老旧残破，但这石塔却整洁结实，每一处细微的破损，都被细心地修补好，这是整个村庄中最精心维护的一栋建筑。

　　这便是藏身在黑暗沼泽中的，法师们的住所了。

　　在历经了那些艰难的时光后，法师们早已改变了曾经独居的习惯，他们聚集在一起，依靠着互相扶持，走过漫长而难熬的岁月。

　　现在，这些法师们却全部紧张而戒备地聚集在村庄边缘，而与他们对峙的，只有一个猎人。

　　“我的时间不多了。”猎人站在村庄外。在石台的保护外，无尽的泥沼能够将所有不会飞行的生物拉到深处，但猎人却安安稳稳地站在那暗藏危险的泥沼之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如果我真的想对你们做什么，来到这里的不会是这具一无是处的附身傀儡。”猎人说道，“但我理解你们的警惕，因而并没有踏入你们的领地。”

　　“你可以试试看。”一个身穿灰袍的法师冷笑道。

　　法师们的村庄自然不会是毫无保护的，那由整块巨石构成的石台是魔法的造物，虽然现在它看上去平凡而朴实，但假若有入侵者到来，这石台会展现出其中蕴藏着的惊人力量。

　　猎人状似无奈地摇头，他换了个话题，说道：“何必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我们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又为何一定要做出敌人的姿态呢？教廷与阿诺德帝国追捕你们、杀死你们，恰巧，我与他们也是敌人。敌人的敌人为何不可结为联盟呢？”

　　猎人言语诚恳，法师们却并不买账，年迈的灰袍法师声音冷肃：“就算如此，我们也绝不会与恶魔同流合污！”

　　猎人发出一阵大笑，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叹息，他说道：“你们竟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名声不成？在你们躲藏着的这片沼泽之外，每一个人都知道，巫师是恶魔的邪恶帮凶！”

　　“你们是躲藏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曾经被追捕的狼狈与恐惧了吗？”猎人扫视着对面的人群，不紧不慢道，“还是说已经太久没外来的同伴逃进来，以至于这里剩下的都是只会抱守过去的荣光，却忘了如今正在外面受难的同伴的老顽固不成？”

　　接着又装似疑惑道：“可是不应该呀？因为我们与教会和阿诺德帝国的战争，导致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牵扯了，应该没有精力再继续他们把巫师绑上火刑柱，把你们的惨叫当做他们荣誉的小爱好了吧？这十年里，你们应该多了不少同伴才对呀。”

　　但灰袍巫师并没有被他这一番言论激怒，他的眼睛里闪过痛楚，但语气仍然冷静：“我们都清楚恶魔是什么样的生物，你只会把我们带到更糟糕的境地。我们绝不会与你合作。”

　　“难道你们现在的处境还能更糟糕不成？”猎人歪着脑袋笑道，“我可是来提供帮助的呀！”

　　“瞧瞧这个，”猎人拿出了一条项链，“我险些忘了，你们没有落到更糟糕的处境，可是因为有人替你们背负了这些呢！”

　　“玛格丽特！”法师中有人爆发了惊呼，“你把她怎么样了？！”

　　“这可是附着着她魔力的信物。”猎人摇头道，“若非她自愿，我又怎么能拿到这个呢？她的处境那样艰难，叫我瞧见了都忍不住心酸。”

　　“玛格丽特只不过是因为长久待在外面，看清了外面的世界，因而选择了与我合作罢了。”猎人说道，“这几日里，我已经对你们把话说尽了。现在，该你们决定了，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法师们开始骚乱起来，他们不复之前的沉默，开始不断发出小声的质疑。

　　“安静！”灰袍老法师顿了顿他手中的木杖，在法师们安静了下来后，继续说道，“玛格丽特不是这样的人。”

　　“看来躲在这里安全的生活真是让你变得顽固又愚昧！”猎人说道，“你们竟认不出自己的魔法了不成？这种信物上的魔力，若非自愿交给对方的，只会消散不是吗？”

　　“最后一次机会。”猎人似不耐烦地冷下了脸，“你们到底是选择窝在这里等死，还是跟着我走出去，把那群污蔑你们、追杀你们、利用你们的虚伪之徒杀个干净？”

　　“不会有人跟你走的。”老法师说道。

　　但猎人只是冷笑。

　　片刻之后，沉默的法师们中走出来一个人。

　　“李奥！”老法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老师。”被称作李奥的年轻法师毫不躲避的与他对视着，目光中燃烧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那些人该付出代价！他们今日安稳富足的生活是我们的先辈流血牺牲换来的，可是看看我们如今是什么样子？！”

　　“那些忘恩负义之徒！”李奥昂着头道，“我要他们付出代价！而不是躲在玛格丽特背后像一个懦夫一样苟且偷生！”

　　“他们是恶魔！他们的本性既是毁灭！”老法师第一次失了态，他失望又愤怒地对他的学生说道，“跟着他们只会走向毁灭！”

　　“或许吧。”年轻的法师最后向他的老师行了一个礼，他走出了石台的守护范围，走到猎人的身边，“但我不要再送出第二个玛格丽特了。”

　　在他之后，第二个、第三个……法师们走出了村庄范围，他们向这位年迈的、一直教导他们的老法师行礼，沉默地走到了猎人身边。

　　老法师面色涨红，眼神悲痛，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猎人笑着摇了摇头，对老法师说道：“你可以和剩下的人在这里安心等待。等日后我们胜利了，你的学生们会来接你出去过好日子的。”

　　老法师愤怒的目光刺向猎人，但对方却不以为意，反而继续说道：“记住我的名字，尤利塞斯。日后你们若是不想继续做懦夫了，可以出去找我。”

　　尤利塞斯转身准备离开，但他身边的法师们却停着脚步没有跟上。

　　“慢着，”李奥说道，“先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作为隐藏在黑暗沼泽中，法师们最后的庇护所，这个村庄自然是做了足够严密的掩藏魔法。它甚至利用这沼泽的特殊，会自己迁移位置。

　　法师们能够在这里躲藏这么多年，这些高明的掩藏魔法功不可没。

　　如果尤利塞斯能够轻易找到这里，那么教廷和阿诺德帝国会不会也能够找到这里？

　　尤利塞斯露出一个恍然地微笑，说道：“不必担心。”

　　他抬起双手，嘴角微翘。随着他的动作，死寂的沼泽中突然活跃了起来，水面与泥沼里冒出气泡，四处都是古怪的声音。

　　一个个恶魔从沼泽中现身，它们密密麻麻几乎布满这片沼泽，癫狂邪恶的眼睛亮着可怖的光芒。

　　法师们心惊肉跳地戒备起来。

　　这个数量！这个数量的恶魔，或许足以攻破他们的守护阵！

　　“我用了最笨的办法，只要寻找你们存在的足够多，就总有一个会撞上你们的乌龟壳的。”尤利塞斯嘲讽地瞥了一眼石台，“虽然笨了点，但笨办法有时候也挺有用的。谁叫恶魔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数量呢？”

　　“如果我真的想对你们做什么……”尤利塞斯显露出他真正的双眼，那双邪佞的、属于恶魔的眼睛看着老法师，讥嘲地说道，“当年建设这里的法师们给你们留下了一个足够强大的守护阵，可惜，以你们如今孱弱的实力，又能运转出这守护阵的几分力量呢？”

　　“时间不多了，真是叫人可惜。”尤利塞斯叹息似的看着这片沼泽，“我挺喜欢这里的。”

　　这恶魔带着决意随他出去的法师们离开了这片恶魔第一次入侵时的土地，只留下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

　　“别担心，我会把它们带出黑暗沼泽，好给那群虚伪的人们添点麻烦，至少，它们能够在外面发挥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