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陛下今天也在拯救世界》一口果

25、第 25 章

　　诺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长椅上，他认得这长椅的制式，这正是教堂长厅里供前来祈祷与参加圣典祭礼的人们坐下的椅子。

　　但问题是，他所在的房间并不是教堂的长厅，而原本规整排列的一排排椅子，也只剩下了他身下的这一张。

　　他所在的房间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墙上的尖顶窗户宽敞又明亮，阳光从窗户中斜射进来，正好照在他身上。

　　诺厄眨了眨眼睛，却不觉得阳光刺眼。他抬手准备撑起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什么东西。

　　是那个乳白光润的石卵。

　　诺厄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昏迷的。

　　他捧起这颗石卵就像捧起了一团光，那光芒浸润了他的身体就像被温热的水流浸没。与在教堂中感受到的空气中的神力那种温暖不同，这种感觉更加明晰深刻，仿佛从他的每一个毛孔进入，涤荡过每一寸肌理，叫他感受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诺厄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教堂的长厅里，可现在这个房间是哪里？莫非是他以前从未进入过的侧厅房间？可这里为什么全都空了？

　　诺厄将石卵放进口袋里，起身试探着呼唤道：“有人吗？”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室里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诺厄坐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决定走出房间看看。

　　在刚离开房间没多久，诺厄就确信了，这里绝不是他所熟悉的教堂。

　　这里的石墙与地板十分精致，每一处衔接都十分完美，绝不见一分半毫的差错。墙壁上刻画着精美的浮雕与花纹，但却不是教堂里常见的圣典中的故事篇章，这些浮雕的风格透出一种精致的纯真来，叫人联想到孩童最奇妙美好的幻梦。

　　但与这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论房间里还是房间外的走廊上，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有的房间甚至连门都没有，只留有一扇空空的门洞。

　　诺厄记好了位置后，随意挑了一个方向走，并越来越惊讶于他所在的这不知名建筑的广大与精美。

　　在他昏迷前，正与他的朋友马洛和深不可测的魔王墨菲丝在一起。他醒来时，也正安全的躺在长椅上。

　　所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诺厄确信自己是安全的。

　　他在城堡里转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一间并不空荡的房间。

　　但这房间却叫诺厄觉得更古怪了。

　　这房间里的东西被堆得颇为满当，却又安排得井然有序，处处都留下了让人下脚的地方。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几排书架了，其中有一半倒是空的，虽然没摆上书，却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几样诺厄是认得的。

　　那是萨诺的祭器，平日里正摆在长厅尽头圣坛之下。

　　这些东西怎么到这里了？

　　再往里看去，一方桌椅和一张床正摆在里面，其上残留着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

　　诺厄几乎要被弄糊涂了，图书室？储藏室？书房？卧室？这房间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看来你自己找到这里了。”

　　墨菲丝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诺厄被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时却松了一口气。

　　总算见到人了。

　　“我把教堂改成了我的魔王堡。”墨菲丝说道，“这些都是与萨诺相关的东西，都归你了。不过你的房子里也放不下这些，我就留了一个房间给你。”

　　“谢谢您。”

　　墨菲丝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可以住在这里，但我不管饭，花园里的果子你可以取食，但不可以改种。好了，随我出去吧。”

　　墨菲丝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诺厄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用魔力托浮着许多花草，根茎上甚至还包裹着湿润的泥团。

　　墨菲丝带着泥巴怪新献给她的植株们迤迤然走到了庭院中。

　　可怜马洛还在种花，他从未侍弄过这些精细花草，又怕把魔王陛下要求的花草给弄死了。因而正在魔王堡的花园中，满头大汗地处理着这些麻烦的小家伙，一时间也把诺厄给忘记了。

　　“和你的厨艺比起来，你种花的能力真是糟透了。”墨菲丝嫌弃道。

　　马洛直起酸痛的腰来，看见墨菲丝带来的新一批花株后，露出了一个近乎绝望的眼神。

　　“为了您心爱的花草的生命，我建议您找别人来处理它们。”马洛干咽了一声，说道，“哪怕您命令我天天去做饭呢？也比叫我种花强多了，陛下。”

　　“好啊。”

　　“啊？”

　　“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墨菲丝愉快地收下了这意外之喜。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空气中画出形状，无形的魔力精准地落在地面上，将土壤翻出一个个小坑。

　　所有的花株们都安安稳稳地落在坑中，被新落下的土壤以适合的松软度覆盖。

　　“……您既然能做得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回来种花？”马洛问道。

　　或许是魔力共鸣带来的亲近感，马洛对墨菲丝并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惧怕。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做不好？”

　　……

　　无法反驳。

　　“好啦。”墨菲丝扫视了一圈花园，继续说道，“我要去黑暗沼泽，给你们个选择，跟我一起去，或者留在这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诺厄问道：“陛下，请问您要去那里做什么呢？”

　　“你们的世界十分有趣。”墨菲丝十分自然地将之称为“你们的世界”。

　　“你对我说，数百年前巫师们将恶魔带入凡世，全靠教廷和阿诺德帝国力挽狂澜，才将恶魔们驱逐回深渊。”墨菲丝对诺厄说道，“但拉曼对我说，当年教廷还没成立，阿诺德帝国才刚刚统一，在驱逐恶魔的战争中出力最大的，是当时鼎盛的法师们，也就是后来被污蔑为恶魔爪牙的巫师。”

　　“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没有撒谎，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呢？”墨菲丝眼神明亮，嘴角勾起的弧度轻微到难以形成一个微笑，却又显得兴致盎然。她就像被勾起兴趣的大猫，目光已经捉住了猎物，但脚爪仍然耐心地收在地面上，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趣味做着准备。

　　“您要带那些巫师们同去吗，陛下？”马洛问道。

　　“当然。”墨菲丝回答道。

　　这对马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答案。由于这位魔王陛下的确认，诺厄和马洛并没有对拉曼版本的历史提出什么质疑。

　　事实上，如果不是拉曼把他们骗做祭品坑害了一把，巫师这个词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遥远到可能一生都不会遇到的虚无形象。

　　他们只是在一遍遍的宣传下知道巫师是危险的，遇到了疑似巫师的人需要举报，但若说对巫师有多痛恨与厌恶，那也算不上。

　　谁会花费力气去痛恨一个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的族群呢？普通人对“巫师”的看法，与其说是感性的“痛恨”情感，不如说是理性的“危险”认知。

　　起码，在遇到巫师前，他们对巫师的负面印象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雾气一样浮散，但拉曼的行径却将这雾气凝成了碎冰。

　　如果只是与这位庇护了他们的陛下一同前去追查一个数百年前的真相，那他们并不会有什么反感，但是与曾险些杀了他们的巫师同行……

　　马洛露出一个不太愉快的表情，显然追寻多年前的真相是对巫师们有好处的，而与巫师们同行，又让这件事感觉上更像是在帮助拉曼了。这感觉可不太让人舒坦。

　　“如果你们不想去，也没什么问题。哪怕我暂且离开，枫林镇里也会是安全的。”墨菲丝不甚在意地说道，仿佛她只是对这两个年轻人随口一提。

　　“不，我们会去的，陛下。”诺厄说道，“请您带上我们。”

　　咦？这么快就同意了。墨菲丝眨了眨眼，不过倒也省了她接下来的话。

　　既然两人都同意了，那便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诺厄和马洛离开了墨菲丝的魔王堡。

　　两人回到了诺厄的家中，在他们看望了仍陷在沉睡中的艾米丽后，马洛向诺厄问道：“为什么要去黑暗沼泽？”

　　在魔王堡中时，出于对诺厄的信任，马洛并没有拒绝，但他仍然不解。

　　诺厄抬起手，掌心亮起柔和的乳白色光芒，那是只掌控在教廷手中的萨诺神力。

　　诺厄有些出神地看着这团温暖的光芒，虽然因为缺乏相应的教导而无法形成具体的神术，但这力量已经比之前教士们收取了供奉才肯给艾米丽治病的神力要强大了。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思绪，问道：“你觉得我们这样才掌控的超凡力量，对墨菲丝陛下前往黑暗沼泽会有什么帮助吗？”

　　“当然不会。”马洛答道。且不说墨菲丝，就算拉曼手下的学徒都比他们强得多，至少人家经过了系统的指导，知晓该如何运用这些力量。

　　“是啊，所以就算我们不去，对他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会影响的只有我们自己。”诺厄将手中的光团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太阳，说道，“我们不能永远依靠别人的庇护。既然我们拥有了这些力量，就得想办法成长起来。”

　　“墨菲丝陛下已经把巫师们化作了她的手下，不止今天，以后还有许多事会需要我们与他们同行，我们不能总是避开。不能让对巫师的愤怒，影响了我们的成长，否则我们只会被越落越远。”

　　“你说得有道理。”马洛点头道，“不止我们俩，还有其他人，如果我们天天避着巫师，就永远只能像之前那样，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求别人的保护。”

　　他握了握拳，道：“才不能让那群巫师永远比我们走在前头！”

　　这样就足够了，诺厄想。他并没有把他的隐忧全部说出来。

　　逼迫他急切地想要变强的并不只是这些，还有墨菲丝。

　　她太过强大，而他们和枫林镇又太过弱小。他们之于墨菲丝来说，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墨菲丝对于这些并没有多看重，而枫林镇与他们对墨菲丝也确实不会有什么帮助。

　　但等到墨菲丝对这里的新奇感过去了呢？

　　这个世上有太多比枫林镇有趣的东西了，而到那时，他们只会和枫林镇一起，被遗忘在角落里。

　　诺厄不想永远只做一个枫林镇中的普通镇民，不想在下一次遇到危险时，仍然只能像第一次那样，向墨菲丝祈祷。

　　他不想被落下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