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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峡谷相伴 ...

  •   曙光顽皮的撩动着他的睫毛,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自中毒后他就没安生睡过,在古墓那些年也习惯了寒冷,对温暖反而不太渴求,今日一觉睡得浑身暖洋洋的。
      低头俯视怀里的人儿,微嘟的小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粉润润的小脸带着甜丝丝的笑意,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前,估计此时好梦连连。
      享受着甜蜜的时刻,他不敢乱动怕吵醒她,趁她还未醒再好好瞧瞧她,若是她醒着自己断不敢多看。憨态可掬的睡姿,比记忆中还漂亮,再过几年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郭伯伯家的大门会被登门求亲者踏破吧。芙妹出嫁时得多风光啊,想像着她红妆的模样,怎么心里那么酸、那么苦。多想就这样把她留下,两人就在这荒谷中了却此生,可是……可是一切都晚了,好像曾经自己有机会的,送到手边的福分怎么突然飞了。
      心中一片苦楚想着往事,一双软软的胳膊缠住他的颈子,把他自己回忆中拉回来。
      “爹爹,爹爹,您消消气好不好嘛,原谅芙儿吧。”她的眼睛还未睁开,小嘴微翘呢喃呓语,声音软甜得能把人融化。
      尚未清醒的她把自己当成郭伯伯了,原来芙妹跟郭伯伯撒娇的样子这么可爱,这么甜腻,难怪大家都宠她,这么个可人儿在怀里撒娇,任谁也舍不得她受委屈吧。
      自己想像着她在家中撒娇撒痴的样,突然胸口一痛,粉拳一记一记捶在他心窝处。
      郭芙睁开迷蒙的双眸,爹爹怎么变成了杨过,梦与现实的切换令她瞬间清醒过来,昨日的点点滴滴慢慢浮在脑中,她又羞又恼挥着拳狠狠捶打他胸口,“轻浮,放荡,谁许你抱我的!”
      迅速自他怀中跳起来,她像被炭烧着一般,躲得远远的,双手捂着脸使劲跺脚,“你,你,你不让我跟大雕在一起,为什么趁我睡着有轻薄之举。”
      “明明是自己钻进我怀里的,怪我喽。”
      “我,我,我以为是爹爹,你欺负人。”声音微颤透着哭腔,羞愧难当的她扭身向洞外跑去,低着头不管不顾往外跑,刚到洞口正撞到大雕身上。
      丑雕侧头瞧着郭芙,那双凌厉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她,如此猛禽居然温柔地用短翅轻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安慰这个焦燥羞忿的小女孩。
      在丑雕身边她渐渐平复下来,听到洞内传来隐隐的呻吟声,偶尔夹杂着深一声浅一声的呼痛。郭芙秀眉紧拧,想起杨过的断臂,心中着实不忍,反身回到洞中,正看见他抱着胸口喊疼。
      “杨哥哥?你的手臂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又流血了?让我看看。”忘记自己的委屈,她快步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袖便要查看伤口。
      杨过不知道如何应付礼教甚严的女孩,平时碰到的那些姑娘都不太计较自己逾规越矩,偶尔调戏一下也都不以为意。可是芙妹不同,她自小就家规严,如今自己知道了,纵是同她说笑也要有个分寸。
      他不知如何哄她,索性装可怜蒙混过关,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丫头反正好骗。
      本是故意装痛好转移郭芙的注意力,明明自己捂的是胸口,没想到这实心眼的丫头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断臂,那么可怖的伤势哪能让她看,会吓着她的。左右躲闪着那双小手,他死死攥着空袖不让她碰。
      “你让我看看啊,是不是好痛,我都听见你喊疼了,这样乱动血会止不住的,我猜肯定是又有血渗出了。”
      “我是胸口疼,不是胳膊疼。”杨过被她逼得没法,一把箍住她不让再乱扯。
      郭芙忽闪着大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明明是胳膊断了,怎么胸口会痛,“杨哥哥,不应该啊,断的是右臂离胸口远着呐。”
      一声挫败的呻吟自他喉间传出,这个呆姑娘真是不解风情,跟她撒个娇好难。
      “我说胸口疼就是胸口疼,不许乱动,疼死了。”
      “我先瞧瞧你的胳膊还渗不渗血,胸口疼难道是情花毒发作?哎哟,你都把人急死了。”
      拉拉扯扯间,郭芙力道又弱,还要小心的避免碰他右臂,她微微喘息着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他,“杨哥哥,我会处理伤口,不会让你二度受伤的,你不信我?”
      “那么丑的伤别看了,能答应我个要求吗?”
      她后退一步偏偏头,伸出手掌轻轻揉着他的胸口,“是这里疼吗?是不是想龙姑娘了?只要我能办到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能陪着我养伤吗?先别回家,我养好伤郭伯伯气的也消了。”
      “那是自然,你这个样子我怎么会把你丢下,可是杨哥哥跟我回家养伤不更好。”
      “我不去。”他把头别到一旁赌气说道,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把事情搞成一团糟如何有脸再面对郭伯伯,错也不是芙妹一个人犯的,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郭芙,气自己巴巴盼着人家的陪,气郭芙心中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可是又要指望人家怎样呢,两人又能如何呢。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我陪你。”她的手抚在他的胸口处,低着头沉思,伤得不轻自然疼痛难忍,失了手臂,身中剧毒,情绪不稳实属正常,自己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手臂是再也长不回来了,可是毒一定要除,情花毒原来这么厉害,今日算见识了,只要想一下心上人就会疼成这样,日后如何娶妻生子?
      这姑娘蹙眉沉思,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按揉,弄得他一颗心狂跳不止,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中又在转什么弯子。
      他发现这个女孩很好相处,娇憨热情、单纯善良,原先怎么没注意到,总是处处针对她,各种嫌弃她。只因她太美好、太耀眼,自己嫉妒人家罢了,羡慕人家的家世,羡慕人家有父母,羡慕人家的成长环境。然后暗暗滋生了对人家的爱慕之心,爱慕之心?
      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心,自己若真的喜欢她,为何情花毒没发作,好奇怪,先甜后苦的情花不正是人间情爱的象征吗,难道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注意到彼此之间自然亲密的举动,一个情窦初开,一个懵懵懂懂,命运的捆绑任谁也逃不掉。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如果寻到情花的克星便可解毒,绝情丹是由什么配制而成的呢?郭芙由解药想起了外公,家学渊源自己却未珍惜,大好时光都荒废了,日后回到父母身边绝不可再贪玩,要好好学本事。突然想起自己带在身上的九花玉露丸,她立刻取出一颗送到杨过口中。
      “胸口疼的紧吗?杨哥哥你放心绝情丹我一定为你取到。”
      一股清香盈鼻,入口芳香甘美,令人神爽。杨过吞下药丸,顽皮的舌尖不经意舔了一下纤巧的指尖,好香,好甜……
      趁他细细回味口中的甘美,郭芙撩起残破的衣袖,只见断肢处皮肉外翻,黑血已凝结成块,血肉中隐着森森白骨。她被眼前血肉模糊的残臂吓呆了,那么狰狞、那么丑陋、那么血腥,震惊、恐惧、心疼、愧疚,眼中浮起一层泪雾,胃部翻绞,痛感自心底扩散向全身,她的心瞬间碎成了片片。
      自己对他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纵是他万般不是也不至被伤成这样,就是爹爹砍我一臂亦弥补不了他此生的残缺。不管无心有心,事情的结果已成了自己一生的债,如何还得上?
      “别看了,不让你看非看,你怎么那么任性。”两人刚刚开始和平相处,杨过不想她再回忆那日的事情,他也尚未接受自己右臂残缺的事实,而且根本不知道两人应该如何面对这可怖的后果。本是有意避而不谈,谁想到这丫头那么执着。
      “血都是黑的,情花毒好厉害,我出手太狠了。”她的眼睛被牢牢吸住,躲不掉,挪不开,太可怕了,他得有多疼啊,多恨啊,一生的恨。
      “毒血放了好多,都能把蜈蚣毒死了,我现在也成了毒物了。”故作轻松跟她说笑,讲起那日被自己的血毒死的蜈蚣,本以为能逗她开心,没想到她的脸绷得更紧了,秀眉拧成死结,一颗泪滚落下来。
      郭芙自身上取下一个香囊系在杨过腰间,“这个是防毒虫用的,杨哥哥戴着吧,山里毒物多你要小心。”
      原来芙妹身上有驱毒虫的香囊,难怪她从荒谷昏迷一夜未被毒物伤到。
      “芙妹留着自己用吧,我皮糙肉厚体含巨毒不怕的。”嘴上说不要,却也舍不得取下还她,任她为自己挂在腰间,湖蓝色的锦缎上绣着一朵粉嫩嫩的荷花,淡淡的药香令人陶醉。
      郭芙不语,她不知要说什么,心情焦虑烦乱。
      气氛渐渐变得沉静凝重,杨过想逗她说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大雕为他们带回野味,两人却味同嚼蜡。
      郭芙吃了几口兔肉便再吃不下,她起身冲大雕招招手,“小乖乖陪我出去溜达溜达如何?”
      “不许它去,我陪你去。”杨过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狠狠瞪了大雕一眼,无言的警告却被郭芙和丑雕无视。
      “小乖乖!你就肉麻吧,它是猛禽呐,哪能这么任你羞辱。”瞧瞧她对丑雕热情的模样,杨过心中泛酸,芙妹对谁都好,就是瞧不上我杨过。
      她甩开他,蹦蹦跳跳拉着大雕的短翅向外走,“身体那么虚,不是这疼就是那疼的,老实待在洞中养伤吧。它就是小乖乖,我喜欢这么叫,要你管。”
      “我说我陪你,郭芙你敢不听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陪着我,是你自己说的我的要求你都答应。”
      “霸道!瞧瞧你那张臭脸、臭脾气,谁喜欢让你陪。再说了我是要弥补我的过错,没说卖给你做丫头。哼,我去溪边清洗一下,你跟去好么,若是不准我同小乖乖去我就自己去。”
      她宠溺地拍拍丑雕,皱皱小鼻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小乖,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被伤痛折磨得快疯掉了,咱们暂且让着他点吧。”
      郭芙冲着大雕扮了个鬼脸,转身向洞外跑去。
      丑雕傲慢地瞥了一眼满脸沮丧的杨过,亦步亦趋跟在郭芙后面出了洞。
      独留下他一人在洞内咬牙发恨。
      两人在洞内待了数日,平日杨过在洞中休养,郭芙不许他乱走,他反而听话许多,乖乖由着她安排自己一天的日常。可是那个好动的姑娘却在洞中待不住,常常趁他不备带着大雕溜出去玩耍。
      洞外不远处的山涧溪流成了郭芙最爱的去处,每天她都会去溪中玩耍片刻,这日郭芙正在浅滩处嬉戏,一双玉足踢出串串水花,清脆的笑声引得丑雕频频望向她,金洒洒的阳光为她罩上一层美丽的光晕,她像个小仙女一般挥洒着灵气与活力。
      杨过坐在洞口处远远看着她,一双眼睛如生在她身一般,随着娇俏的身影移动,好想奔过去加入她的欢乐,他强忍着心底的渴望,郭芙因为此事已经训斥过他好几回了,数日来她像个严厉的小媳妇,这也不许他做,那也不许他干,只要求他乖乖躺着休息,可是天生爱热闹的他哪忍得住。
      难耐心底的骚动,他悄悄向溪边移过去,拾起一颗石子轻轻一掷,大片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衣裤,郭芙唬得猛然转身张望,一张坏笑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近的都能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被惊的花容失色,整个身子被欺近的邪笑逼的后仰,脚下一滑便向水中跌去。
      杨过及时出手揽住她的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里满是戏谑之色,看着她惊慌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大笑,“拘了我好几天,都快把我憋死了。”
      “受了伤又中了毒,怎么还有精力使坏?”情绪渐缓,她想要自他臂弯中挣出来,水汪汪的大眼含嗔带羞。
      瞧着那两瓣红润润的唇,他脑中嗡得一声,血液兴奋的带着一股热浪冲向全身,笑容渐敛,眸光越来越深邃,像一汪含着旋涡的深潭,令人一不小心就溺入其中。
      “及时出手没让你跌入水中,不该道谢吗?”沙哑的嗓音透着魔力,微扬的眉峰藏着风流。
      郭芙怔怔地看着他,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令她浑身悸动不安,心中似有一朵花在静悄悄的绽放,她舔了一下嘴唇,红扑扑的脸蛋带着独有的青涩火焰。
      “你放手。”
      他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松手,郭芙淬不及防后仰,一声惊呼还未出口,腰间锦带便被勾住,人虽未跌入溪中一头青丝却飘落水间。
      惊惧的大眼渐渐燃起一团火气,整个身子悬在水上,眼前那张清俊的脸笑得可恶,让人想把那可气的脸撕碎,真的伸出手捏住他的面颊又撕又拧,怒火得以发泄,心中痛快许多。
      “哎哟,疼。”
      “疼?就是要你疼,你不使点坏活不了是不是!昨天的火差点燎了我的衣衫,前天在洞里装神弄鬼吓人,大前天在小乖胸前放了条虫子,害得我到现在都不敢抱它……还有我额头上的包还疼呢。因你身有伤痛我都忍着,少拿着别人的好性当纵容。”
      “还是生气时更安全,你一安静下来我就受不了。”那张俊脸被郭芙撕拉的已变形,手臂揽住纤腰让她在水中慢慢站稳,呲牙咧嘴求饶道,“好芙妹饶我一回,下次……”
      “还有下次?下次你去死!”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一双纤足踩的水花四溅,“瞧瞧你干的好事,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笨死啦,笨死啦,怎么那么笨那日答应留下陪你,还不如自断手臂还你干脆些。”
      他眼中升起阴郁之色,清澈的眸子变的幽怨而深沉,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以为自断手臂就能抵罪吗?我不准!我要好好折磨你,让你一生都忘不了。后悔答应陪我疗伤啦,后悔也晚了。”
      “说翻脸就翻脸这么小孩子脾气。杨过我告诉你,原先都是人家依着我顺着我,跟你相处数日我这小性子都让你磨圆了,你还要怎样?凭什么要迁就你,把你误伤了还要把自己陪给你当使唤丫头不成,还要折磨人,亏你说的出。”压了好几天的火一下爆发出来,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痛快,她眼中燃着熊熊烈火,手指猛戳他的胸口。
      无名火在胸中燃得正烈,秀美的小脸气鼓鼓的像只熟透的水蜜桃,她站在水中一动不动,引得数条小鱼围拢过来,好奇的鱼儿轻轻吸咬她脚趾和小腿。足下突然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心中大骇,随着一声惊呼,她整个人跳起来攀在杨过身上,手臂缠在他颈间,紧紧闭着双眸不敢看向水中。心里嘀咕着,哪来的那么多水蛇。
      看她吓得死死抱住自己不放手,杨过忽然大笑起来,抱着她走到岸边,轻轻笑道,“几条小鱼就怕成这样了,怎么不怕我?”
      听他说是小鱼,郭芙睁开双眼向水里看去,除了飘荡的水草溪中什么也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像个孩子般被他抱着,脸上一热只恨没有地缝让自己躲起来,挣着身子便要下地。
      “别动,地上都是石块和杂草,光着脚会磨破。”
      寻到稍稍干净点的大石,把她放下,遂去溪边取回她的鞋袜递给她。
      郭芙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也不说话,急急忙忙把鞋袜穿好,刚刚的火气已全部抛置脑后。
      不忍心看她羞忿自责,杨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楚庄王都能容忍绝缨之人,芙妹为何忍不了突发事件?再说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刚刚是意外没什么好害羞的。”
      “我,我,我……”嚅嗫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索性把头别到一边不去看他。
      “芙妹大可放心,我内心深处对你动不起邪念。”话一出口,顿觉痛心裂肺,身体背叛了口中的释然,他自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情绪,多么多么想靠近她,却在快碰触到时收住手。为什么?因为自己搞砸了一切,挥不去的素衣身影,每每对芙妹动情脑中总会浮起姑姑的身影,决然而去令他的心烦乱不堪。
      郭芙心中释然,羞涩地笑笑,低语道,“也是,那么厉害的情花毒都不会发作,是我想多了,污了杨哥哥人品。”
      她居然坦荡荡的不把自己当正常男人看,细细想来,也怨不得她没心没肺,一来芙妹年龄尚幼,二来自己拒婚在先,三来自己当众扬言要娶师傅。想起姑姑心中顿感烦闷,不知道守礼的芙妹会如何看待自己荒诞的举止?鄙视还是憎恶?
      如今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挣扎在情爱间,痛苦又无力。
      “情花本是欲望之花,不是为爱而绽放。”思了数日,他终于想明白毒未发作的原因,情花本是邪思之物,因欲而生,若在真爱面前必会枯萎。公孙止、裘千尺、侍妾柔儿等等许多人都活在欲望之中,情欲、贪念驱使着他们永远活在情花的恐惧、冷酷之下。能生出怨念的感情不是爱,是欲,要绝的是人间欲念而非人间真情。天竺僧无欲,情花便奈何不了他;自己中毒,狂妄燥动的少年自然控制不好情思。
      多么可笑,人人闻之色变的情花却在芙妹跟前化为乌有,真正的爱恋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纯洁而美好,只要想起芙妹心中就畅快甘美,即使得不到,知道她快乐无忧心中也是甜的。第一次懂得什么是真情,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爱,第一次感受到奇妙的酸甜,这份爱只能深深埋在心底不敢告白。
      他无言的仰面朝天,看着天空自由飞翔的小鸟多么令人羡慕,自由,自己的自由不小心丢了,他被枷锁缚得喘不过气来,手捂胸口长长叹息。
      郭芙自羞涩中渐渐回过神,突然觉得好安静,歪头看向躺在身边的杨过,只见他双目微闭,手捂胸口,脸上尽是郁郁之色。
      “杨哥哥?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欲望之花,什么为爱绽放,是不是又在想龙姑娘啦。”
      她好奇地看着他,见他依然躺着未动,便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懂男女之情,原先瞧着爹妈恩爱,便觉得爹妈感情是世间最美好的,忠贞不渝。可是自从见了你与龙姑娘,我才晓得原来天下情爱有好多种,连世俗都不顾的爱得有多深多真。”
      她的话把杨过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自青石上弹跳起来,情急地握住她的手,“芙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你……你别信那些。”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不信的解释,单纯的姑娘听在耳中也是浑话吧。
      “你怎么啦?每次一想起龙姑娘你就满脸痛苦。”郭芙奇怪地看着脸涨得通红的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抱膝坐在青石上微微仰头,“杨哥哥,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当着那么多人卿卿我我都不怕羞,看看现在脸红的跟猪肝一样。”
      “芙妹,真的不是那样子,我跟姑姑……那是授业的师傅……我……芙妹别那样想好吗?”情急之下语无伦次的解释显得那么苍白,他默默吞下自酿的苦酒,再多的表白也是无力的,谁会信他?况且真的能抛弃孤苦无依的姑姑吗?
      “杨哥哥不用着急,我知道爹妈给你压力,父母教育子女都是这样的,‘教以人伦之道,不可违越。’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杨哥哥与龙姑娘的深情我们是看得见的,虽然我年龄尚小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若真要硬生生把有情人分开,未免太无情了。”
      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心中一酸开始同情杨过了,五伦八德不是那么好逾越的,自小受礼教约束甚严,她懂得这种情被世俗批判,往往用‘秽乱’、‘龌龊’、‘禽兽’等字眼来形容,朝廷明订法典对□□者处以绞刑。
      郭芙越想越怕,浑身冷汗涔涔,眼中含满凄楚之色,下意识紧紧抓住杨过的手,“杨□□后与龙姑娘结琴瑟之好万万不可再现身江湖,妹子只此一愿,请哥哥一定记得,归隐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听她一袭话,杨过无言以对,肝气逆行,气血上涌,喉中窜出一股甜腥,霎时一口乌血喷了出来,脸色变成酱紫。
      郭芙见他如此光景,吓得一呆,立刻伸手扶住他,顾不得取帕子,她用衣袖拭去他唇边的血丝,“杨哥哥,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手抚胸口剧烈地喘息着,眼中闪着绝望的疯狂,倏地他伸臂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拥着她,这一刻她是属于他的,不想放手。
      手一松,心会痛,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芙妹。迷恋身边有她的日子,初见时的钟情,已经成了一生的刻骨铭心。
      “杨哥哥?你…你没事吧?”
      怕他心绪不稳导至气血逆行,她没敢乱动,由着他拥着自己,理解他在病痛中的脆弱和无助,她在他怀中渐渐放松下来,心底的柔情被他唤醒,张开双臂搂住他,像安慰孩子般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杨哥哥,如果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她顿了顿,见他不言语,继续说道,“我不要你被世人唾骂,我不要你被世人戳脊梁骨,我不要你成为世人眼中的污点,我不要流言蜚语中伤你,杨哥哥你带着自己的幸福躲入古墓吧,那样就会真的快乐无忧的。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她拥着他轻颤的身子,感受到他身上的绝望气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让她无所适从,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绝望感,难道他怕情花毒太深医不好?一颗泪落在她颈间,他在哭,她的心抖成秋叶,五脏六腑凝聚着苦涩。
      温柔相拥,两颗跳动的心渐渐合拍,灵魂的契合维系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拥着怀中的温暖,不去幻想未来,故事还未开始已落下帷幕。荒谷中绽放着没有结局的温情,在恍惚中放任,轻颤的双唇停在她的发间,汲取着她的温香,舍不下求不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眼中饱含着心酸、无奈、痛苦,红红的眼圈汪满热泪,竭力克制悲苦的流泻,一颗泪漾出眼框滴落腮边,悲伤慢慢铺开,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隐隐的苦楚深入她心,看着他极力隐忍痛苦的模样,让人无比心疼,捧住他的面颊,轻轻为他拭去泪珠,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他解去情毒,“杨哥哥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芙妹,你别误会,咱不说这些好吗,等我想好了再同你解释这一切,我……我没有你想的这么不堪。”无奈又心痛,终于他渐渐平复下来,该如何跟她解释所有的事情呢?摆在面前的一切令他难堪。往事重现,抬眸凝望,感受到她的真实,感受到心灵的相通,仿佛如昙花般美丽的瞬间终究成不了永恒。
      “好,我们不说这些。”她转身与他并肩而坐,温柔的握着他的手,把温暖和踏实传递给他,“杨哥哥,我给你唱支曲听好不好。”
      一叶轻舟,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一曲行香子,山水起幽思。空灵的声音透着无忧的纯真,清新细腻的曲调驱走了心中的阴霾。
      “真好听,流转悦耳,意境朦胧,令人回味无穷。”
      “杨哥哥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唱,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
      夕阳西下,暝色渐阖,一对璧人相依幽谷,抛却世间纷扰,物我两忘,聆听深谷虫鸣,啾啾啼啼,纯粹而原始的乐章,带给人心中一片月白风清。
      “再有几个月,芙妹就十五岁了吧。”
      “杨哥哥记得我生辰?”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灵动的大眼睛闪着暖暖的热情,照亮了他的心扉。
      “十五岁便是大姑娘了,芙妹最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她仰望天空,心中暗笑,十五岁也算不得什么大日子,女孩成年的仪式罢了,从小被宠溺惯了总是不愿长大。
      “芙妹喜欢什么?”
      “喜欢……让我想想。从小不等我开口,爹妈便把最好的摆在我面前,若说特别渴望得到的东西,还真没有。”她歪着头思索,可爱的小脸带着甜甜的笑容,“杨哥哥是要送我礼物吗?”
      梨涡漾着顽皮,眼波盈盈流转,杨过痴痴望着她,心中苦笑,自己能送芙妹什么呢?自己又送得起什么?横竖她都瞧不上,这丫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怕是天上的月亮摘给她,也不见得能入她的眼吧。
      “我……也没什么可送的。”
      “杨哥哥,我什么都不要,我生日那天你会来陪我吗?”
      “会。”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来啊。”
      用脚尖勾起一根树枝,他把枝杈握在手中晃了晃,“一言为定,芙妹的大日子我怎会不到?我们折枝为誓。”
      话音未落,树枝便被她一把夺去,嘟着红润润的小嘴,娇嗔满面,“说定就说定,起什么誓啊,我信你,你若不来我便不插簪,等你啊。”
      纤眉杏眼含娇,粉腮樱唇吐情,杨过见她娇俏可人,怦然心动,情不自禁慢慢向她靠过去,手臂不经意的撑在她背后,他小心地控制着两人间的距离,怕自己藏都藏不住的情吓坏她。
      “及笄之年,应该有小字了。”
      一双凤目含着如水的温柔,唇角噙着浅浅的笑,俊朗的五官带着几分疏狂和风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多情韵致,让人迷醉其中。
      那么热烈的目光融化了她,从没被人这么盯着看过,自己生得美,别人看自己总是惊叹的目光,像这种火焰般的温柔她还是第一次见,淡淡的红晕浮上双颊,“杨哥哥?你让人好不自在。”
      夜风习习,两人拂动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月下青丝结,千里定终身。山谷间流淌着甜丝丝、酸溜溜的味道。
      情初萌,意悠悠。晓夜相逢执手。见良人,寻好梦,多情寄谁家。
      梦难成,总轻负,惆怅此身无托。天涯路,相思苦,空有梦相随。
      他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芙妹情窦渐开莫要吓到她,多想陪着她一起长大,看着她由活泼俏丽的女孩变成妩媚含羞的少女,可是看似简单的事却成了自己一生的奢望,究竟是哪里错了?仰望星空,银汉灿灿,幽幽一叹解不尽千愁。
      “杨哥哥最近好喜欢叹气,原先你不这样的,你的狂劲哪去了?”郭芙回头看他,这才发现两人挨得那么近,只要稍稍后靠就会偎进他怀中,颊边的红晕更深了。
      “跟芙妹在一起有什么可狂的,原是给外人看罢了。”他半坐半躺在青石上,心中想着送什么礼物给她,或许送她支金钗做贺礼,若是自己送了,日后终要缠上别人的丝络吧,酸涩的感觉令人浑身不适。
      “十五岁,十五岁的簪子会缠五彩丝络吧。”
      听他提起订亲之事,郭芙羞得不知要往哪躲,头埋到胸前,脸上火辣辣的烫,半晌后她嗔怒道,“杨哥哥说着说着就没正经,女孩家好让人这般取乐吗。”
      气恼地站起来,横了他一眼,“我一个没下聘的姑娘缠什么丝络,走啦,夜里好冷。”
      刚要转身回洞,手却被他一把拉住,他神色严肃,眼中隐着不确定的急切,“芙妹,如果…如果…那日我没拒婚,你喜欢嫁给我吗?”
      “杨过!你…你…。”郭芙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气结,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愿意对不对?我知道配不上你,你也瞧我不起,还好我有自知之明。”清澈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指慢慢松开。“为什么不直说,芙妹怕我伤心?你心里还有一点我的位置?”
      “杨过,你又胡说什么,你不是要娶龙姑娘嘛,又拿我取笑什么。”郭芙又气又急,她一边跺脚一边伸手拧他,杨哥哥这是得了失心疯吧,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子魇魔俯身,满口胡言。
      他痴痴傻傻站在那,由着她对自己又踢又拧,心碎地闭起双眼,自己怎么把姑姑给忘了,姑姑说过要嫁自己的,姑姑为何要嫁给我呢?想不起来了,反正她说了。如今自己怎能再去招惹芙妹,大家都知道姑姑要嫁徒弟的,当时好像周围一片唏嘘,嘁嘁而论。
      “杨哥哥,江湖儿女本不拘小结,但礼数要守的。虽说儿女婚嫁全凭父母之命,但你不喜欢我自然会拒绝爹爹,我想爹爹也不会强迫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瞧着他神情落寞,凄楚悲痛,郭芙终究不忍,她柔声说道,“妈跟我说过,一辈子的姻缘早就注定了,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强不来。我现在还不想长大,要多在父母跟前待几年。”
      见他没反应,郭芙叹息一声,低喃道,“你问我喜欢不喜欢,杨哥哥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因为……因为……我没准备好,我……我……不想早嫁人。”说完她红着脸跑开了,心中乱作一团,人家都不要自己,何苦再去费力跟他解释。说实话自己真没准备好长大,生的美貌,爱慕者自然就多,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今日杨哥哥好奇怪,他在纠结什么?还有龙姑娘也是个奇怪的人,他们说话都着三不着两的。
      回到洞内她靠在丑雕身上想着心中事,皱皱鼻尖抬眼望着大雕,“小乖,你说杨哥哥是不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嫌弃我,为何我还觉得他对我好,我伤他伤的那么重,他都没难为我。他看我的眼神跟别人也不一样,别人看我都是一脸惊艳,他不同,他会让人脸红,让人心跳加快。”
      丑雕的短翅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喉中咕咕低鸣,算是对郭芙的回应。
      “杨哥哥从来没被我惊艳到,也是啊,他周围那么多漂亮的姐姐,怎么会注意到我。妈说我是笨丫头,还真对,他们那些人都好复杂,真是让人伤脑筋。”
      对着大雕诉着心事,眼前一片朦胧,睫毛轻轻覆住两汪清泉,她偎在大雕身旁睡着了。
      杨过早已回到洞中,他站在暗处未敢打扰她,听着她自言自语,揪心的疼散至全身,刚刚又吓到她了,自己把那女孩逼得太紧,不谙世事的姑娘自己给了她多大的压力啊。
      明明两人间有种强烈的吸引,明明两人间有种自然的亲昵,明明在一起快乐无忧,抱着她时的心跳都是那么合拍,怎么缘份就那么浅呢。
      轻轻走过去,抱起熟睡的她,相伴数日温馨而快乐,酸酸甜甜的梦终要醒来。
      僵硬的坐姿在他怀中舒展开,惬意地叹息着,睫毛轻颤,身子向他怀中缩了缩,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天生的优越感使人晚熟,别家姑娘在这个年纪都该订亲了,只有她还像长不大的孩子般纯真,只知赖在父母怀中撒娇。
      杨过揽着熟睡的郭芙,心思飘远,今生真的无法得到吗?送钗是假,真正想做的其实是……在你的发簪上缠上我的五彩丝络。自己根本无意娶姑姑,那日的事发生的如此突然,大庭广众下的两记惊雷,自己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郭伯伯怎么会看上我,姑姑如何也看上我?
      芙妹或许也喜欢我吧,可是她这个傻丫头却不自知,再低头看看怀中娇美的睡颜,一抹笑容浮上眼角,这姑娘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谁又会有福气娶到她?等等我好吗?先别嫁,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自己生得俊,往往一个眼神那些姑娘们就各种倒贴,怎么到了郭芙这什么都不好使了。微笑越来越深,只有芙妹不介意我的形象,不管啥样子的我她都乐意亲近,流落荒古中,她依然没对自己设防,依然完全信任自己。心底涌起暖暖的感动,眼皮沉沉的合上,他偎着意中人慢慢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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