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记事》吾喜

3、第3章

　　“爹爹，娘亲，大哥。”进到兰厅后，连珈和连馨依次打了招呼。
　　连云净见次子和小女来了，便笑对他右下方的英俊男子说道：“殿下，这是下官的次子和小女。”转而又面向连珈和连馨：“珈儿，馨儿，快拜见七皇子。”听到爹爹说那位是七皇子，兄妹二人皆是愣了一瞬，然后向他行礼：“七皇子安。” “不必多礼。”容祁淡淡地勾起了嘴角。兄妹二人落座后，连馨的眼睛时不时地偷偷看向容祁。也不怪小丫头不知礼数，容祁生得剑眉星目，眉眼含笑，不怒自威，着一袭白衫端坐在那里，分外耀眼。
　　连云净也注意到了连馨的小动作，轻咳了几声以试提醒。
　　连馨见自己的小动作被父亲发现，羞红了脸。
　　“七皇子此次是微服出访维扬，身份不便向外人透露，这些时日住在府上，你们对殿下多加照顾些。”连云净对连珈和连馨嘱咐道。“知道了，爹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容祁笑着说：“这些时日要麻烦各位了。”“殿下客气了。”连云净摇了摇头。
　　“父亲，现在天色已晚，殿下又舟车劳顿，不如先让殿下休息吧？”嫡长子连谟瞧见容祁眼底的疲色，便对连云净提醒道。
　　连云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是下官疏忽了。”“无妨。”连云净偏头看向连珈：“珈儿，殿下歇在陶院，离你的院子近，你且带殿下去歇息吧。”“好。”连珈颔首，旋即起身为容祁带路：“殿下，请。”“多谢。”容祁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在连珈身侧。

　　“不知连二公子年岁几何？”容祁偏头看向身侧的连珈。 “虚岁十六了。”连珈回答道。
　　“听闻公子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如今在准备两月后的秋闱？”
　　“是的。”
　　“公子才华横溢，必定是能高中的。”容祁笑着说道。少年比他低了一个头，灯盏的光微弱，少年的模样影影绰绰，更显柔和，笑起来竟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殿下谬赞了。”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本殿在上京静候公子佳音。”
　　“殿下厚爱。”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陶院。“殿下好生歇息，草民就先退下了。”连珈将容祁带到院外后，就向他拜别了。“有劳二公子了。不知二公子明日是否有空陪本殿出门逛逛？”连珈愣了一下：“有空的。”“明日辰时怎样？”容祁笑着问道。 “好。”容祁见连珈点头答应了，便满意地笑着进了院子。

　　“殿下。”连珈准时候在了陶院外，容祁从里面出来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连珈，“二公子起的真早。”
　　连珈腼腆地笑了笑，“殿下可用过早膳？” “未曾，不过不碍事的。”容祁摇了摇头，“等会儿出门，二公子莫要唤我殿下了。”连珈了然：“是，公子。”
　　容祁点了点头：“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好。”

　　维扬有树，每月月初繁花盛开，故曰月初。月初树是维扬的行道树，大街小巷几乎都有种植。
　　连珈和容祁走在东渝街上，鲜红似火的月初花随风纷扬，飘落在游人的身上。
　　一朵花瓣飘落在连珈的衣襟上，素白的脖子与鲜红的花瓣形成鲜明的对比。容祁的眼睛暗了几分，伸手捻起花瓣：“月初树上京也有几棵，可终究比不得维扬的。” 连珈正欲说话，就被身后的一声怒吼打断：“臭小子！居然掰坏了我的簪子！” 下意识地转身，只见一个丢下银子仓皇逃离的青色背影。 “认识？”身旁的容祁颔首看着他。 连珈停止思索，摇了摇头：“看着有些眼熟。”
　　“走罢。”容祁收回了眼神，“想吃什么？听闻望海楼的菜品一绝，不如试试？”
　　“好。”

　　不过片刻，他们就到了望海楼。
　　“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热情走过来迎接他们，“两位客官来得真凑巧！今日瑶衿在小店搭台唱戏，可有看头了。”
　　“如此甚好。”容祁嘴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愿长梦不复醒……”台上青衣曲声咿呀，眉目间藏着愁思，水袖漫舒，不知又勾了多少儿郎。
　　连珈和容祁的位置在二楼，往下瞧去，台上的景色一览无余。
　　“连公子觉得如何？”容祁瞧了眼表演的女子，偏过头笑看对面的少年。
　　连珈手中执着一个白瓷茶杯，摩挲着，“瑶衿果然名不虚传。”
　　“你可喜欢？”
　　连珈摇了摇头：“我素来不太喜欢听戏。”
　　“是吗？我也不喜欢那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连公子可有什么喜好？”
　　连珈垂眸想了想：“……若要说喜欢的，应该是看书喝茶吧……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噗嗤，说起来，连公子这爱好倒是与我外祖父相似。”容祁戏谑地看着他。
　　连珈面色一红：“殿……公子莫不是在笑话我。”
　　“……嗯。”
　　连珈原以为容祁不会这么直接地回答，谁知竟面不改色地应了，于是偏过头不理会他。

　　瑶衿一曲唱罢，便退下了台。临走时，抬头看了眼连珈他们所在的位置，勾了勾嘴角。

　　“我有些事要办，连公子就先在这儿等我罢。”看着瑶衿离开去了后院，容祁对连珈说道，不等他回答，便起身离去了。
　　连珈看着容祁去的是瑶衿离开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疑惑。

　　望海楼后院。

　　“七殿下，许久不见。”说话的俨然是还未卸妆的瑶衿。
　　容祁站在她的不远处，嘴角勾起，眼底冰寒：“莫衿。”
　　“小女子名叫瑶衿。”
　　“呵，莫大小姐可真是健忘。我那病榻上的四哥怕是要寒心了。”
　　“小女子不知七殿下在说些什么。”莫衿转过身不想理会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莫氏灭族也并非我四哥的错。”
　　“呵。”
　　“就算莫小姐不顾念旧情份，那毒害皇子也是死罪。”
　　“你说什么？！”莫衿惊诧地转过身。
　　容祁看她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不是你？”
　　“不是我。”莫衿摇了摇头：“我走的那日只是给他喝了迷药，并非毒药。况且，我虽然恨他，但也知道他不是害死我族人的真凶。”
　　“他中的是断魂散，那毒你们莫氏才有。我又如何信你。”
　　“我绝非下毒之人。”
　　“他为你解决了郑源那些人，报了你灭族之仇。而你，又做了些什么。”容祁面露嘲讽。“真是二皇子的一条好狗。”
　　“……他……知道了？”莫衿垂下眼帘，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
　　“嗤，他一直都知道。”
　　“我………”莫衿眼神一暗，“为何他不揭穿我……”
　　“你以为是为何。”容祁眼中闪过鄙夷，“真是糟践了一番真心。”
　　莫衿张了张口，有些犹豫地说：“我……想去见他……”
　　“你凭什么去见他？四皇子妃？莫大小姐？亦或是二皇子的走狗？”
　　“容祁！”莫衿怒目望着他，“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恐怕是你。”容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一想到过往种种，莫衿顿觉羞愧，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可以救他。”
　　容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态：“希望你说到做到。”说罢，不再理睬她，转身离去。

　　连珈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着台上的表演，心中盘算着戚颍成亲该送什么好。
　　“连公子。”连珈闻声望去，只见容祁走了过来，脸上有些歉意，“刚才有些事情耽搁了阵儿，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连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这些饭菜都有些凉了，不知公子可否将就？”
　　容祁见连珈并无恼意，便也放下心来：“说到底还是我耽搁了。不知等会儿用完餐公子可有何想去的地方？”
　　连珈思索片刻，说道：“过些时日我有一朋友娶亲，我还未想好送什么，送什么合适些不知公子可否给我出些主意？”
　　“那我们吃完饭便去挑选吧。”
　　“好。”
　　两人食不言，没过多久就用完了餐。

　　“关于礼物，公子心中可有何想法？”容祁颔首看着身侧的连珈。
　　连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该送什么合适些。”
　　“送把瑶琴怎样？” 容祁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琴坊。
　　连珈顺着容祁的视线看去：“我们去看看吧。”

　　他们二人一进到琴坊，老板应钟就迎了上来，笑容可掬：“两位客官想要瞧些什么？”
　　连珈温声说道：“我们想要看一看瑶琴，不知哪种更适合送与将要成婚的新人？”
　　应钟了然，笑着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连珈看着种类繁多的瑶琴，有些难以抉择，看向容祁：“公子觉得，我该选哪一把？”
　　容祁沉吟片刻，说道：“瑶琴乃是琴瑟和鸣之意，我观那把赤桐所筑的琴似乎是可以的。”说着，他指向了不远处，墨中带着赤的八弦琴。
　　应钟在一旁答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把赤桐所造的琴唤求凰，本店也仅此一把，送与新人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求凰的价格如何？”连珈眼
　　中闪过满意的神色。
　　“四百两。”应钟说道。
　　连珈点了点头：“那麻烦老板替我包起来吧。”

　　走出琴坊，连珈有些感慨地说道：“果然文人的东西价格都不菲。”
　　容祁笑道：“公子外祖家乃是上京有名的富商，家境殷实，竟也是如此勤 俭。”
　　“外祖曾教导我们要懂得珍惜，合该节俭些的。”
　　“若是我朝商贾官员，都如公子你们这般想法，这天下的百姓也可少受些苦难。”
　　连珈笑着说道：“ 有朝一日我们国家的百姓，都会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容祁赞同地看着他：“不知公子还要去何处？”
　　连珈摇了摇头：“没有了，不知公子想去何处？”
　　“出来一趟已足矣，我还有事要同连大人商议，不如回府怎样？”
　　“如此我们便回去吧。”

　　离开时，容祁用余光看了眼有些拙劣地跟了他们一路的青衫男子， 眼中掠过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