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谈》许以文

8、第八章

　　他们回到旅馆，店里有一点简单的食物，他们简单吃了点，没敢多吃，就各自回了房间。
　　“没有什么事的话，尽量不要出门。”简南朝大家说，“如果一定要出门，过来告诉我一声——敲五下门。”
　　“好。”吴宇涵看着简南，“那——那如果不是五下呢？”
　　“那就别开门。”简南说，“也别去看猫眼，不管就行了。”
　　晚饭的时候老板问了他们明天谁去帮忙，他们用“黑白电视机”决定了人选，但是这两个人本来不在一个房间。反正也没什么“行李”，干脆就让这两人住到一起。
　　简南回到房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那个吴宇涵，胆子这么小，不知道今天晚上睡不睡得着。”
　　没错，明天去帮忙的两个人之一，就是吴宇涵。这位兄弟可能是个非酋，明天要去偷东西答题生死难测，今天晚上还要被这些“学姐学长”吓唬。
　　“我看他声音挺大，到时候也不知道谁吓谁，”封铭笑笑，“你想过吗，那些盥洗用具不是玫瑰花，那什么是？ ”
　　“如果我们是对的，那就说明——荷默伯隆还会回来。他回来干什么？真的是回来结婚的？反正我不信。”
　　“是不太可能。”封铭点头。
　　“按照小说套路，他应该是回来——‘你人很好但是我想去追求自由’的，”简南说，“然后呢，如果是这样，爱米丽会给他什么？”
　　“不知道，大嘴巴子吧。”封铭说。
　　“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简南说，“宫斗剧里一般不都是赐他一瓶鹤顶红什么的吗？”
　　“一直想说，”封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阅读面很广啊？”
　　“……”简南干巴巴地说，“我是个大学生，新时代的花朵……多读书多看剧是应该的。”
　　“而且我嘛，身边女朋友没有，闺蜜倒是一堆——诶我就不明白了，我，自认为长的还可以，至少不寒碜吧？”简南问，“为什么没有对象？”
　　“因为没遇到对的人——你和谁确认过眼神吗？”封铭说。
　　“有，”简南干脆利落地回答，“我每次看到毛爷爷的时候都觉得我遇到了对的人。”
　　封铭：“……”
　　看得出来你是学商科的。
　　简南呈大字型把自己拍在了床上。
　　“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也许是脸埋在被子里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带了点不经意的委屈。其实这件事不能细想，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这种莫名其妙，越想越沉重，越想越不可理喻。
　　封铭可以想象，在生活里简南是什么样子……每天嘻嘻哈哈很快乐，脑子聪明，也许不算最认真的那类学生，但是每天也很充实，身边有一群好朋友，一起抱怨没有对象……
　　他自己没发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可他又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还算普通的快乐的人，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经历生死，经历害怕惊恐……凭什么？
　　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找不出原因的，有的时候，可能就真的是“时运不济”，“非酋上身”吧。
　　他静静地看着简南，但其实又不在看他。等他回过神来时，简南……已经睡着了。
　　封铭：……
　　果然刚刚的委屈只是他的错觉，这人根本不是缺心眼，他根本就没有心，其实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吧？
　　封铭对简南这种不论时间地点，只要他想，就可以睡着的特技十分佩服。毕竟这种心比太平洋宽的人，他就从未见过。
　　平时看着挺机灵，这时候就像个傻子。
　　封铭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摸了他的头。简南发质很好，摸着手感太好，容易上瘾。
　　他们回房时间很早，刚吃完饭就进房间了，主要是知道这里可能会有过去死在这里的参与者之后，大家都不太敢在晚上到外面去，现在的时间大概也就七点左右。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封铭立刻转向了门的方向。那响动不在他们门口，要不是他耳朵好估计就听不见了。
　　那是敲门声，只有三声。
　　封铭推了推简南：“醒醒，有东西来了。”
　　简南其实没睡多死，醒的比较快：“在我们门口？”
　　“不是，”封铭摇摇头，“估计就吴宇涵那边，敲门只敲了三声。”
　　“还好我们先说好了，”简南出了一口气，“不然……”
　　话没说完他听到外面响起了人声：“宇涵，开门，是我。”
　　简南：……这声音，好熟悉，和我一模一样呢。
　　“太高级了吧？！”他小声说。
　　“吴宇涵未必会开门，”封铭说，“他胆子小，我们说好了敲五下，刚刚却只有三声，如果是你的话为什么要这样？”
　　简南点头：“也对……但是这玩意儿的智商依旧令我吃惊。”
　　“可能人家生前也是个聪明人吧。”封铭淡淡地说。
　　简南沉默了。现在在这里敲门的人，他们也曾经……有人类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理智逻辑，有亲人朋友，他们也曾经对未来满怀期待，饱含着一腔少年意气……可最后却在这个地方孤独地死去，没有人知晓，甚至忘记了一切，化为野鬼，以怨怼和冤恨为刃。
　　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封铭看着他的眼神暗下去，知道是自己的话让他难受了，却毫无办法。
　　但他自己却感觉没什么。反正……反正他没家室，赤条条无牵挂的，他没什么宏伟志向，也没什么大遗憾，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死到临头，大概也只会觉得对不起父母而已。
　　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说到底，他是一个比较喜欢刺激的人。在体制里的日子很好，却在某些时候必须得压着自己，这里虽然有些过于刺激了，却给了他一种新鲜感和刺激感，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其他人听到他这番言论，估计会以为他是个疯子吧？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吴宇涵果然没有开门。走廊上重归平静，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东西并未离开。简南往窗户边上走了几步，往外一瞥——果然，老板正攀在铁栏杆上，朝吴宇涵那个房间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