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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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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灯会结束后,小侯爷便重新回了学堂。前几日与云衡的那场对话仍旧盘恒在她心中。她回房后懊恼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那样一句话来。她面薄,思虑好久都不知如何面对云衡。
反倒是云衡见她时,仍旧是一副淡然温柔的模样,看的小侯爷心里由忐忑渐渐变成了气闷。忐忑是不知云衡的态度,气闷时因为云衡的淡然。
她如此淡然,必定没有将那句话当回事。
小侯爷气闷了好些日子,后来又想自己是女子,若是云衡当真对她那句话有任何回应,她当如何负责?这才是出大问题呢。
她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心里又宽慰了。
只是偶尔瞧见云衡在院子里专心抚琴时,她心里头又有些希望,她对她说“不退亲”是有所回应的。
想问她,听到那句话后,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学堂先生今日来的有些迟了。
杜延柏和陈言和正在说游灯会上的一件怪事。小侯爷托着下巴,听的心不在焉。那怪事上官懿在侯府也听过,来家里的县官像侯爷禀报过此事。说是游灯会,有一李姓男子参加完才艺大赛后在城南桥边落水后失踪了,至今仍找不到。
“失踪?上官懿你这几天在家猫着没出去过吧。那个李承明早就回家啦。”杜延柏用扇柄轻轻敲一下桌头。
“吧嗒”一声,引得周围的人均凑了过来。
“回家了?然后呢然后呢?”陈言和亮起一双大眼睛,小身子凑到一群哥哥们身边,她平日最爱听这些神怪离奇之事。
“然后?疯了。”
“疯了?!”陈言和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疯了。听说他一回家就跟瞎子一般直喊看不见了,他家里头请了好几个大夫治眼睛,都说没救了。”
“他不是落水了么,怎么眼睛瞧不见。”周围有人问道。
“这就是奇怪之处,家里头人问过他怎么把眼睛弄成这样啦。他含含糊糊的讲不清,只说了两个句话,一个句‘不要挖我的眼珠’,一句是‘院子里有个女人好可怕’。”杜延柏边敲着桌子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亲眼见到一般。
陈言和缩缩肩膀说道:“好可怕呀。”
“言和妹妹这就可怕啦?可怕的我还没讲到哩。”杜延柏扬眉笑起来,众人催他快些讲,他却故作玄虚答:“算了算了,再讲就有人要害怕了。”
众人嘘他一声,此时先生便已经进来了。
待到先生讲完停下小歇时,众人便又围着杜延柏,要他续着讲。
先生见众人围坐一团,轻咳了一声,只说今日宋青岚先生来讲学,嘱咐切不可像今日这般。
杜延柏正讲到兴起,他被众人围着正是得意之时,想也不想的起哄道:“都说宋先生是个厉害的女先生。可我想,一个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呢,你看当今有些才艺的佳人,无非就是琴棋书画都学个遍,自称有些才情,寄望能奇货可居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做出来的虚张声势弄虚作假罢了,真正有才的能有几个。”
他话一说完,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还未褪去,便被一旁的陈言和甩了一扇子。
“杜延柏,你瞧不起谁呢?”陈言和一把揪住杜延柏的下巴。
上官懿眼疾手快的拉开陈言和,陈言和被他一拉更急了,她甩开上官懿的手:“哥哥,你怎么拉我。怎么你也同意杜延柏的话?”
“好妹妹,你是真正内里有东西的人,莫要生气。再说了,你一女孩子如何能与男子动手,不成体统。”说罢上官懿腾出一只手,一扇柄用力敲在了杜延柏本欲推开陈言和的手腕上。
玉制的扇柄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众人见状嘶的一声,深知杜延柏此刻的肉痛。
杜延柏碍于小侯爷身份尊贵,只忍气吞声捂着手臂坐了下来,脸色不大好。
陈言和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表哥,对着杜延柏又说:“你就是不服人家女子也能做先生。”
杜延柏哼一声不答话。
“你家嫂子林莺莺还是宋先生的第一个学生呢!”
“那怂包有何可说的,能嫁给我哥是她的福气。”杜延柏知她与林莺莺感情好,故意激她道。
陈言和正要发作,上官懿却在她耳旁说:“差不多得了,你瞧他手这会定是淤了。他最怕痛了,你再说,他等会说不定要哭了。”
说罢上官懿指指前方,陈言和一瞧,不知道何时宋青岚已经进了学堂。
陈言和因林莺莺而怕她,瞬间便收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变得乖巧了起来。
老先生在一旁尴尬的说些什么,杜延柏自然也看到宋青岚了,他的脸因刚才的话正燥得红一块白一块。
宋先生也不知道何时来的,也不知道那番话她听到了多少。
杜延柏心中惶恐,他一向嘴快于心。陈言和揪住她的时候,他便已知说错话了。可话已出口,让他一个大男人低声下气收回,那如何可能。
好在宋先生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前头那一番“奇货可居”的言论,她淡然自若的开始讲学。
一番讲学下来,宋青岚博古论今,其才学之深厚,令众人皆叹服。杜延柏一番听学下来,只觉自愧不如,想起刚才那番话更是羞愧难当。
停学之际,再看陈家妹妹。
陈言和正怒气冲向自己,杜延柏捏捏手上的淤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课毕,杜延柏赶到陈言和和上官懿面前,郑重的道声对不住。
他们三自小玩到大,情谊深厚倒不是一句话一扇柄能打散的,只是杜延柏胸无大志又爱胡言乱语,实在惹陈言和讨厌。
陈言和正想训他几句,却远远见宋先生走了过来,先生作男子打扮,浑身素雅,只发冠上一片青玉十分亮眼。
“先生。”本欲训杜延柏的陈言和忙施礼。
宋青岚略略点头,看向杜延柏道:“方才收拾案前,我心中突闪过一辨题,两位公子方才在讲堂上辫学时才思敏捷,不知道此刻有无兴趣再辩一辩。”
上官懿闻声礼道:“此等学习之机实在难得,只是辩题一出,我们再辩,没上一会难分结果,怕是要耽误先生。”
“如此便不辩,我只将问题一说,二位只讲些看法罢。”宋青岚略略往前了两步。
杜延柏屏息等待,他方才说了贬低女子的话,这会若是再输了阵头,那便更羞愧了。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立储之事迫在眉睫。如今有嫡长子名正言顺的汉王,又有治政有方战功赫赫的吴王。吴王汉王的太子之争早已在争在了明面上,请问二位立嫡立贤,何为正道。”
宋青岚话音刚落,上官懿便微微皱了眉头,她审视了宋青岚好一会。
此刻正是太子之争的敏感时期,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朝廷命官,此刻无人敢明确站队。为何先生却在此刻提出这番辩题来?!
上官懿正想拱手推却回答,哪知杜延柏却已接过话头来答:“先生这问题问的正是时候。依学生之见。立嫡虽是自古以来立储之道,治国者需先有才才能平天下,吴王才学兼备,且骁勇善战,是个文武双全的英雄,汉王空有血统却无嫡子之智,故而学生认为立贤比立嫡更为正道。”
宋青岚闻言只是点点头,她转头又问上官懿:“小侯爷觉得呢?”
上官懿拱手答:“朝廷之事,学生不敢妄议。”
宋青岚听完只嗯的一声,也不点评杜延柏的话,转身便走了。
杜延柏瞧她远去的身影,再看看上官懿,这才惊觉过来,他腿一软说道:“我闯祸了。”
上官懿眉头紧皱,心中却看不透宋青岚为何要这样做。
此刻杜延柏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猛扇自己的嘴巴悔道:“我这张嘴,这回怕是要祸从口出了!都怪我这张嘴。”
他狠狠的在自己嘴上连续扇几下,看的陈言和胆颤心惊,她问:“哥哥,怎么了?”
“太子之争正紧张时刻,汉王吴王势均力敌,天家也年事虽高却也健朗,百姓不敢议论,官员们更是闭口不言,任何一句错误的变态都可能惹来杀生之祸。杜兄家父在朝为官,杜兄方才一番言论,若是被有心人外传……”
上官懿话未说完,杜延柏已经抓住她的胳膊哭道:“小侯爷,你要帮帮我。”
陈言和见不得一向与她斗嘴的杜延柏流泪,忙保证道:“杜哥哥,这里只有我和哥哥,我们不会外传的。”
杜延柏闻言止住了哀嚎,陈言和又劝他:“你这张嘴,日后可不能再乱说话了。”
“你说宋青岚会不会对外说,若是她说了我杜家可怎么办啊?”
上官懿闻言冷哼一声:“她敢?此处只有我们和她四人。她若外传,我们矢口否认,她凭一张嘴又能如何。再者,此处除却我们并无他人,她若敢说出去,不怕我们反咬她一口。”
杜延柏擦擦汗,心算是定了一半,他低声道:“日后我再也不逞口舌之快了。”
“你知道就好。今天许是宋先生给你的一个提醒。你若不收敛,以后不在此处也会在他处受到教训。”陈言和伸手拧了他一把,正好拧在被打的淤青处,他再次哀嚎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嚎。你该回去谢谢你嫂子,她是宋先生的爱徒,宋先生顾及她也不会把你刚刚那番言论说出去的。”
杜延柏搓搓伤处:“和着我还得谢谢那个怂包。”
他话一出,陈言和和上官懿便作势一掌一扇的打在了杜延柏的嘴巴上。
杜延柏忙捂住嘴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上官懿甩甩扇子,只叹道:“许是你刚才那番奇货可居的言论激怒了她,这宋先生洽博多闻,多次拒绝出仕,想不到她也在意这些言论。”
“才不是呢。她定是听到了杜延柏说莺莺姐姐坏话才这样的。”陈言和抢着说道,她们一路出了学堂,杜延柏垂头丧气,他仍旧处在担惊受怕的状态里,一刻不敢放松。
倒是陈言和一头扎进了热闹的集市里,一会要吃糖人,一会又要套圈。杜延柏和上官懿做陪着,瞧她玩的开心,杜延柏吊着的心也跟着松下来不少。
集市上路过一处卖鸟儿的地方,那一排笼子里锁着各色的鹦哥儿,这些鸟儿头儿圆滚趣致,羽儿夹杂着白赤黄绿多种颜色,呆头呆脑的正争啄着瓜子。上官懿瞧着有趣,便听脚站了一会,小表妹凑过来问:“哥哥,你要买八哥?”
那商家眼儿精,他拿起一个盖着花布的笼子献宝的掀开道:“爷儿,您瞧瞧这个。”
笼子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鹦哥,那羽毛光滑柔顺,鸟儿吃瓜子的体态缓慢而淡然。上官懿越瞧越觉得它像是变成了鹦哥的云衡,她眯眯眼买下了那只白鹦哥。
陈言和一瞧撒娇道:“哥哥,我也想要一只。”
上官懿答:“仅此一只。给你买只小黄鸟罢。”
说罢,便让阿闰提着鸟笼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