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见世》相思樱

21、第 21 章

　　尚麒回到人间界，映入眼帘的尽是世界毁灭般的满目疮痍。
　　在白虎和玄武的神威之下，整个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灾难——风平浪静的海洋如同发疯的野兽，咆哮着席卷着陆地，姑且不说在海边建立的城市，就是深处内陆三百公里的都市也被那几千米高的巨浪席卷，人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引以为傲的钢铁丛林，在磅礴的海军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仅在一瞬间，他们苦心营造了几百年的家园便被毁于一旦，与灾难片不一样，人们根本连恐惧、逃跑的时间都没有，水龙就嘶吐着水舌将他们迅速舔食。
　　在内陆深处，海洋无法彼及的地方，始无前例地出现了全球性的大停电，不管是水力、风力还是太阳能，全部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变成了无用的摆设。
　　电力系统广泛使用后，人类文明得到飞速发展，对电的依赖越来越深，抵御自然变化的能力越来越差，对环境的伤害也越来越大。电灯、电话、电视、电冰箱、空调、电脑等等等等，都是建立在电的基础上而使用的，他们从来没想到的一天出现了——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用电！！
　　没有了电能的人类，就像突然从高处重重摔下而导致全身瘫痪的人，工厂停工、交通阻塞、一切停滞，人们甚至只能面对面地交谈，一个个城市的人类就像被困在孤岛上的鲁宾逊，恐惧、惊慌，进而转化成愤怒，不少人开始趁火打劫，他们洗劫了商店、银行以及私人住宅，几乎每一个城市都处于暴力、血腥与恐慌之中。
　　白虎和玄武没有给人类搞清楚状况的时间，地球上所有的活火山竟在同一时间爆发，处于夜晚的地区见到的唯一的光亮是具有毁灭性的火山的咆哮，处于白昼的地区，空中被厚厚的火山灰覆盖，阴蒙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滚烫的火山陨石热情地袭向尖叫着四处逃散的人类，熔浆则慢吞吞地紧随其后，将一切都吞噬在来自地狱的汪海。
　　尚处于大陆版块中心地带的地区也并没有享受到片刻的安宁，大地剧烈地颤抖着，一条条龟裂的痕迹在钢筋水泥的地面上肆无忌惮地蔓延着，无数来不及逃命的人们掉进裂缝中，坠入永黯。
　　……
　　尚麒来到一座中心城市，原本繁华喧嚣的城市如今死一般地静簌，地上满是暗红色的血迹和一具具不堪入目，死状惨烈的尸骨。
　　尚麒的双肩微颤，走在断垣残壁的路面上，听着嘲笑着人类如此脆弱的风声，看着眼前漫天飞舞的黄沙和灰蒙蒙的天空，胸口好像被人重击了一拳，喉咙好似被人卡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尚麒知道自己此刻顿悟，已是太迟，如今他的治世真的结束了，在他那不应该存在的仇恨和自以为是的对人类的憎恶中永远地结束了！！
　　突然，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引起了尚麒的注意，他急忙环顾四周，想找到声音的发出地。
　　在一片破瓦断壁的下方，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从里面传出，尚麒急忙蹲下身，将上方巨大的石块搬开，竟看到下面的间隙中有一具女性的尸体，她背对着尚麒，头上被石块砸得血肉模糊，但是在她身下，在她的怀中，竟有一个尚在襁袍中的婴孩！！
　　婴孩费力地哭叫着，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哭声，尚麒将他轻轻抱起，他知道大神已下达灭世的命令，任何人类都不应该存在，就算自己现在将他从破败的都市中救出，一旦被白虎和玄武发现，他一样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不！！他不能死！！人类不能灭亡！！
　　尚麒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将婴孩紧紧拥入怀中，消失在金光之中。

　　逍遥岛，麒麟居
　　由于没有人类，逍遥岛反倒成了最后的避所，尚麒将婴孩放在卧榻上，将手轻放在他的上方，替他治疗身上的伤，待婴儿安静地睡去后，尚麒离开了麒麟居，在世界各地游走着，寻找最后的幸存者。
　　功夫不负有心人，尚麒用了数日，才将三百余名尚存的人类都带到了逍遥岛，幸存者大都是孩子和少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受到了父母的保护，才免于毁灭之灾。
　　就在尚麒消耗了大量神力，替他们一个个地治疗完毕后，白虎和玄武的身影出现在逍遥岛上空：
　　“尚麒，适可而止吧！！”身穿白袍，裹着虎皮，身材壮实的白虎双手抱胸，俯视着下方的尚麒。
　　“灭世不是尔之夙愿么？为何竟对人类施予援手？”身披青色铠甲，腰间系着一根蛇皮腰带，神情冷峻的玄武亦不明白尚麒的做法。
　　“在下不想做过多地解释，只请两位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尚麒仰望着空中的两位圣兽。
　　“尚麒，大神之命不可忤逆，既然已下达灭世之令，你我都应该清楚，此事不可能就此罢休。”白虎的话语中充斥了火药味。
　　“在下知晓，”尚麒双拳微握，“在下亦不想让二位为难，但若是要将他们灭绝，请先过在下这关。”
　　“既然汝意已决，便休怪吾等不客气了！”玄武语毕如离弦之箭冲向下方，他的身形在俯冲过程中开始高速旋转，竟化为了一团耀眼的白光。
　　尚麒深知玄武此番用尽全力，自然也不敢大意，他猛然将双掌重重地击在逍遥岛的地上，顿时，一道金光将逍遥岛笼罩，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的防护结界。
　　玄武与结界相撞，只听“轰——”的一声，四周地动山摇，所幸玄武的进攻由此停止，只是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结界开始出现了龟裂的痕迹，结界是由尚麒尽倾神力所布下，他自身亦由此受到了伤害，鲜血开始顺着他的嘴角滴落。
　　“尚麒，若你再执迷不悟，便休怪我们不念往日的情谊了！！”白虎喝道。
　　尚麒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以示自己的决心。
　　“天雷枪！”白虎知道尚麒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他右手高举，一道紫色的闪电从高空劈下，将他映照在耀眼的紫光中，紫光过后，在白虎手中，竟出现了一把散发着金色光芒，足有五尺来长的长枪！！
　　玄武知道白虎要出必杀技了，退离数丈。
　　尚麒也清楚白虎的绝招威力无人能敌，俊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金色的双眸着闪烁着无以伦比地坚定！！
　　尚麒深吸了口气，从怀中将断角从贴身处拿出，放在青草地上。
　　奇怪的事发生了，断角竟像陷入流沙般，慢慢融入棕色的泥土中，原先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的结界顿时金光闪烁，金色的光芒在逍遥岛上空不住扩散，结界的裂缝在金光的闪耀下竟自行合拢，散发着比先前更耀眼的光芒！！
　　在神殿中，大神、青龙、朱雀和螣蛇均注视着殿堂中央映照的逍遥岛的影象。
　　大神看着尚麒再一次修补了结界，喃喃道：
　　“尚麒，这便是你的回答吗？”
　　“大神，尚麒已经醒悟了，请您开恩！将灭世的命令收回吧！！”青龙“咚”地一声跪在大神面前，苦苦哀求。
　　“青龙，下次治世的圣兽是我，现在可轮不到你说话。”螣蛇不满地提醒道。
　　“两位爱卿休得再起争执，”大神阻止了两人的争吵，转而向朱雀道，“朱雀，替吾将放置于太虚境中的其余八大神器带到殿中。”
　　“是。”朱雀领命，退下。
　　青龙与螣蛇不知大神有何打算，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殿中彩云间的情形。
　　逍遥岛
　　“啊——！！”白虎大喝着将天雷枪用力一挥，一道紫光呈斜线般地袭下，只见斜前方的海面上击起了三百多米的巨浪，一道深深的沟壑将那片蓝色的汪洋一分而二。
　　只听“哗——”地一声，霎时间，巨浪夹杂着强大的戾气向显得万分孱弱的逍遥岛直袭而来，似乎仅在倾刻间，便能轻而易兴地将它撕成两半，逍遥岛上幸存的人们看着眼前呼啸而至的狂风和巨浪，纷纷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但就在白虎的攻势在撞击到逍遥岛上结界的那一瞬间，竟嘎然而止，紫光从结界上空重重地划过，却并没有击破结界，海浪呼啸着又向斜后方奔流而至，处于攻势中央的逍遥岛竟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神殿
　　“干得好！尚麒！！”青龙见尚麒又一次抵挡了白虎最猛烈的进攻，不禁为他叫好。
　　“嘁。”螣蛇冷哼一声，只恨不得自己能够亲自与尚麒对峙，但毕竟大神在上，他还不敢造次。
　　但青龙的话音刚落，尚麒的背部竟“噗”地砰出鲜血，原先光滑如玉的背脊竟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同时他“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自己也倒地不支。
　　看着逍遥岛上的人类都呼叫着向尚麒奔去，青龙的心也悬了起来，但他清楚若是大神不收回成命，即使是拥有最强防御能力的是尚麒也只能殊途同归：
　　“大神！！”
　　就在此时，朱雀带着上古神器回到殿中，大神这才开口：
　　“青龙，卿带着十大神器到下界，放置于此岛吧。”
　　“大神，您愿意停止灭世了吗？”青龙欣喜地叫道。
　　“就这样，便已足够了。”大神意味深长地说。
　　“大神，您这么做……” 螣蛇正欲抗议，却被大神轻轻地打断了：
　　“螣蛇，卿不必再言，吾将如卿之所愿将新世界创为妖物横行的世界，”他说着摊开手，九藜壶自行飞到他的掌中，大神将壶帽打开，一道道异彩之光从琉璃壶中溢出，穿过神殿飞向下界，霎时间，他便将关押在九藜壶中的妖物尽数放出，“只是此岛以及目前尚存的人类，就由尚麒做主吧，若不是卿插手，他也不至如此，权当是卿给他的补偿罢。”
　　螣蛇知道大神向来一言九鼎，况且既然大神已经同意将自己治理的世界变为以力量为上的妖之世界，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言。

　　逍遥岛
　　“哇——”由于受到重创，尚麒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他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痛从背部向身体各种漫延，可是看着自己所救的人们都担忧地奔向他，他竟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尚麒来不及思考，便注意到自己的鲜血在浸入地中后，竟有一棵春芽以极快的速度破土而出，与普通的芽苗不同的是，它的全身都泛着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光，并且快速向上伸展。
　　这是……。尚麒看着在一秒之间，竟变得有一米多高，手腕般粗细，而且还在继续生长的小树，竟忘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惊异地看着它。
　　尚麒清楚地记得，在小树生长的地方，正是他刚刚埋下麒麟角的地方！！
　　“住手！！”青龙急切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白虎、玄武，大神已下令：灭世到此为止！！”
　　“是的，大神还令我二人将上古十大神器送到岛上，以助尚麒。”跟随青龙一起下界的朱雀补充道。
　　白虎和玄武面面相觑，却也深知大神并非有意将人类尽毁，便都收起了手中的武器，与青龙和朱雀一道，落到逍遥岛上。
　　说来也怪，原先坚定地护卫着逍遥岛的结界，竟然没有阻止四人，而是任他们平稳地落到岛上。
　　青龙脚一沾地，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尚麒。
　　此时，原先的小树现在已经长成足有五米高，四人合抱方能抱住的粗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树干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它的叶子竟是心形，微风许来，发出“铃铃”的响声。
　　尚麒在幸存者的搀扶下靠坐在粗壮的树干上，此刻他气若吐丝，生命正在渐渐消逝，可是他心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充实，他轻轻抚摸着树的根部，就好像以前一样抚摸雅树那满头的金发，心境是那么的恬静，令尚麒似乎又回到了和他一起做布丁的时候。
　　“尚麒！”青龙奔至尚麒身边，“我替你治疗！！”他说着便伸出手，却被尚麒阻止了：
　　“不必了，青龙，”尚麒声若蚊叮，“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别人。”他沉痛地闭上眼。
　　“别这么说，尚麒。”朱雀劝解道。
　　“你们别安慰在下了，”尚麒苦笑着摇摇头，“在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他说着望向面露忧色的三百来人。
　　“尚麒，大神已经同意让他们尽数留下，这都是你的功劳！”青龙忙道。
　　“螣蛇呢？螣蛇会同意？”
　　“大神也将九藜壶中的妖物放出，让它们做为下世的主人。”朱雀道，这也是大神的折衷之法。
　　“人类没有法力，即使现在不被灭亡，迟早亦要被妖物所害。”尚麒忧心忡忡地说。
　　青龙张张嘴，想安慰尚麒，但他也清楚尚麒句句属实，他们虽为圣兽，但也不能在别的圣兽治世时胡乱插手，又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都是在下的过错。”尚麒说着摊开手，斑斑金光开始从他掌中上升，慢慢向那三百多名人类飘去，而他的身体竟慢慢变得虚无起来。
　　“尚麒！！”青龙清楚尚麒在将自己的神力散去，他也知道尚麒这么做，无疑是自杀！！
　　“青龙，”朱雀按住了青龙的肩，“这是尚麒的决定，我们尊重他吧！”
　　青龙回头看看一脸认真的朱雀，再看看身体开始化为斑斑金光，嘴角轻轻向上微浮，眼里泛着温柔笑意的尚麒，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堵，他转过身，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逝去，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蓝色的天际飘荡着像萤火虫般的点点萤光，萤光在逍遥岛四周浮动，也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脚下的大地竟产生了震感，渐渐地，海平面慢慢向下降，不，不是海在下降，而是他们在向上升！！
　　不知过了多久，逍遥岛浮在了白云之中，岛上被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尚麒，为了保护人类，让逍遥岛升到空中，以防止妖物袭击吗？青龙知道尚麒的苦心，心中苦涩得直想哭。
　　“青龙、白虎、玄武，不如我们替尚麒做最后一件事吧。”朱雀提议。
　　“怎么做？”白虎问道，看着与他们同属六圣兽之一的仁兽麒麟就这么消逝，他也余心不忍。
　　“将妖物体内的魔性压制，尽量让他们能够与人类和平相处。”朱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错。”玄武也同意。
　　四圣兽化为青、红、白、黄四道光芒，从逍遥岛飞出。
　　待四圣兽离开后，由麒麟角长成的金树竟发生了“啪啪”的声音，在诺大的树干中央，竟无故出现了裂缝，随着声音的发出，裂痕也在逐渐扩大。
　　最后，树干中央竟出现了一个空洞，一名长着满头金发，皮肤黝黑，不足百日的婴孩躺在树干的空洞中，他双拳微握，嘴唇微张，胸口顺着他均匀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着实可爱。
　　神殿中，大神看着殿堂中央浮现出的婴孩可爱的睡相，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