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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千里之堤溃于蚁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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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时下了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到了初夏时节,齐国西南部却发了洪水。
早朝上西南境的两个刺史来汇报当地受灾情况,恒公听了眉头紧皱,灾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王上,这次灾情严重,不如让公子潇去主持大局,以定民心。”叶丞相站出来如是说道。
恒公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应下。叶丞相站了出来,自然有不少人附和他。温梓潇站着不动,却微微勾起唇角。
温念瑾回身看了一眼叶丞相。看来这个老头是投奔了温梓潇了。
温梓潇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这才站出来。
“父王,西南灾重,儿臣自当为父王解忧,为百姓谋福。”
恒公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温慕凉。
“这次震灾就由……”恒公的眼光在他们之间转过,“就由老十主持。”
众臣面面相觑,温念瑾愣了一下才站出来领旨。
散了朝出去,叶丞相和温梓潇走在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温念瑾和温慕凉走在远处,他忍不住抱怨。
“叶相这只老狐狸,这是改了阵营了。”他说得咬牙切齿的,“还坑我一把。”
温慕凉斜眼看他,“你多去历练历练倒也无妨。”
只不过叶相的心思……先是将三女嫁给了乐大少,如今又靠向温梓潇。如此看来当时的英雄救美,也未必就是巧合。
温念瑾出发去了西南,宁倾暖和温慕凉一路送他到十里亭,一路上他“哭哭啼啼”半点没有主帅的样子,看得宁倾暖很想抽他。
温念瑾觉得自己特别惨,明明是温慕凉和温梓潇的较量,偏偏殃及他这条池鱼。
“你去不就相当于你九哥去了。”宁倾暖打断他啰啰嗦嗦的抱怨。
温念瑾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九哥不去,你可美坏了吧。”
温慕凉瞪了他一眼,他才安静下来。
回去的路上,宁倾暖笑得停不下来。温慕凉睨了她一眼,“你在笑什么?”
“我笑念瑾啊。”
温慕凉抚额。
“不过父王安排念瑾去西南,是不是还是向着你的?”
“父王从不会向着谁。”温慕凉微微蹙起眉,“他虽疼爱我与十弟,但涉及政事他从不会偏向谁,这天下于他,比什么都重要。”
宁倾暖点点头,又担忧道:“念瑾可会有危险?”
“我派了人保护他,放心吧。”
雁栖阁——
温梓潇手里轻轻转着茶杯,茶汤清亮,慢慢转起漩涡。
“让公子久等了。”
来人推门进来,客气的表示抱歉。
“叶相可是让本公子好等。”温梓潇站起身,叶丞相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人。
叶丞相拱手一礼,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温梓潇虚扶了他一把,眼睛看向他身后的人。“叶相,这位是?”
叶丞相侧过身替他引荐。
“公子,这位是皇商乐家的长子,乐敬安。”
乐敬安朝他一礼,“见过公子。”
温梓潇挑了他一眼,“坐吧。”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人敲门。
素娘款款而来,手里端着玉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公子可是许久不光顾雁栖阁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尾音微微落下凭添了几分失落。
温梓潇立刻笑了起来,“素娘这是怪了本公子了。”
素娘执着玉壶给他倒了杯酒,“公子不如罚酒一杯,日后可要常来照顾奴家的生意。”
他干净利落地喝了酒,“定不负素娘。”
素娘的眼睛这才看向叶丞相嘴角勾起婉转地笑。
“叶丞相,奴家有礼了。”
“素娘客气了。”叶丞相端起杯子,素娘给他倒上酒。
看向乐敬安时素娘噗嗤笑了出来,“乐大公子别来无恙呀。”
乐敬安也笑起来,褪去几分紧张。
素娘又看回温梓潇,眼里流光潋滟。“奴家便不打扰了,一切安公子口味安排妥当,还请公子赏脸。”
“素娘费心了。”
她将酒壶留下,福了一礼便出去了。
素娘一走,气氛又变得有几分冷凝。
叶丞相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公子,如今乐府的二公子与宁府定了亲,乐大公子可助咱们一臂之力。”
叶丞相说的,温梓潇都想到了。若是乐少卿与宁霜结了亲,以他嫡子的地位和宁伯叔与温慕凉的关系,乐家怕是也要靠向老九那边了。
见温梓潇不说话,乐敬安看了看他,看了看叶丞相,说道:“乐家之事烦请公子帮忙,今后乐家定为公子马首是瞻。”
温梓潇还是没有说话,叶丞相与乐敬安对视一眼说道:“公子,等您和溪儿成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一家人自然得互帮互助,您说是不是?”
温梓潇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
“叶相说的自然是,本公子等着叫叶相一声岳丈,三妹既然嫁给了乐少,那便是一家人。”
他这番话说完,叶丞相和乐敬安也笑起来。三个人碰了杯,算是达成约定。
回到叶府,叶丞相喜悦地将这件事说给叶兰溪。
“你这些日子便安心待嫁,等水灾的事情过去,三公子便会请旨赐婚。”
叶兰溪大惊之下险些没喘过气来,她横眉怒目的瞪起眼来。
“爹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嫁给温梓潇!”
叶丞相还是好脾气的哄她,“溪儿听话,三公子将来是要坐上王位的,而你就是王后,这不正是你多年所想吗?”
她是想做王后,但是她想做的是温慕凉的王后。
“爹,我要嫁给穆侯,您答应过我的,一定会让我嫁给他。”
提起温慕凉,叶丞相皱起眉头,声音也沉了下来。“休要胡闹!穆侯身侧哪还有你的位置!”
叶兰溪摇头,“他也不过才有一个宁倾暖,将来,他也是要有三宫六院的。”
叶丞相叹息一声,“我的傻女儿,即便他今后荣登大宝,他身边的位置又哪会留给你?”
“那爹又怎么知道一定会是宁倾暖?她不过是风光一时,穆侯迟早会厌烦她的!而且我还有爹爹,爹您帮他,他会让我做王后的。”
叶丞相这一刻才觉得自己的女儿蠢得厉害。
“你便不要肖想了,安心的待嫁,等三公子迎你入府。”
“我不要!”叶兰溪梗着脖子,“我不要嫁!”
叶丞相一巴掌打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打叶兰溪,叶兰溪被打得偏过头去,一时没了反应。叶丞相看她这幅样子有些心疼,却还是狠下心来打醒她。
“你不要也得嫁!由不得你。你身上背着叶家满门的荣誉,岂由得你任性妄为!”说罢他拂袖离去,留下叶兰溪一个人跪坐到地上,泣不成声。
入夜,宁倾暖站在院子里看向西南。
温慕凉走过来将手里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从身后将她抱进怀里。
宁倾暖往他怀里依偎,眼睛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有些担忧的开口:“阿凉,自从念瑾去了西南,我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温慕凉将她抱紧一些,“你不要多想,念瑾不会有事。”
宁倾暖点点头,却还是抹不去心里的忧虑。
温念瑾到了西南受灾最严重的月华城,一路来水灾泛滥,民不聊生,他才开始严肃认真的对待赈灾的事情。可才到月华城,他来不及喘息,就出了事。
“朝廷的赈灾款到了这里,连五分之一都没剩下,这群该剥皮抽筋的老贼。”温念瑾将手里的账册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月安拿过来看了看,触目惊心。
先前恒公从户部拨下来的赈灾款,买了些米面衣布便花去了大多数,如今账上剩下的不过十之二三,而账上花去的那些远没有记下要花的那么多。
“那些用来安置灾民灾后重建的银两,都被这群蛀虫掏干净了。”他的语气里不无失望和无奈。他们站在京城看到的,远不足齐国黑暗的万分之一。
“公子打算怎么办?”月安问他。
温念瑾一时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他虽愤怒着却也知道这种愤怒全然无用。
“月安,你去查赈灾款的事,记住了,谁都不许透露,要秘密调查,九哥也不能告诉。”
月安看了他一眼,颇是不理解,见温念瑾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便应了下来。
“云初,随我去视察灾情。”
月华城的半个城几乎被水冲散了,房屋倒塌,现在还有人在打捞水里的尸体,而更有些早已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去。
府尹差遣衙役在东郊搭了草棚收留灾民,也架设了粥棚。可眼见着难民越来越多,可花的银子却越来越少。
“李大人,十公子来了。”
李诚立马出了草棚去迎接。
“十公子才来怎么不先休息休息。”
温念瑾看了他一眼,说道:“局势如此,怎能多眠。”
李诚低下头,喟叹一声。
“公子,如今洪水虽已平复,但水患未除,灾民无处安生,老臣也着实是寝食难安。”
“方才我已经去过西边,看过河道,大约有了休整的办法,李大人明日带着书记官来找我。”他往前走着到草棚前停下来。
已是傍晚,粥棚正在放粥,难民正排着队等着领粥勉强填饱肚子。
“粥棚的银子是从哪里出的?”
“这些米面是上面运来的,分下来的赈灾银花了一小部分盖草棚,剩下的不多不敢再多用。”李诚提起银子的事不免长吁短叹。
温念瑾看过账本,自然清楚。户部拨下来的银子被一层层剥削下来,能分到府尹的并不多,而那些被扣下的银子买的米面也撑了几天。
“月华城受灾最是严重,云初,明日你来将府里私库的银子顶上,无论如何不能让百姓缺衣少食。”
“是。”
李诚看向温念瑾的眼里有十分的动容。
“我在月华城这些天,不必铺张,与诸位同吃便可。此值大难,应省便省。”
“委屈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