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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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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然觉得在两个男人面前穿着睡衣仍是不雅,早早缩进房间看电子书。
江晨敲门找她,拜托她不要将他的“小秘密”告诉墨戎。
她不解,如今时代已进步,年轻人自由恋爱完全正常,有什么说不得。
江晨低头苦笑:“意然姐,我不过是墨家雇用的司机,而筱嘉是墨家千金小姐,我们差距太远。”
意然刚想反驳,江晨又说:“这是我一人的情愿,不求结果,墨总对我很好,告诉他倒叫他为难,还不如不让他知道的好。”
他虽年轻,但考虑问题不输她这而立之人,意然对这年轻人改观许多,答应他保密。
江晨走出门外又转回来,神神秘秘地对她说:“意然姐,你打算何时回应他?”
意然意外,反问:“你在说什么?”
江晨呆了呆,“你难道觉察不出他在暗恋你?要不是你,依他的性格,仓库的事他理都不会理,更别提加班帮你做那些资料。”
意然轰地涨红了脸,生怕他再提及其它,忙站起来阻止他,“不要胡说了,快去睡觉。”
见她窘红了脸,年轻人立时笑起来,“意然姐,不是我胡说,连陈阿姨也看出来了。”
夜里,树叶翻翻腾腾,雨声哗哗不断。
意然被江晨的话搅得心绪纷扰,遏令自己想想眼前的事——那相亲的对象,为人开朗或内向?精明或粗犷?他对爱如何理解?长相平凡或帅气?事业普通或有建树?
人都是这样,对不可把握的未知总是期待又疑惑,意然不过是个常人,那一道道问题令她浮躁难眠,她悄声绕去楼梯,屏着呼吸看着那道房门好一会,未听见任何异响才回去躺好。
她不知,房内的人虽熄着灯,却也如同她一般难以入睡。
意然朦朦睡去,黑暗中仿佛有人走近,半梦半醒间她竟也不害怕,只问:“是谁?”
那人不作回答,拢近她,轻声说:“意然,我喜欢你……”
她追问:“可你到底是谁?”
他仍不答,俯身轻轻吻在她的额头和唇间。
他的吻温柔美妙,她无法抵御,贪恋地用一双臂圈住他的脖颈,任他亲昵地咬磨着自己的耳沿,由着他的手掌抚过她所有的柔软。
清晨雨已停,意然恍惚醒来,看一看时间才不到七点,四处安静,门口摆着江晨和陈阿姨的拖鞋,他们都已外出。
沙发上放着已经熨好的衣服,她平时都不吃早餐,并不觉得饿,昨夜睡眠不佳,索性拿了衣服再回屋躺躺,谁知一下睡去一个小时,待醒来时已听到外面有些声响。
她急忙换好衣服走出来,瞧见墨戎在客厅看球赛。
她看住他侧脸的轮廓,想起昨晚的梦境,都说梦有含义,那么,她的梦预示了什么?
听到她开门,他转过身来同她笑一笑。
他穿着灰色T恤及深色运动裤,精神似比昨天要好转,只是一双赤脚搁在踏板上,一条裤腿没有整理好,露出一截脚踝。
意然无意盯看,可他的双脚白得刺目,脚踝瘦得叫人惊心,就算她不往下看,也避免不了旁光扫到。
他自己倒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细节,意然拘谨地捋捋头发,刻意抬高视线,笑着说:“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看住她清素的脸,忽然问:“没睡好吗?”
“什么?”
“有黑眼圈。”
意然忙捂住脸,“很严重吗?”
他偏过头抖抖地笑。
看他那样,意然顿悟过来,故意绷住脸,“你是想说我没化妆见不了人。”
墨戎见她面带愠怒,忙解释:“只是开玩笑。”
她抱着臂转过去,“明明就是在笑我。”
他以为她当真,忙绕过沙发来她面前,撑起胸膛,焦急又认真地说:“刚才真的只是开玩笑,你不要气我,化妆、不化妆,你都一样好看的,我没有骗你。”
意然哄笑出来:“我也是开玩笑的。”
他空了一拍,随即与她一同笑起来。
她锁闭心门多年,以为自己失去了与异性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原来,那些怦然心动、心扉初开、懵懂暧昧她并不曾忘记,她只是没有遇到那个握住钥匙的人。
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才好转了些,意然担心他饿,走去厨房,揭开纱罩,“这应该是陈阿姨给我们留的早餐。”
纱罩下有准备好的餐点,只需在炉子上热一热,她动手加热端去餐桌,稍后又从冰箱取了两枚鸡蛋煎好。
墨戎与她对面坐着,他们边吃边看球赛。
屏幕下方滑出文字,这是排球世锦赛决赛,中国队已领先两局,目前是决赛局。
对方跳发球过来,球速飞快,立刻破坏掉我方一传,球朝场外弹去,意然不由惊呼出声。
眼看球要落地时,一个身影鱼跃而起将球救回,并调整方向将球击到网的上方,主攻手心领神会,立刻起身振臂,沿着球体运行的弧度,擦着球网顺势将球轻巧地推了过去,对方来不及反应,只能徒劳地看着那颗球嗵地砸向地板。
赛场立刻一阵掌声沸腾,意然也激动得握紧拳,见她那般,墨戎也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她并无球技可谈,但她一向喜欢排球,两队各站一方,双方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赛况仍然扣人心弦,精彩不输足球篮球。
“二传真厉害,这种情况下还能给主攻制造吊球的机会。”
他有些惊讶,“你能看懂?”
意然笑,“只懂一点。”
他抿起嘴笑起来。
陈阿姨散步回来,见电视播放球赛,即刻拿过遥控器换去戏曲频道。
墨戎央她转回去,陈阿姨干脆充耳不闻,墨戎轻叹,丢下餐具,滑出客厅,独自停在院中。
意然以为她是老人家,墨戎不应同她争抢,可分明他脸上有不悦,意然夹在两人中尴尬,默默收拾着碗盘,陈阿姨走过来帮忙,半晌,终于低着声音说:“他以前是大学排球队的明星球员,最后一场决赛前出了意外,怕他难过……”
难怪她不让他看下去。
他的事,老吴从前也提过,那时她与他不熟,只是略有感概,陈阿姨的话却令她惊愕——他从此困顿在轮椅上,连站起来都需要绑带固定,意然难过得如鲠在喉,一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们走去门廊,见墨戎呆呆看着竹枝。
粉白院墙下,竹枝翠绿稠密,热热闹闹连成一排,唯有他孤身只影。
“陈阿姨,”意然思虑好久才问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老人家默然片刻,若有所思,“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他生病好多天没出门,趁着凉快,不如你陪他去湖边走走。”
意然应了,走去墨戎身旁提议。
他方才暮霭沉沉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转了轮椅就要出门。
其实他还裸着双脚,意然想提醒他,却立在原地不知怎样说才妥当。
幸而陈阿姨拿着他的鞋袜过来,蹲下替他穿好。
那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转过身,亦没有同陈阿姨说一声谢谢。
自清醒过来,就有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伤情,他都来不及咆哮悲鸣,就被那沉重冰冷的陈述打入炼狱。
痛,他能忍耐。
不能行走,可借轮椅代步。
可他要面对的何止这两件。
意然陪他并排走着,一边听他的轮椅碾过地面发出的声音,一边看两旁的树木。
一个幼童骑着小小的三轮车迎面而来,墨戎忙伸手拨动轮圈侧开一些,幼童的母亲追了过来,对他们感激地笑了笑。
清风扬起,一片树叶悠悠落下,正巧飘入他的怀间。
他拾起来,捻住叶柄反转着看了,问:“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有点像香樟,但又不是。”
意然站去他身前,笑着回答:“这是杜英,打霜后,有一部分叶片会变红,我家那边的君山岛上种满了这种树,秋季时大片大片的红绿相间,很好看。”
墨戎点点头,忽又遗憾地说:“我想象不出来。”
意然绕回他身后继续走着,“没关系,秋天的时候我可以陪你去看。”
他轻轻笑出来,她不会知道,在僻壤的山区,是她给了他希望,现在,这个小小的承诺,为他晦暗的前路又添上许多光亮。
他们行去此前去过的湖边,昨夜风急雨骤,水线上涨,已漫到岸脚下,莲花娇嫩,被风雨催打得掉了花瓣,东倒西歪,四处凄切惨淡,意然只觉惋惜。
他们沿着湖边行下去,一位健朗的老人绕过岔路走近他们,看见意然,对墨戎说:“今天有人陪着?”
墨戎笑着应了。
老人看看墨戎,又看看意然,按按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加油阿小伙子。”
意然知道老人在打趣他们,笑笑不语。
道路渐渐有了坡度,意然怕他辛苦,走去他身后。
他一怔,立刻半扭过身拒绝,“不用帮我。”
意然咬唇,鼓起勇气握过他的右手翻转过来,掌根已磨得红红一片,“可是,这样不疼吗?”
他目光闪烁地着看住她,复又垂下头去,声音轻颤,“有你在,我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