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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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蒂亚诺没有对她发火，可是他也不对她笑，不作任何解释。她不确定他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变了脸，那么冷淡，那么不高兴。她想问他是否还在为她做的蠢事生气，然而又想到问了他也会生气，只好不说话。
那天晚上，他们同床共枕，她下意识地向恋人靠近，想要索取温暖和安慰，而克里斯蒂亚诺心不在焉地回抱了她一下，就像哄家里的小猫小狗一样，接着随口说了句“晚安，小龙”，就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芳妮躺在他怀里，不安地收紧手臂，仿佛他下一秒就可能会离她而去。他们明明紧紧挨在一起，但她却觉得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幽灵隔在了他们之间，而那个幽灵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然后，她做了个过去的噩梦。她在荒凉残败的世界里独自流浪、徘徊，空气混浊呛人，周围是戴着笑脸假面的鬼怪，袖管里藏满了利刃，虚荣肤浅、利欲熏心，对彼此不怀好意，随时以冷酷、自私、虚伪、欺骗攻击对方。她捂着嘴不敢呼吸，不敢发声，小心翼翼地龟缩起自己羸弱无力的身躯，从怪物之间穿行而过，逃离可怖的世俗生活，逃离难以捉摸的人类社会，努力向天边那颗明亮的晨星靠近。
那颗星星集中了世上一切的力量和智慧，真实与美丽，善良与温柔，他在指引她，向她微笑着伸出手，可是她跑啊，跑啊，心都快炸开了，好不容易触及那抹温暖纯净的光芒，却不幸力竭倒下，跌进了物质的深渊，精神的理想、纯真的童年。美丽的晨星则离她而去，独留她于黑暗中，被生存的绝望和恐惧彻底吞噬。
“理想是个迷宫，按照它的逻辑，你越走越达不到目的地。”
芳妮尖叫着苏醒过来，而噩梦仿佛成真——克里斯蒂亚诺并不在她身边。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骨肉到魂魄都断裂崩溃了，冷得动弹不得，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等死。直到小白跳上床，在克里斯蒂亚诺睡过的枕头上打起了滚，她才看了看时钟，意识到自己起晚了些，而他已经去了训练场，并且今晚都不会回家，将在基地过夜，为明天至关重要的欧冠半决赛做准备。
或许他突然心情不佳，也是因为比赛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芳妮还是觉得冷，便默默裹紧了被子。
上午没有课，她也不想回学校，不想面对人群，结果拖拖拉拉到了下午，一整天都逃了学。晚上，克里斯蒂亚诺给她发了条短信，提醒她早睡早起，别乱吃东西，好好做功课，明天准时上学，准时来伯纳乌现场支持他，并附注：他妈妈，哥哥，还有他的好朋友也会在看台上，别太紧张。
听不到葡萄牙人的声音，她没法判断他的情绪，对着短信看了又看，企图从一字一句中摸索出线索，却只是越来越不安。结果，当晚孤枕独眠时，她又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以至于清晨哭泣醒来，终日恍恍惚惚愁闷心焦。如果这天学校里有人偷拍她的话，UC新闻大概可以配图写标题：震惊！C罗女友精神低落疑似身患抑郁
20时45分，欧冠半决赛次回合在伯纳乌球场开战，由于首回合1:2落败尤文图斯，皇马此次无路可退，必须全力争胜。
别太紧张。
这回她确实不太为他的家人，或者为人山人海，遍布镜头的恐怖环境而紧张。她礼貌地与这些于她而言生分疏远却又必须努力亲近的人应答寒暄着，由于心不在焉，也不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反倒显得从容冷静得多。
当她全身心牵挂着克里斯蒂亚诺时，什么都是虚空捕风，天崩地裂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几十个小时没见克里斯蒂亚诺，就好像和他分开了几十年，此刻再在球场上远远地注视葡萄牙人的7号背影，她几乎忘了他们相依相伴的温度，忘了他如今是她的爱人，而感到他依然是那个遥不可及的C罗了。
他一如既往的张扬美丽，容貌和身形都如神一般熠熠发光，双眉下露出不屈不挠的勇气和意志，一身锋利的傲骨拒绝失利。
今天他是必须要赢的。
首回合他进了球，同时登顶欧冠射手榜赛季第一和历史第一，但因为输了，他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在生自己的气。如果这次不能晋级，被淘汰出局，本赛季四大皆空告终……这大概就是他今年最严重的一场失败，也最糟糕的一天了，他不知道该有多难过。芳妮希望不要看到这种场面。她脆弱的神经受够了打击，实在吃不消，只愿他万事顺心如意。
第10分钟，博努奇绊倒罗纳尔多，尤文图斯被判罚任意球，由皇马头牌在门前26米处主罚，人人屏息注目，但最后，这一击任意球被布冯指尖一托落在球网上方。
她懊恼地拍了拍大腿，里奇则在她身边叹气。
“我宁愿你掐得我断气。”他嘀咕道。
芳妮只得苦笑。
他们心急如焚，而克里斯蒂亚诺显然更急。
第23分钟，她终于有了发狂的机会。J罗禁区左侧突破被基耶利尼撞倒，主裁判判罚点球，依然由罗纳尔多操刀主罚。而他沉稳坚定，不负众望，成功将点球打进中路，1比0领先。
欢呼满场，芳妮也激动地跳了起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掐里奇脖子就冷静了下来。
克里斯蒂亚诺并不兴奋，也没有庆祝，反而一刻也不耽误，马上去从球网里捡回了皮球，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比赛，因为皇马总比分尚未取得领先。
得分后，皇马攻势迅猛，步步紧逼，上半场制造了13次射门的记录，克里斯蒂亚诺也斗志旺盛，状态火热，屡屡突入禁区制造威胁，奈何始终与进球差之毫厘，他那异常懊丧的表情令她心头一颤，在座位上咬起了指头。
刚刚那一球，他肯定又打破了一堆五花八门的记录，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想吻吻他，给他戴上花冠，可如果赢不了的话，他绝不会为此高兴，只会生气沮丧暴躁。
她心里打鼓，不断做手势祈祷，口中还忍不住念念有词，然而除了扫把星，哪个神明也没有理会她。场面上看，皇马依然占据优势，尤文图斯十分被动，但这并没有导向胜局。
下半场比赛开场十多分钟后，莫拉塔进球，尤文图斯追平了比分，两回合总比分再度领先皇马，而后局势一路急转走低，再也没有翻盘。
克里斯蒂亚诺锲而不舍不折不挠，即使到了最后一分钟也依旧高昂顽强拒不服输，咬牙拼搏斗争到底，以至于疲惫透支感肉眼可见，身上沾满了草屑污泥，像暴雨摧折过的花卉，看得她惊心动魄，惶惶不安。
终场哨响起，败局已定，皇马主场失利，无缘决赛，这个赛季基本一无所获。
球迷垂头丧气，伯纳乌哀鸿遍野，而芳妮对四周的喧嚣浑然未觉，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今年实在不走运。她觉得她不能指望他对她笑了。也许他一回到更衣室就会哭。
“我想，你今天需要好好安慰他。”里奇对她说，“他也许情绪会不太好，会很容易生气。”
芳妮看着球员通道的方向，无言地沉默了一阵，轻声回答道：“我知道。”
然后，她忍不住唉声叹气。
出于不确定的缘故，克里斯蒂亚诺对她存有芥蒂，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快活，她更不快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几乎把幸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场比赛上。
本来，如果今天赢了，她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球队晋级，克里斯蒂亚诺也大有希望继续争取金球奖，整个2015年的霉运一扫而空，她为他开心，而他一定更开心，会露出她最爱的灿烂美好的笑容，并且，大概也会忘掉心里的不快，不再对她冷淡，对她生气了，他们都会幸福，她晚上也不必再做噩梦。
可是现在，愁云惨雾恐怕久久不能散去了。
对克里斯蒂亚诺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有多讨厌输，在这样重大的比赛中失利，他对身边人歇斯底里完全失控也属平常，恐怕更难与她重修于好了，而以她的笨拙，她都不确定她到底能否给克里斯蒂亚诺提供安慰，又或是再度搞砸，越弄越糟。
良久，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迫使自己振作。无论如何，这种时候，克里斯蒂亚诺需要关怀，她不能做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她要拥抱他，爱护他，为他奉献所有。
然而，芳妮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要以微笑抚慰他的心情，包容他失控的脾气，甚至迎接狂风暴雨，实际情形却与她所想象的大相径庭。
她第一眼看到克里斯蒂亚诺时，他没有阴沉着脸，也看不出哭过，更没给她冷眼，反而是笑着的，称之为强颜欢笑，也过度逼真了。
“小龙。”葡萄牙人给了她轻柔的一吻，也不像之前那样冷淡敷衍了。“回家吧。”
她呆呆地愣在了原地，简直没法习惯他自然而亲切的态度。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一脸奇怪，“上车。”
芳妮困惑极了，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天，乖乖照办。
夜色昏沉黑暗，城市灯火也填充不了空寂阴沉。一路上，她一直侧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克里斯蒂亚诺的表情，而他始终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就跟平时开车载她回家一样平常。
他越是如此，她心里反而越是没底，搞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以至于七上八下，忐忑不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克里斯蒂亚诺全然若无其事，留意到她久久的注目，扭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发现我又变帅了？”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问：“你还好吗？”
“为什么不好？因为输球？”他的语气很轻松，“这的确让我难过，但比赛已经结束了，生活依然要继续，我也还要打起精神，好好努力。”
她确定他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然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怕弄巧反拙。
倒是克里斯蒂亚诺还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和歉意。
“我那天晚上对你有些冷淡，是吗？”他说，笑意温和，“那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赛前压力大。不过我不会再把不好的情绪带回家，带到你面前的。”
她怔住，不知怎的更不安心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不，你不开心，就告诉我。”她认真地说，“我和你在一起，就意味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共同和你分担所有苦恼。”
红灯时，他拉着她的手轻轻一吻。
“再不开心，看到你就没事了。你就像我的阿司匹林。”他轻声告诉她，“你也笑一笑，别闷闷不乐的，我就会更好。”
于是，她勉强回以微笑。
“真的？”
“当然。”他轻快地说，“现在，我充满自信和元气，我相信下个赛季，我就会完全回到巅峰了。”
她总算显得愉快了些：“你说，我就信了。”
“好极了。”他笑着点点头，“不过现在该考虑一下假期的事了。还有两场联赛，我就放假了，而你也快期末考试了，对吗？”
“嗯，是的。”
“你对暑假有什么想法？你会回上海吗？还是陪我一起？”
“我当然陪你一起。”她毫不犹豫地说，“不过，我想我或许也会回家住几天。”
“也许我也可以陪你待几天。”他微笑道，“正好我在上海会有商业活动要参加。你家人不会介意再招待我一次的，对吧？”
“当然，他们都喜欢你。”
他欣然点头，说：“正如我家人也喜欢你——我们一起回马德拉岛，一起度假，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更好的事了。”她第一时间回答，好像生怕晚一秒就会显得言不由衷似的。
克里斯蒂亚诺这时微皱了一下眉头，几秒钟的时间里沉默不语。
最后，他好声好气地要求道：“放松点，开心点。”
“我很好——开车了。”
他看上去有些挫败失落，强笑了一下，又像爱抚小猫一样握了握她的手。
跑车在公路上拐弯，芳妮出神凝视着前面的挡风玻璃，任路景从眼前飞一般一一掠过，心中千头万绪纠结不清。
克里斯蒂亚诺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好太多了，待她也十足亲切温柔，可她却感到更不踏实了。她觉得那道看不见的阴影依然横在他们之间。
她确定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愉快，但既然他想揭过所有不快，开始新的一天，她若硬是追究下去，他可能会更不高兴。然而，要她也若无其事，在这样不确定的情况下完全放松，同他肆意亲热，她却也做不到。
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她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克里斯蒂亚诺，很容易就能读懂他的心，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从过去到现在，面对着他，她总要一头雾水努力猜谜。她这样想着，叹了一口气，扭头朝窗外看去。
听到这声叹息，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握紧了拳头，以至于方向盘抖了一抖。
沉默之中，几分钟过去了。芳妮对寂静感到不自在，但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话能说，只得转移注意力，在晃动的车厢里开始看书。
得到这部《失明症漫记》时，她颇为欣喜，不过这两天她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去读，教授问她阅读心得，她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即使是现在她也没法好好看。她的眼睛麻木地扫过那些字母，仍然什么也没看进脑子里，反而总忍不住偷瞥驾驶座上的克里斯蒂亚诺。
然后，她的心脏又挂到了悬崖上瑟瑟发抖。
他的心情的确非常差，而且逐渐表现到了脸上，冷峻的侧颜阴云密布，下颚不时紧绷，隐忍着雷霆霹雳一般。
她一度怀疑这只是自己紧张过度的错觉，然而一个不经意的对视把她打入了深渊。那一瞬间，他看她的眼神比她最糟糕的想象还要冰冷。
她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发问：“你怎么了？”
“什么事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有事就说吧。”
“我说了——没事。”
“你为什么不开心？”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提高了音量：“读你的书，别说傻话了！”
她呆呆地坐着，困惑慌乱，脸色先是煞白，而后血气上涌，几乎急得掉眼泪，只好立刻低下头，紧盯着书页，恨不得把头都埋在里面。
而克里斯蒂亚诺一声不吭地驾驶着，暴躁越发溢于言表，好像想开车撞人一样。
煎熬的路途终于结束了，葡萄牙人哑忍着满腔的怒气，把车开进家里的豪华车库，差点擦伤了旁边的那辆法拉利，然后解开安全带，迅速下车，一举一动都隐藏着一次爆炸的冲动。
克里斯蒂亚诺头也不回地向车库外跑去，留给她一个头顶冒火的背影。
芳妮张皇失措地追在他身后，急急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事也没有！”
“克里斯，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现在有什么问题？你想我怎么样？”
“你生气，不开心就直接说，干嘛要闹别扭呢？”
“我他妈现在非常开心！你为什么非要逼我说我不开心？！”
她吓得有些瑟缩，但最终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不要这样子。”她重复道。
克里斯蒂亚诺终于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两只喷火的眼睛对她怒目而视。
“你非要我说是吗？！好，我说！”他似笑非笑地撇着嘴，露出了牙齿，简直想要咬她似的。“是的，我现在很不开心，很生气！我感觉糟糕得一塌糊涂！输球让我想哭！哭够了你又让我生气！气得想去杀人！你满意了吗？”
他震怒的声音像锤子一样打击她的胸口，她禁不住心惊肉跳，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她小声问。
“因为你是个骗子！低能！白痴！你不止怯生，一点也没自信，还对我撒谎，你对我不诚实，也不信任我！我想要的多么简单？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地做我的女朋友，别老是愁眉苦脸，战战兢兢，你偏要跟我作对！”
“我，我没有——”
克里斯蒂亚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和我在一起令你那么不快活吗？！别的男人更令你愉快吗？！你还为了他欺骗我？他送的书就这么好看吗！里面是不是还悄悄写了情诗！”
承受他这股狂暴的火气令她头晕目眩，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听到最后，她浑身一颤，惊慌地抬起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书页里似乎有赫尔南德斯教授留下的批注。
“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怕你不高兴——”
“你怕我不高兴，干嘛还要收下？！”
“我没法拒绝别人单纯的好意，可我知道你会生气，只好不告诉你。”
他突然更恼火了。“这也怕我生气，那也怕我不开心，连坦诚都不敢，我就那么可怕，那么难伺候吗？与我在一起，到底是有多为难你？！自从我俩成了一对，你成天郁郁寡欢，却永远也不肯和我说心里话，看来你同那人交流倒是比和我自在得多！”
“不，不！我只是不想你为我烦恼，成为你的负担，我受得了那些，我希望保护你，让你幸福——至于那个人，你该相信我俩完全清白无辜，为什么要这样生气呢？”
“完全清白无辜！”他怒不可遏地重复了一遍，“你真是个傻瓜！你这样一个无知的小姑娘，经历过什么？对生活知道些什么，对男人又了解些什么？你就只会犯傻！何必大言不惭，说自己受得了那些事！你既然做不到，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乖乖哭出来，非要像个白痴一样逞强？你以为这就是伟大的爱情吗！我可真是去你的！我没有一个女朋友比你更天真，更娇弱，更让我操心，你却偏要装老成，甚至大言不惭，说要保护我！你不觉得很烦，很蠢吗？”
她昏昏然不知所措，未及思考，便被他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
“你嫌我脆弱，嫌我幼稚，还选择我干什么？成熟自信不怯生，能受得了这些，甚至乐在其中，在公众面前落落大方的女人，全世界到处都是，排着队期待你的垂青！至于我，不错，我不像她们，我是完全受不了！你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克里斯蒂亚诺忽然开始笑了，充满了自嘲的意味。
“我现在确实忍不住想，我因为你当初命都不要的迷恋着我，就这样和你在一起，恐怕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我本该让你考虑得更清楚。”
她愣住，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穿透了心脏。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后悔了吗？”
“后悔？后悔的是你。”他漠然说，“你压根不懂爱情的含义，你对我只有毫无道理的迷恋。而现在你得到了我，却发现和我在一起令你腻烦，我身上让你讨厌的事儿太多，难怪你现在更乐意和别人交流，和别人相处。”
她对他的一片痴心不容任何诋毁，立即怒斥道：“你疯了吗？！输球也不能说这样出气！”
“不，我在说实话——你不爱我了。”他烦躁地摆摆手，“当然，为什么要爱呢？我年龄比你大得多，与你也没多少共通之处，至于你喜欢漂亮的男人，全世界到处都是，大部分还不像我这样令你烦恼。不过，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当初是我故意引诱了你，想要更亲近你，却不考虑后果——而你，一个比婴儿还单纯的十八岁小女孩，怎么对付得了我？怎么能不彻底迷上我？
现在，有人与你更志同道合，而且引诱你的手段比我还要高明得多，你便更乐意同他相处，也是人之常情。”
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芳妮又气又急，眼前一黑，差点刺激得昏了过去。
“丢你老母！你脱线！”她又骂了句广东话，好不容易才勉强冷静下来，去拉住他的手，努力表达感情。
“你怎么能说这种鬼话？我爱你甚于世上的一切。你是我的上帝，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儿子，我的一切。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更忠实于你。”
克里斯蒂亚诺却一把推开了她，满脸厌烦不耐。
“Maldito！你真这样爱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他说，自顾自地笑了，“你现在后悔了，后悔了。你消瘦了，脸色总是不好，和我一起，除了在床上，你从没享受到多大的乐趣吧？我看，你腻烦得很。”
芳妮急得直跺脚，随手把书砸到了他的身上。
“你干嘛要自说自话？！我要是后悔，怎会还在这儿？”她气急败坏地说，辛酸的眼泪滚滚而上，声音都开始变调了。“不错，有好些事让我腻烦，现在我每天出门，都在接受酷刑，而我每次一看到那么多球迷、粉丝这样盯着我说三道四，我都快发疯了！而我要不是爱你，我怎会心甘情愿地忍受这种折磨？我又不稀罕你的钱和大房子！”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红了眼睛，其中渐渐浮现了稀薄透明的水雾，因长睫毛的阻碍而尚未流出，嘴角抽搐颤抖，最后失声哭了出来。
“折磨！你终于说了实话，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折磨！我对你没好处，你一点都不开心！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折磨！”
她搞不懂克里斯蒂亚诺为什么要哭，但一看到他哭，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
“是的，我不开心，那又怎么样？”她涕泗滂沱，抽抽噎噎，“反正从我八岁的时候第一眼爱上你开始，我就一直要受你折磨！你是耀眼的大明星，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永远也看不到我，我要哭！你不肯爱我，不肯要我，我要哭！就算得到了你，我发现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你还要发我脾气，我也要哭！我大概一生下来就要为你不开心的！”
他哭得更厉害，泪水涌泉似的滚滚而下。
“我这么让你不开心，你就早点说啊！”
“我怎么说，怎么说？！”她捂脸痛哭，蹲到了地上，“你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你自己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帮你，而我却什么也不会，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不要为我烦，可是我现在连这个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不做也是错的，总会有人说闲话！连和教授在一起都会传出绯闻！我是好累，完全受不了，可是我要怎么说？！我怕人怕事，怕你家人不喜欢我，怕你早晚发现我对你没有好处，什么都怕！我那么没用，那么脆弱，就算你现在对我好，可若你总要像养女儿一样照顾我，你也终归会有厌烦的一天的！”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说，你就说我会厌烦？难道是你已经厌烦了吗？”他委屈地擦着眼泪，“因为我们的生活一点也不合拍？你想过安静的日子，你喜欢独来独往，而跟着我，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既然爱我让你这么累，这么辛苦，让你从小到大都受尽折磨，你可以不要爱我！”
“不爱你？！有时候我也想！”她忽然跳起来，发起了脾气，握紧拳，恼恨地来回捶击他的胸口，“可没有你，我还怎么活得下去？！从遇见你，爱上你的一刻，我才觉得生命有意义，有真善美，哪怕空虚和痛苦都值得忍受！否则我宁愿去死！不过既然你这么嫌弃我，你就甩掉我好了！”
克里斯蒂亚诺抓着她的手，气急败坏，泣不成声：“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明明是你嫌我！你嫌我比你老，嫌我太有名，嫌我不能陪你看画展，看歌剧！最近和我在一起，你老是那么古怪，那么不自然，那么腼腆，只有我的身体令你高兴！”
“我小心翼翼也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我总是怕令你不快活，令你厌烦！而你也确实会这样——你现在就在发我脾气，不是吗？！”她停顿了一下，猛然又放声大哭，“我从不可能嫌你，我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可是你嫌我！你还跟一个长腿美女在夜店调情亲热，还在酒店上了床，然后你还对我冷笑！”
葡萄牙人呆呆地睁大了湿漉漉的泪眼：“你他妈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了？！”
她显得更是伤心了。“别抵赖！我昨晚梦见了！”
克里斯蒂亚诺瞬间又哭又笑，气恼地戳了戳她的头。
“你这SB脑子坏了！不讲道理！”
她歇斯底里地应道：“对！我就是不讲道理的SB！这就是你选的女朋友！”
他打了个嗝，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在原地瞪着她，继续默默哭泣。芳妮也不说话，持续呜咽着，滚烫的热泪不断从眼睛里往外流，透过那道朦胧的屏障注视他。
月亮高悬于夜空，吐放银辉，他漂亮的脸颊划过起伏的泪水，映射月光，眸中仿佛蓄着一片碎裂的海，美得令人心碎。
在无言的对视中，有什么东西逐渐融化了。
几乎同一时间，芳妮情不自禁地扑到他怀里抱住他，而他也轻柔地伸出手臂，环拥着她的身子。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仅仅只是牢牢依偎着彼此，让温暖渗入四肢百骸，仿佛他们是无人的寒冷的世界中唯一一对能够互相依靠的幸存者。
良久，她靠着他的胸口，闷闷地泣诉道：“如果你真的嫌弃我，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就直说，我现在就去死。快点——再晚一点，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就拉你一起死！”
她感觉到他在颤抖，但这次不是因为哭泣。他好像笑了。
芳妮迷惘地抬眼看着他，而他涕泪横流，越笑越厉害，像个小孩子一样激动。
她渐渐红了脸，推了他一把：“你干嘛笑？”
他用愉快的眼神注视着她，双眸晶亮，容光明媚，仍然止不住一阵阵的笑声，浑身散发出活泼的生气。
然后，他擦干了眼泪鼻涕，如释重负地笑道：“因为我明白了。”
她困惑地眨眨眼：“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回答，轻轻伸手托起她的脸，拭去泪水，目光异样的温柔专注，令她不由脸红心跳。
“但你还不明白。”
芳妮不知所措。“明白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低下头，托着她的腰，深情地开始吻她，就好像他们过去从未有机会亲吻一般。她魂颠梦倒，本能地勾住他的脑袋，默默闭上眼睛，沉醉于肌肤相亲的幸福。
“我多么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多么多么的爱你。”
她怔住，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心头泛起一阵醉人的暖意。这样的话是她日日夜夜的梦想。
“我知道了。”她小声说。
克里斯蒂亚诺却微皱着眉，不满地摇了摇头。
“不，你还是不明白。”他说，“你不明白我有多爱你。”
她虚弱地笑笑：“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他坚持说，轻轻牵起她的手，逐渐扣紧，“我那样发狂地爱着你，即使让我失去所有的名誉财富，一无所有，即使折磨我，杀死我，折断我的腿，把我劈成两半，即使地球爆炸，世界末日，我都绝不要和你分开——你真的明白吗？”
芳妮心头一震，迟疑不语。
见此，克里斯蒂亚诺懊丧地叹了口气。
“你不明白。”他重复了一遍，一脸苦恼。
她呐呐无言，虽然无比动容，却迟迟难以应答。
这不光是情到浓时的甜言蜜语，而是永恒的誓约。她毫不怀疑，她对他的爱是坚不可摧的绝对永恒，然而他对她的感情……她从不敢看的太远，只求握住这一刻的爱，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了。
“已经够了，谢谢。”她以平静的态度说，“我现在冷静了，不想那么多，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你冷静了，我可不冷静。”他不满地噘着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心意。”
“我了解。”
“你不了解。”
芳妮无奈地一叹，静默片刻，露出探究的目光。
“你是要我相信，我们如论如何也分不开吗？”
“是的。”他点点头，目光温和而坚定，“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有多爱你呢？我所有的头发够不够？”
她闭紧眼睛，突然死猪不怕开水烫，语出惊人。
“那结婚吧。”她淡淡地说。
克里斯蒂亚诺果然愣住。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毫不意外——在她印象中，他是个恐婚人士，好几年前还说，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结婚了，差点吓死，还用头使劲撞上床边的衣柜，这样完全清醒了，才松了口气。
“结婚？”他的语气很不确定。
她讽刺地扯起嘴角，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中。
“是的，结婚。”她耸耸肩说，“另外，我知道有钱人的套路，但你也知道我是个天真的傻瓜，所以我是不会签婚前协议这种不浪漫的东西的。不过你放心，如果我们离婚了，得不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爱，我也绝对不会要你的钱——
说到这，她莫名来气，恶狠狠地补充道：“我最多要你的命。”
克里斯蒂亚诺听她滔滔不绝，始终懵懵懂懂，最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笑得轻狂无忌，没心没肺，小鹿般的大眼睛亮闪闪的充满调皮的光芒。
她顿时倍感窘迫，后悔自己的冲动胡言，然而，还没等她补救些什么，葡萄牙人忽然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去车库的方向。
芳妮惘然无措，而克里斯蒂亚诺什么也没解释，直接把她拉到那辆法拉利跑车前，替她打开车门。
“我们去拉斯维加斯。”他简单地说。
她头脑中嗡的一声，陷入了一片空白，不可思议地僵在原地，直至他发动引擎，才像个无意识的傀儡似的坐上了副驾驶。
“拉斯维加斯？”她呢喃重复。
他微笑着扣好安全带，将跑车开出车库。“那样最快。”
芳妮怔怔出神，全然麻木了，既感觉不到惊讶，也感觉不到狂喜。
跑车疾驰，幽柔的月光仿佛造成了奇异的幻觉，像烟云，也像梦境。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葡萄牙人俊美如神祗的侧脸，渐渐体会到了爱的永恒，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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