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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作天作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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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格和路孟晟很多年前就离婚了。
周格上过大学,有文化,长得也漂亮,很能惊艳人。他们结婚时,路孟晟只是个没念过大学的穷小子。
路止并不清楚父母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清楚地感知到周格不爱他。
他们在一起时好像也没有多恩爱,大部分时候,都是路孟晟单方面的妥协。
因为家里穷,路止和路瑶小时候过的有点儿苦,能吃饱,但是很少吃到肉。路瑶穿的衣裳也大多都是路止小时候穿过的,隔了几年,颜色褪去,变得灰扑扑的,袖口的地方还被磨烂了。
他们一家住在窄小的二居室,家里堆满了杂物。
年轻漂亮的周格很少做家务,家里乱糟糟的,路止很小就学着自己洗衣服、扫地。
他们离婚时路止大约七八岁。
那年路孟晟流年不利,路家也相当穷困,路孟晟经营的那家破二手房地产倒卖公司经营不当,到了快破产的地步,完全接不到业务。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窗台外摆着的绿植被暴风雨吹得摇晃,室内光线昏黄,闪电乍劈下来,室内一瞬亮白,透明玻璃窗倒映出屋内的景象。
雷电声凄凄厉厉,像是濒死之人绝望而无力的嘶吼。
路孟晟与周格在吵架,路止和路瑶睁着眼睛,站在一边看着,不敢上前说话。
路止把路瑶护在怀里,路瑶也抓着路止的手臂。
两个小孩儿都害怕的不行,却还是要相依取暖。
周格扫视了一眼狭小的房子,抱着双臂,高高在上的抬着下巴,像睥睨众生的神佛,冷讽道:“这种日子,路孟晟,我真的过够了。”
路孟晟也说不出话。他在周格面前像是一直都低了一头,他不敢反驳,只希望周格能留下来。
一个不算和睦的家,也比完全破碎的家来的要好。
很多细节路止都记不清了,他也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
只记得周格把离婚证书甩在路孟晟脸上,满眼嫌恶的看了眼路止和路瑶,和路孟晟大吵了一架,还拿酒瓶子砸了路孟晟的头。
最后,毫不留恋的夺门而出,走前还不忘撑一把伞避雨。
仿佛,她身后的路止和路瑶都是垃圾,不值得付出感情,也不值得带走。
后来周格改嫁了,嫁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她本来长得就美,三分清纯七分媚.色,嫁个富二代都是极为容易的事情,只是年轻时被爱情冲昏头脑,嫁给了穷小子路孟晟。
婚后多年,钱财名利都没得到,整天挤在狭小的二居室里带孩子,生活里只剩下柴米油盐,半点品格也谈不上。
她离开时走的干干净净,对多年的婚姻生活也多有怨怼。
那晚之后,路止经常会做噩梦。
闪电,鲜血,周格的谩骂声,路孟晟隐忍又小心求全的姿态,还有周格离开的那一刹,路瑶控制不住的哭嚎声。
全部都挤在一起。
在深夜,爬进梦境。
*
路止没有再说下去,话头就顿在这里,可他不说秦斯焕也能猜到。
秦斯焕对路止的过去所知甚少,他也不太了解路止的家庭。从路止寥寥数语的描述中,他猜想这是一个女人嫌贫爱富,甩了前夫的故事。
可偏偏经历这件事的人是路止。
“别怕,宝贝。”他怜惜的摸了摸少年头上柔软的黑发,哄他:“都过去了,叔叔在呢。”
路止眨眨眼,轻声说:“我知道,这些都过去了。”
可即使是知道,但是童年时留在心底的阴影,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忘记的。
那些阴暗的记忆,像藤蔓,一旦触及到有关于过去的“养料”,就拼命的向上攀岩生长。紧紧缠绕在他心脏。
秦斯焕不擅长哄人,他也不太会安慰人,然而察觉到路止情绪低落,他低头,问:“想不想吃东西?叔叔给你去煮。”
路止脸颊贴着枕头,在漆黑的夜里看着他。
眼睛适应黑暗,能看清一些东西。
他看见秦斯焕的眉眼,也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
男人有点笨拙的想安慰他。
“嗯。”路止点点头。
其实不是很饿,可他却很贪恋这种,被秦斯焕小心珍视的感觉。他是单亲家庭长大,又有一个妹妹,从来都是作为被依靠的那一个。
他很少体会到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
不自觉的,就想依靠秦斯焕。
路止伸出手臂,食指和拇指扯了扯秦斯焕浴袍一角,他抿了抿唇,因为做了噩梦,嗓子有些干,说话时声音也小小的:“我想吃火锅。”
“……可是,家里没有食材。”秦斯焕挠了挠脑袋,他坐起来,摁亮了台灯。
路止撅了噘嘴,很不讲道理的别过了头,“哼。”
秦斯焕哑然失笑,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
“我现在下去买好不好?”他俯身,凑过去看路止的眼睛:“别生气,现在就去买,买回来我们就吃火锅。”
路止被他哄着,忽然就有点儿想作天作地。
他知道秦斯焕没什么错,但他就是想任性。
就像一个别别扭扭,非要和大人怄气的小孩儿。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哄过。
他也想知道,秦斯焕对他的底线,到底会在哪一步。
路止闭上眼,蛮横道:“不行。”
“那?”秦斯焕小心的说:“叔叔煮点儿别的给你吃?”
路止睁开眼,桃花眼瞪他,铿锵有力的哼两个字:“不、好。”
小少年傲娇的不行,像一只白色的猫,又娇气脾气又大。
秦斯焕拿他没办法,他也心疼小宝贝的过去,试探地问:“那,不煮东西吃,我给你唱歌听?”
路止鼓了鼓脸颊,他眼睛张开一条缝,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好吧。”
那模样活像是在给秦斯焕法外开恩。
秦斯焕心里觉得好笑,手掌在路止头上揉了一把,也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在医院里,小小的路止,隔着电话给他唱歌。
想起往事,他心头在这一刹软的不像话。
“唱《宝贝》好不好?”他问。
路止还没听秦斯焕唱过歌,他闭着眼睛又点了点头,吝啬的吐出三个字:“也可以。”
秦斯焕坐着,他躺着,男人清清嗓子,准备唱歌时,路止悄悄睁开了眼。
秦斯焕身体挡住了台灯光,半张侧脸隐在暗处,下颚处有凌厉的折角。眉毛很浓,眉尾利,看起来很凶。
可这个人又那么疼他。
路止咬了下唇,手掌贴在脸颊上。
好烫。
他心也跳的好快。
《宝贝》这首歌路止听过唱过好多次。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给秦斯焕唱过这首歌,也不明白秦斯焕唱歌时,眼角眉梢溢出来的那股浓情蜜意是从哪儿来的。
男人唱:“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整个世界……”
他声音很低沉,唱起歌却温柔,带了一股沙哑。
他垂眸看着路止,唇角微微笑,手指拨过路止额前的碎发,磁沉轻柔的声音唱:“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笑脸,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路止没想到秦斯焕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听着男人的歌声,也不由得笑起来。
其实调子真的不准。
可是他声音却很好听,又酥又麻,像在人心尖上挠。
路止捂了捂心口的位置。
啊啊啊啊啊!
要死啦要死啦!
好喜欢秦斯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