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却长安》云目

12、第 12 章

　　这么想着，拂依瞬时挺直了腰板，哪怕步履匆匆，也保持良好的仪态。

　　及至剧组的一处角落，王朋猛然停下，这里停着许多人，男女都有，有的在换戏服，有的在做发型。

　　王朋从地上那堆戏服里挑拣了一番，最后勉强挑了身还算干净的递给她：“你先换上。”转头又对正在给一个女孩做发型的女人说，“这个要上镜，弄得稍微好看点。”

　　那位造型师随口应了，说是要上镜，其实也就是做演员的背景板。回头镜头虚化了，照样是看不着脸。

　　王朋说过，转头便开始同那些正在换衣裳的群演一个个交代，待会儿要怎么走，每个人大略是从哪个位置走哪个方向。

　　拂依看不着剧组的全貌，单就他们这一个小角落，都在各忙各的，她愣愣地站着，宛若一根木头，她只听着王朋口中的“上镜”都要懵圈了。

　　拂依何曾想到，一个手机竟然就能换来一个上镜的机会。纵然，她也不是奔着做演员来的。

　　王朋忙了一会儿，看她仍站着发愣，换做别的时候这脾气必然就上来了。可面对好看的女孩总是耐心些，走过来便是温声问询：“你不会穿？”

　　“我帮你！”

　　一道声音骤然入耳，拂依猛地还以为是王朋要帮她穿这身衣裳，连忙道：“会会会，我会穿。”

　　及至一双手扶过她的腰身，在她身侧低低道：“先穿内里的衣裳，再穿裙子。”

　　“扯住这两端，把腰带系上。”

　　拂依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方才说要帮她的是长安，并非王朋。

　　拂依按着长安的指示将衣裳穿好，束最后一层腰带的时候特意吸了吸气，维持腰身最细的样子。

　　长安握住她的一只手，将腰带松开些，一面与她道：“不用这么紧，他们看到的你，就是最好的样子。”

　　“真……”拂依下意识张了张嘴，赶忙又闭上。

　　无人能看见长安，若她自言自语，怕是会被人当成疯子。

　　长安看懂她的疑问，难得眉眼间噙了笑意，嗓音温润道：“真的。”拂依立时放下心来。

　　随后那位造型师帮她做了与这部剧相称的发型，正好她本身便是长发及腰，发型做起来也很顺畅。

　　王朋期间不过抽空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目光落在那女孩身上，忽然就移不开眼。

　　那造型师也是冲他笑道：“朋哥这次选的人挺好，发型也好做。刚才我还想着给她化个妆，她自个这妆也是正好，还省了我的麻烦，你看，是不是正好相称？”

　　可不是正称了这衣裳和造型？

　　王朋初见这女孩时，是觉得挺好看，但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生生将那份好看打了折扣。现在想明白了，是那妆容和气质不搭。她静静站着时，又是白裙子，只觉得像个素净清冷的仙女。妆容却是温婉柔弱的美。现在，配上这衣裳和发型，柔婉的眉和娇嫩的唇，可是太对了。

　　然而，其实也没做什么发型，不过是在脑后随意挽了个发髻，又插了根簪子。

　　王朋不曾料到，她这么适合古装。

　　“朋哥？”造型师又叫了声。

　　王朋这才收回神，目光落在别处同拂依道：“你先和我过来。”

　　拂依跟过去，俩人走开些，王朋这才低低道：“你这穿裙子的时候还不显，没想到还挺适合古装。看你自己运气吧，要是导演能看见你，把你留组，以后也不用干杂活了。”

　　“谢谢朋哥！”拂依赶忙道。

　　她心下其实不稳，不论是穿衣裳还是做头发，都没有镜子让她看一眼，底气实在不足。

　　长安一路跟着她，拂依下意识地望向他，目光略有忐忑。长安随即安抚道：“放心。”顿了顿，又是补充，“好看。”

　　拂依这才松了松紧握的手指，紧抿的唇也微微扬了扬。

　　王朋不知为何身边的女孩忽然笑了，且这笑，怎的有些让人……

　　王朋咂摸不出什么味来，只收敛了心思同女孩仔细叮嘱了一番稍后的注意事项。直至开始拍摄，女孩按照规定，站在一个首饰摊后，安静地站着做背景板。

　　王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懂了方才那股子未名的心绪。原来，竟是内疚和不安。

　　原本也是如此，即便是入了镜，将来播出时也留存了画面。其实都是徒劳，不说导演，便是他这个小副导，见过的美人就是不计其数。他说着是看这女孩的运气，其实最后，多半还是要留下来做杂工。做杂工又极累，这女孩待不了几天就会走。

　　堂弟那端，算是平白得了那么贵重的礼物。

　　只是，他看着那女孩的笑，竟是愧疚了？稀奇啊！

　　拂依站在首饰摊后，眉眼低垂。王朋刚才叮嘱过她，不要去看镜头，更不要盯着出场的主演看。做一个小摊贩的老板娘，就自然而然地站着就好。

　　随后，一直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几分钟的戏才算是处理完。

　　男女主不同视角拍摄，远景近景特写，甚至街上来往行走的群演。幸而拂依始终站在一个位置，也用不着听指导现场的大吼。

　　只是导演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温和得多，他没怎么听到导演骂人。也或者，是这场戏主演们发挥都很好。

　　中间间隙的时候，拂依的目光悄悄落在肖阳身上。他一身深蓝色衣裳，里面白色内搭层层叠叠，是古时候繁复的装扮。不过这是一部江湖剧，他走路带风，长发也随风而起。

　　自然，其实是下面的鼓风机一直冲他吹着。甚至这天气燥热，他穿了那么多层，颈间的领子都已经湿透，汗水也是不停地下落。

　　每一次导演喊了“cut”，他的助理便是立时走过来将小风扇递到他手里，一面拿纸巾轻轻帮他擦着汗。

　　拂依站得久了，那股子新奇和紧张一并烟消云散了。像是一直好奇的内幕，一下子窥破。取而代之的，是无趣和幻灭。

　　她百无聊赖地站着，等着现场指导什么时候让她收工。

　　另一端，肖阳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举着小风扇对自己吹，一面走到导演那处，看方才的表现。

　　各个镜头的展现他都看过，全都发挥正常。只是……

　　“等等！”他忽然开口，镜头特写停留在女主角的半张脸上。

　　“怎么了？”导演看向他，转头又是看向屏幕。随即道，“哦，许丽斐这个特写妆有点花了，不过没事，后期磨皮就没了。”

　　“不是。”肖阳微微摇头。

　　导演愣了愣，这才循着肖阳的视线，看向不远处那个首饰摊。而屏幕中出现的，正是首饰摊后面的女孩。

　　导演道：“认识？”

　　肖阳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从未这个庆幸过，他这么良好的视力。女孩的眉眼全都映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与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重叠。

　　这位导演四十余岁，正经是看着肖阳长大的，当年他童星出道，现在又是重新崛起。然而，哪怕是红了，也是少有好相处且敬业且演技好的年轻演员。这部戏也拍了一段时间，两人也算熟识，这时瞧着他一直回不过神来，忍不住揶揄：“还真认识啊？不会是看上了吧？”

　　肖阳这才蓦地收回神，表情管理险些失败。他敛住面上的不安，尽力平静道：“不认识，可能是粉丝吧，看着有点面熟。”

　　“哦！”导演这才恍然道。“那是怪不得了。”

　　不过，他方才倒是没注意，这女孩长得挺漂亮。尤其是那身段，纤弱无骨，倒是挺称这部剧的。可惜他也没那个心思培养新人，且这个圈子脸蛋好看的太多，导演瞧了这一眼，转脸就忘了。

　　这边，拂依收工后，回到方才换衣裳的地方。

　　王朋极是遗憾地告诉她，导演那边什么都没说，她要是真想留下，那就只能做个杂工了。

　　拂依满口应了：“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王朋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他从堂弟那里知晓这女孩是肖阳的脑残粉，因而也不必多说。累了，自然就走了。

　　拂依便将这身戏服脱下来，明天过来正式开始在剧组的工作。

　　只是脱戏服的过程中，听着身旁的男男女女都在焦躁地说着，“热死了！”

　　“可不是嘛！这天有四十度吧？”

　　“这还不是拍冬天的戏呢！”

　　拂依一脸迷茫，抬手摸了摸自个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汗珠的脸颊。脱了戏服，方才走到外面人少的地方，小声冲长安道：“我怎么不热？是你做了什么吗？”往常夏天，她是十分怕热的，若是在外面时间长了，总是衣服湿透。

　　刚才一直处在略有些紧张的状态，未曾发觉，现在才是惊觉，她竟是半点不觉得天气炎热，甚至觉得周遭空气微凉。

　　长安淡淡道：“我渡了凉风，一直环绕着你。”

　　“我擦！”拂依满是惊喜地抬起眼，转而又是赶忙收敛些，“还可以这样啊？”

　　长安低低应了声。

　　不妨女孩忽然又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眼里仿佛裹着星星般。她道：“那你能不能也去环绕一下肖阳？他也好热。”刚才她看肖阳不停地流汗，恨不得站到他身边给他扇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