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生（GL）》澜依·滟

14、14

　　和宁筱分手的第205天。
　　季清槿仍是一早就出现在了展览的现场，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认认真真地完成了营业前的巡场工作。
　　等到第一批参观的观众陆陆续续在门口准备入场的时候，宁筱才出现。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像是累了好几天没有休息的模样。

　　于是在一轮关心之后立刻收获了更多的调侃——
　　“我说筱筱啊，人家季小姐昨天中午就赶回来了，你这个项目负责人怎么能甘于落后呢？”
　　“就是说，而且我听说小槿才是去做伴娘的吧？怎么感觉你比她还累的样子？”
　　“老实交代是不是昨天偷偷跑去哪里鬼混了？！”

　　宁筱好脾气地由着他们闹，半晌才慢吞吞地把自己背着的双肩包放下来，“马上就开展了，先准备搬砖吧，你们的特产都在这儿，有空时来自取哈。”
　　大伙儿吐槽了一句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蔽我们智慧的眼睛有空再好好说道说道就各自到工作岗位上忙碌起来。

　　季清槿帮忙接待了第一批观众后，走到展馆后的办公区域，打开软件开始了日常数据分析工作，刚刚把简单的示意图生成好，想要去倒杯水，起身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的宁筱。
　　片刻的怔忪后，她端着杯子走过去，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打算绕过她出门倒水。
　　下一秒，却见宁筱伸出手搭在另一侧的门边，摆明了不让她走。
　　……请问这是什么小学生剧情？
　　季清槿觉得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怎么了吗？”
　　“昨天……为什么先走？”宁筱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季清槿有片刻的疑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是在微信上告诉你了吗？”
　　宁筱稍稍靠近了些，“想要一个真实的理由……可以吗？”
　　季清槿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神色和语气都渐渐冷淡下来，“这个项目是我主策的，当然要全权负责，不希望有任何一个细节可能会出现什么纰漏，有问题吗？”

　　宁筱沉默了。
　　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一贯认真的季小姐说出这样合情合理的话大约就是事实了吧，抑或到底只是，她义正辞严的借口？
　　季清槿没再理她的这番心理活动，只是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臂，出门倒了水，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有的时候她难免也会有些想不通，自己和宁筱分手后，到底是怎么样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境地的。不过，既然想不通，就暂时不要想了吧，至少在工作时间里，还是可以做到的。
　　之后呢？
　　合作的项目终有结束的那一天，并且，并不是太过遥远。
　　朝夕相对的日子早晚会画上句号，而下一次……或许，就并不存在了吧。

　　办公间里略带些诡异地沉默起来。
　　只有季清槿偶尔敲键盘的声音，被衬得愈发清脆。
　　日常数据统计和分析不需要花太长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后，季清槿保存了自己刚刚做好的文件，打算去前面场地转一转，顺便搜集一些一手数据。
　　她知道宁筱还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知会她一声，甚至邀请她和自己一道——作为一个合格的乙方，这种程度的沟通总还是要的。
　　就在这个时候，宁筱忽然回过神似的，走到办公桌旁边。

　　仍旧是坐着的季清槿有了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于是想要起身，却被那人突然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你……”
　　宁筱唇边的笑容已然和平素里别无二致，嗓音却似乎是比以往低了几分，“前天你一直陪着乔乔嘛，就没找到机会说……你穿那条裙子，很好看。”

　　……季清槿突然有点儿生气。
　　一句“你到底什么意思”差一点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然而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她站起来，直视着她，优雅而又疏离地一笑，“谢谢。”

　　看着宁筱瞬间垮下来的表情，季清槿有些恍惚地想，她们真的足够熟悉。
　　熟悉到……宁筱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语气说话，自己最没辙。
　　却也熟悉到，她更知道，怎么样就用一句话让她无奈并且无力。
　　之后的话也就更加顺理成章，“我去前面看看现场情况，一起吗？”
　　宁筱已经敛了方才的神色，微微笑起来，“当然。”

　　虽说是个工作日，展厅里还是有不少观众的。
　　季清槿不疾不徐地走到其中的一个展台前，原本是想观察一下观众的反应的，没想到观众居然还是个熟人，“夏学姐？”
　　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往她身后看，不出所料地看到宁筱的时候才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宁筱走上前，亦是一脸惊喜，“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夏芊羽——宁筱大学时代的舍友——熟不拘礼地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就前两天，这不刚一回来就听说有这个展，立刻就跑来看你们了嘛。”

　　夏芊羽是她们之中少数毕业后一直从事专业研究的，一路读到了博士后，更是作为优秀代表被扔到了异国他乡做了为期一年的学术交流。
　　这一年里，因为时差更因为学业上异常忙碌，她和国内的朋友联系得都很少，但用宁筱的话说“咱们这可是四年一起睡出来的交情”，两个人脸上同样开心的笑容，和一如往昔的交流模式，仿佛都在无声地印证着这一年的时间，并未拉出任何的空白。

　　“这个展也是小槿策划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芊羽走到季清槿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太棒了你！你看我当初就说，小槿这姑娘是个有想法的，将来做策展肯定大放异彩。”
　　季清槿只一笑，“在夏学姐面前，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夏芊羽侧过头看向宁筱，笑得更加开怀，“还好某人下手得早啊，啧啧。”
　　原本只是随口调侃，却不想那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怔忪间，只听宁筱说了句“我带你看展吧”。

　　季清槿飞快地接了句“林林那边好像有事，我失陪一下”，迅速地走向另外一边。
　　她知道，夏芊羽约莫还不知道，她们早就分手了。
　　不过，怎么和她说，就是宁筱的事了。

　　后来，夏芊羽离开的时候，特意来和她道别，顺便说了说自己对策展设计的想法，神色如常。
　　季清槿一一应了，亲自送她出去，然后回到工作岗位，再次忙碌起来。

　　一天的时间到底过得很快，尤其是在忙碌中更加明显。
　　送走最后一批观众，他们的工作却远没有结束。
　　众人各司其职地处理着种种整理收尾与明日的准备工作，季清槿则是又回到了后面的办公间，再一次打开软件，同样是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然后，拿起刚刚打印的文件，走到宁筱面前，“截止到今天最后一波入场的数据。”
　　宁筱接过来认真地看了看，虽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几许赞叹，“比预计的最好情况还要高一些……而且开展还不到半个月，二次率居然这么高，看来是对内容相当认可了，真有你的，不愧是……”
　　她的话有些突兀地停在了这里。
　　然而，她们两个，又有谁会不知道，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不愧是我家季小姐”呢？

　　还好，这一次微妙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陆续完成工作的其他同事们回到了办公室，正好接过那份数据传阅一番，替宁筱把那些夸奖通通都说了一遍。
　　季清槿和他们也熟了，索性大大方方地开了几句玩笑，而后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宁筱顺势抓起自己空了一大半的双肩包，“一起吧。”
　　季清槿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两个人看起来很愉快地一起出了门。

　　时间虽然不早，但尚在公共交通的运营时间。
　　季清槿指指地铁站的方向，“我坐地铁，你呢？”
　　宁筱想了想，“那我也坐地铁吧，还有两站能同路呢。”

　　夏夜的风亦是温热的。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好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有些没来由地，季清槿想起当初，很多个晚上，她们在学校的操场上，一起走着，聊着。
　　她甚至还能够记起，操场边略有些昏暗的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投映在地上的样子。
　　她们离得很近，而那影子，更是恍然有种……相互依偎的感觉。
　　那影子，依旧如此清晰。
　　竟然转眼间，已经变成了那么久远的回忆。

　　“小心。”右手边突如其来的力道把她整个人从那些记忆的碎片中拉出来，而后，季清槿才发现，是宁筱伸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的话，这，真的像是半个拥抱的姿势啊。
　　下一秒，没有等她说话，宁筱便主动放开了手。
　　她耸了耸肩，看看斜前方飞驰而去的摩托车，绕到季清槿的外侧和她换了个位置，“你站里面吧还是。”
　　季清槿只是沉默着。
　　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只有试图抚平自己的心跳。
　　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方才，被她搂住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乱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笑菠萝的霸王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