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生（GL）》澜依·滟

13、13

　　和季小姐分手的第204天。
　　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钟了，宁筱愣了三秒，才想起自己这是在酒店里。
　　她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头很疼。
　　想来……是昨天喝了太多酒的关系吧。

　　叫了客房服务请工作人员帮忙把早餐送到房间，洗漱完毕刚刚好听到敲门的声音。
　　笑容甜美的姑娘端上了精致的早餐，还有一杯并未被列在计划内的热牛奶，“住在7210的季小姐早上给我们电话嘱咐，宁小姐叫早餐的话，让我们加上一杯牛奶。”
　　宁筱不由得出神了三秒，这才谢过了那姑娘，请她进门把东西放好。
　　牛奶杯被和其他餐食一起放到了桌上，触手温热。
　　连带得……心，也暖了几分。

　　就着吐司默默地喝光了牛奶，又挑了两块小点心吃完，大约是胃里充实了些，感觉头也没这么疼了。
　　手机被放在了床头小柜上，还在充着电。
　　想想昨晚喝到半醉半醒的自己是肯定不会记得在睡前给手机充电这种事的，大概……
　　这么想着，她拿起手机解锁的时候，便带了几分柔软的心绪。
　　然而。
　　就在下一秒，唇边的笑容，却又突然僵硬。

　　她在手机微信置顶的位置上，看到来自季清槿的一条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林林发消息说有突发情况要处理，我改签了车票先回去。”
　　翻到工作群，昨天晚些时候确实是有同事说了一下展板有损坏、观众对部分内容提出建议之类的小事——没错，全部都是小事，这也进一步验证了她那一瞬间突如其来却莫名笃定的预感——所谓的“突发情况”只是她自己偷偷跑开的借口。
　　只是……竟然连和自己一起坐不到两个小时的车，都已经成了需要借故逃避的事了吗？

　　有的时候宁筱会想，自己真的不懂季清槿。
　　比如她完全没有觉得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需要这么仓促地找个看起来就有点儿拙劣的借口先离开；又比如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又为什么偏偏还连给自己送上一杯热牛奶这种小事都记得；还可以比如，她现在跑回去能解决太多实际问题吗？别的不说，之后她们可还是要继续朝夕相对地一起工作一段时间的……

　　微信上还有很多未读消息，心不在焉地慢慢往下翻着，直到看到了康遥的名字，前面小红点的数字赫然显示着12。
　　宁筱微微一愣，点开之后才发现，这12条消息实际上是12张照片，大部分都是她和池乔的合影，还有三四张同桌几个人闹着一起拍着玩的照片。
　　保存了照片，想了想，只回了句“收到，谢谢”。

　　宁筱忍不住想起昨天的婚宴上。
　　她被安排在了“新娘朋友”那一桌，虽然实际上只认识池乔和季清槿的两个舍友，其他人都连认识都不认识，但总归大部分都是一个学校的，随意地聊几句就也就渐渐熟悉了几分。
　　她身边的位置，始终没有人。
　　池乔的一个舍友解释了一句，康遥去新娘房那边帮忙了，等下典礼开始的时候再过来。
　　坐在她旁边的姑娘笑着吐槽，“好不容易咱们302团聚了一天，结果乔乔也就算了，理解她今天顾不上其他的了，但是我们竟然和小槿都没说上几句话你们敢信？倒是不如康遥那丫头，光看她跟着跑前跑后了。”

　　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典礼也就快要开始了。
　　在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同行的情况下，大家下意识的聊天内容都和别人不一样，比如“刚才那个灯光没跟上啊”或者“不过这个主持人可以的，临场发挥很棒”之类的。
　　不过，等到池乔出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迅速地切换到了另外一个模式。
　　因为她今天实在是……太漂亮了。
　　宁筱听到有人说，果然新娘子是最美的。
　　她的目光亦落在池乔身上，心念间却无端地，想起了另外一场婚礼——只存在于自己的梦里的那一场，于她而言不啻于一场噩梦的婚礼。
　　心跳就这么硬生生地漏掉了两拍，目光有些慌乱地往池乔身后看过去。
　　已经换好了一身伴娘装的季清槿正站在那里，她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在并未集中到她身上的一缕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好看。

　　直到整个典礼环节正式结束，康遥和季清槿一起送了池乔回新娘房之后才跑过来入席。
　　她和池乔的两个室友都相熟，和其他人大约亦是相识，便完全忘记了什么叫客气似的只随意打了个招呼就飞快地拿起了筷子，“我先给学姐拿些点心和凉菜过去。”
　　说着，夹完菜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没过多久又跑回来，手里还捧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甜品台还有好多点心没吃呢，你们是不是都没拿呀？我放桌子中间了啊，挺好吃的，大家尝尝呀。”
　　有人轻轻拉了她一把，“好了你快别忙了，坐下来吃点东西。”
　　康遥自己先抓了块小蛋糕，“嗯，我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啦。”

　　于是果然没再跑来跑去，性格活跃的人天生就有无缝融入话题的能力似的，甚至没多会儿就变成了话题的中心——
　　几个人聊起最近的工作内容，宁筱提到自家公司和季小姐公司的合作，渐渐又说起之前的几个展，引发了众人“小槿可真是咱们这届最出息的一个了”的感叹。
　　而康遥在话题进行刚刚过半的时候便自动化身小迷妹，信誓旦旦地表示“我家学姐就是这么厉害”，“我要立志成为像学姐一样优秀的策展人”。
　　那个时候，宁筱有些恍惚。
　　她看到康遥眼中的神采，又忽地想到，季小姐对别人提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宁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了。
　　索性就不再插话，专心致志地解决起自己盘子里的菜来。
　　倒是康遥很快转过来，“宁筱学姐？加个微信吧？”
　　宁筱从善如流地拿出手机，添加好友，觉得两个人都沉默气氛有点尴尬，随口扯了句，“什么时候过来的？”
　　康遥明显是一愣，“嗯？”
　　宁筱想了想，“昨天我们到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到了嘛，还来车站接我们。”
　　康遥微微笑了起来，“学姐，我家就在本市啊，昨天……就算是尽了个地主之谊吧。”

　　宁筱心里的某一根弦，似乎突然间松动了些许。
　　不在同一个城市的话……她们见面的机会总归不会太多才对。
　　想想先前的那些日子，季小姐虽然偶有提起在工作中遇到了同学或者学姐学妹，但都只是随口一说般地提上两句，并没有感觉有谁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大概也是因此，她先前对于康遥这个名字都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没多久，换好敬酒服的池乔重新从新娘房里走了出来。
　　季清槿仍是跟在她身后，偶尔帮她整理裙摆的动作细致又温柔。

　　敬酒自然是要先敬长辈的，顺着桌席的安排走到她们这一桌的时候，已经是又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迎接她的不是酒杯，而是好几个人一起端起来的，装了满满的饭菜的盘子。
　　池乔打趣说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啊，凑上来没什么形象地让朋友把东西喂给她，没忘记很有良心地把季清槿拉过来，“小槿也过来吃一点，一直陪着我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呢。”
　　季清槿手里拿着小提包，动手不是很方便，索性只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用吃，另一边康遥早就站起来端着盘子跑到她面前，“多少吃一点吧，学姐。”说罢就作势要喂她。

　　宁筱忍不住微蹙起眉，下一秒，看到季清槿微微有些发怔的样子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只不过，在短暂的错愕后，季清槿到底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她就着康遥的动作吃了两口菜，又被投喂了一块小点心，轻轻说了声谢谢。
　　旁边同样刚刚被投喂完毕的池乔说了句“还是亲生的学妹贴心呀”，这才终于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酒杯似的，“都是亲生的朋友我就不客气啦，敬大家一杯。”
　　被挤到一边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新郎跟着上前半步，“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乔乔的婚礼。”
　　一桌人又一起玩闹了几句，新人准备去敬下一桌，康遥这个时候又跑到季清槿身边，“我给学姐留了饭菜，一会儿有空的话过来吃呀。”

　　“不客气。”
　　神游的思绪被手机的震动带回当下，是康遥发来的信息，“不客气”三个字后面跟了个可爱的小熊表情。
　　宁筱犹豫了片刻，原本想回复个表情，最后又到底作罢。
　　心里有无数的情绪无数的念头在缠绕翻搅，一时间理不出头绪，索性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切换到订票软件把车票从下午改签到一个小时之后的一班，宁筱很快收拾好东西下楼退了房，打车去火车站。
　　临近中午的时间，路上的车并不多。
　　宁筱透过车窗看着撑着遮阳伞走在路边的三三两两的人群，不知怎的，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这个城市，才是季小姐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