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光》君俞

2、第二章

　　陈觅和林延大概四点回了寝室，罗书估计是饿醒了，坐在床上一脸怨妇相地盯着他们。
　　“过分了啊，再把我饿一阵我能把你俩拿来塞牙缝儿。”罗书接过夜宵，也不下床，直接支起右腿吃了起来。
　　反正这俩大老爷们绝对是吃饱了再顺便带回来的，这时候就没那个必要客客气气地分食了，他也乐得清闲。
　　“哟，您牙缝儿这么大啊！”林延正在换拖鞋，一听这话乐了起来。
　　“那可不，咱们罗叔叔的牙缝儿是我等凡人能想象的吗？”陈觅顺着梯子要上床铺，丝毫不在意他已经自降了辈分。
　　……

　　尉光将近六点才下了机。
　　她眼底有些淡淡的青黑色，揉了揉太阳穴走向门口的柜台——或许是叫柜台吧，她对这些不算太熟悉。
　　走近了些，能看见桌后有一把躺椅，上边躺着个大叔——四十岁上下，胡子拉碴，腰腹上随意搭着条毯子，睡得好不惬意。
　　“何叔？”尉光敲了敲柜台，试着叫了他一声。
　　“……嗯？”何叔费劲地睁开了眼，即使迷迷糊糊，还是能认出面前的小丫头是尉光。
　　“又玩了通宵？”眨了几下眼，他稍稍清醒了一点。
　　说来奇怪，他在这么吵的地方都能睡得香，却偏偏一叫就醒，也不知是不是年轻时候养成的绝技。
　　“嗯，那个座儿您别帮我留着了，以后估计不能常来了。”她指的就是那个陈觅他们口中的风水宝地。
　　“行……是休学结束了？回学校了确实该少来我这儿了。”何叔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是，报道的日期我拖得太久了，该去学校了。您还是请个年轻人来帮您看网吧吧，您太缺觉了，总睡在网吧对身体不好。”
　　也是奇了，这丫头平时寡言少语，很少见她主动说些什么，今天倒是话多了些。
　　“好好好，你赶快回去吧，去补个觉。”他一乐，也就没计较尉光装大人了。
　　自己都过得稀里糊涂，倒好意思装大人教训别人了。

　　尉光在网吧磨蹭了一会儿，又隔了几分钟才从网吧晃了出来。
　　盛夏的天亮得早，这会儿六点多，整座城市已经开始亮堂了——深夜里积攒的那点儿凉意估计不够太阳烤几分钟的。
　　“庐山”边上的那家李记烧烤开张不久，习惯日夜颠倒，这会儿已经在收摆在店门口的几张餐桌了。
　　尉光能想象到开店的夫妻两人加上几个伙计大白天窝在严丝合缝的店里睡得呼噜震天响的样子。
　　“诶，尉丫头，又玩到天亮了？”老板娘胡姨正往围裙上擦手上的油渍，一抬头瞅见了熟人。
　　两口子是本地人，乡下来的，只要看顺眼了，都可以叫熟人，热络得紧。
　　“……是，我帮您擦桌子吧。”尉光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其实不太会应付太过自来熟的人。李记开张不到一个星期，开始那两天，何叔照顾一下他们生意，会来这儿吃点儿烧烤——结果两方多聊了会儿天，嘿，又成熟人了。
　　于是后来的三四五天，何叔神经兮兮非要点只隔了几步路的李记的外卖——得亏是人家大方，挺乐意何叔这么不见外，不然怎么着也会生些嫌隙。也不记得具体是哪天，李叔拎着外卖进网吧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来网吧厮混的尉光，顺水推舟也就认识了。
　　说来也是巧，这两口子有个儿子，念初二，成绩那是惨不忍睹，据说那小子暗下决心要子承父业，不小心被李叔听见了，摁着好好揍了一顿。
　　这会儿见着长得好看，穿得干净整洁，气质淡然的尉光，越看越顺眼，想起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争气，回去后又把李旭好好数落了一顿。
　　丝毫没有想起好学生不会在网吧通宵这一茬。
　　“不用不用，粘上了油不好洗。”胡姨笑呵呵的，“没吃早饭吧，我让你李叔多下点面，吃一碗再回去吧。”
　　“麻烦你们了。”尉光也不推辞，还是帮忙收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进了店。

　　尉光回到家时已经快七点了。
　　她住的地方就在离“庐山”最近的那个小区里——一个老小区，名字倒是起得有文化，叫水榭花都，不过是仗着小区边上有片树林，里边儿围着一个野湖，风景不怎么好，但水质好像不错。
　　她一直一个人住，刚刚在李记吃早饭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正常人吃早饭的时候她还在睡觉，醒的时候多半是中午。别人一日三餐，她一日两餐，早餐已经戒了。
　　好像和人一起吃早饭也挺不错的。
　　她进了门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上，把脸埋进毛绒绒的毯子里，在快闷死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儿其他动静——她把手搭在床头柜上，东一下西一下抓住了空调遥控板，凭着记忆对准挂机的位置摁了一下开关。
　　“叮”的一声后，手又软了下去，遥控板啪嗒一声不知落在了哪里——可能是地上，她也不管，把嘴巴以上的部分从毯子里挪出来后，一点点睡去了。
　　房间里只剩扎破窗帘闯进来的阳光和空调的风声，她睡得沉静。
　　她在一间卧室里当着世外高人。

　　陈觅和林延在学校，没那个福气大白天补觉。
　　他们六点半就得起来晨跑，晨跑完是早读，早读完就是更加杀千刀的正式上课了。
　　二十班是实验班，美名在外，学习能力杠杠的，成绩也是令人惊叹——但这并不妨碍这群青春期少男少女整天作妖。
　　八点上课铃一打，英语老师踩着恨天高脚下生风走进二十班的时候，昂扬的斗志一下就折了一半——除了一些态度端正的学习楷模，其他人趴在桌子上愣是没了动静。
　　周可压下心里的火气，笃笃笃迈上讲台，教案啪嗒摔在讲台上——陆陆续续有人从桌上爬了起来，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哟，各位昨晚是在哪儿春宵一度了？”周可虽然三十多了，但思想依旧年轻，跟学生交流没什么大的障碍。
　　但这有些时候也不算是好事，比如现在。
　　“你们是聚众磕／药了是吧？要不就是聚众□□？印堂发黑，双眼无神——不对，陈觅！你给老娘把眼睛睁开让我看看有没有神！”
　　和学生亲近了端不起高岭之花的架势，她索性也不管了，完全放飞自我，泼妇架势端的毫无心理负担 。
　　“周老师，我的大眼睛必须炯炯有神啊！”陈觅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骚了回去。
　　这一还嘴，班上其他人倒是清醒了不少——笑清醒的。
　　“行啊，确实炯炯有神，怼起老师还挺熟练的是吧——”周可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诶等等，那么炯炯有神就别瞌睡啊，怎么着也得让大家欣赏一下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自个儿去后边站着醒醒脑子吧——诶林延，你俩好哥们，昨晚厮混的时候估计也在一块儿吧，去吧，和你的好兄弟一起赎罪。”
　　林延也算是人在座上坐，锅从天上来了。他回头盯了自己的好兄弟一眼，还有些怔愣——他兢兢业业撑着眼皮装精神，咋就被连坐了呢？
　　“fuck……”这是林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声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偏偏被周可逮住了——“我是英语老师，听得懂英语！”
　　杀鸡儆猴，杀的是陈觅林延两只鸡，儆的是二十班剩下的三十七只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