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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半夜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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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在此地,今晚子时,不见不散。”
陆河清说完那句话,便一个转身,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走了。
留下陶画懵懵地站在原地,眼角挂着两颗摇摇欲坠的小泪珠,伸手推房门的动作凝固在原地。
直到隔壁传来“哒”一声关门声,她才如梦初醒。
刚刚那人说什么来着?子时,不见不散?
噢,天呐,我想我真的是累坏了,上帝知道,我都出现幻觉了。
她心疼了自己两秒,耷拉着眼皮进了房间,关门,上床,进入漆黑的梦乡。
“咕——”
夜里,杜鹃鸟躲在重重阴影的树冠里,时不时发出一声诡异阴森的鸣叫。猫头鹰瞪着两团犹如鬼火的眼睛,牢牢盯住脚下的不速之客。
陶画瑟瑟发抖地挂在陆河清的身上,像只紧紧抱着桉树的无尾熊,两眼紧闭,嘴里还在不停地唱着大悲咒。
“陶大人。”“桉树”冷不丁出声。
陶画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只眼皮,便见那个平日里多是体面的人,非常不体面地翻了个白眼。
“陶大人再不松开些,陆某的袖子可要撑不住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不满的眼神,尽管嗓音还带点小颤抖,她语气十足地霸道,反问:“因此,所以,然后呢?”
男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假笑:“然后我可不想明早被人误解夜里和你一起断了个袖。”
陶画炸毛了:“那还不是你害的!半夜三更站我窗户口上把我吓个半死,开口第一句就是带我去挖坟!人干事?!”
“呵,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关于这个,咱们不是下午便约好了么?蔡知县究竟是被掐死还是中毒,一验尸身便知,陶大人早早入睡,不就是约我一起夜访的意思?”
“……”逻辑清晰有条理,完全无法反驳呢!
但目光短浅的我当时就真的只是因为困了所以去睡了个觉而已啊!要不要脑补这么多?
而且验尸这种事你为什么觉得我能行?我是个治病的医生,又不是法医!欲哭无泪.jpg
青山县位于大梁的西南边陲,往外走是延绵千里的青山。山体两侧是犹如斧削一般的百丈断壁,连鸟都不能轻易飞越,唯一通往境外的是一道一丈有余的一线天。这里可谓是边境最天然,也是最安全坚韧的防线。
不过除了这道“防线”,青山县的郊外也是多山多林。听小衙役说,蔡知县的新坟就落在西边的一座矮山包上。
两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在“断袖”之前找到了地方。
跳动的灯火照着新翻的土壤,陶画不敢放开陆河清的手臂,攀着他艰难地对着坟碑拜了拜,抖着嘴唇道:“冤有头债有主,蔡知县泉下有知一定要见谅,我们也是为了帮您申冤,您可千万别显灵!玉皇大帝如来佛,一定要保佑我们啊阿弥陀!”
一旁正把铁锹从布袋里剥出来的陆河清看到她的行动,不禁嗤笑了一声。
陶画:哼!我可是真见过鬼的人,你个凡夫俗子懂什么!
所幸陆河清还有点人性,挖土的工作自己扛了下来。尽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手下抡铁锹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不多久的功夫就铲到了一块黑色的厚木板。
陶画紧紧挨在他腿边递灯笼,看着他又将周围的土翻开,用铁锹撬开了棺材盖。
里面蔡知县的尸体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陶画牢牢屏住的一口气缓缓松了下来。这个时候反倒要好很多,只要将他当做是实验室里的标本就好了。
手里被塞进一把匕首和一副手套,她哀怨地看了陆河清一眼。男人对她一扬眉,示意她赶紧动手。
匕首顺着已经僵硬的肌肉纹理划开,尸体内部的真相开一步步地暴露在赤.裸的天光下。
“喉骨断裂,喉部肌肉呈黑色,死者生前咽喉遭致死性重击,同时有中毒迹象。”头脑已经冷静下来,陶画分析道。
“那衙役与司云的话就都得到了验证。”陆河清话锋一转:“不过毒有可能是后下的,喉咙也可能是后掐的。”
“没错。”陶画点点头,复又转头开始自己的工作。
半晌,她又道:“我在胃部仅发现极少量毒素沉淀产生的病变,理应不能致死,这些毒素应该是在死者丧失自主吞咽能力后由外力强行灌入,因此大量毒素堆积在了喉咙,只有少量流进了胃部。经过我的判断,死者真正的死因应该是喉骨断裂,也就是被人掐死的。”她将尸体整理好,这才摘下了手套,还有脸上蒙着的布条。
额前掉落了一缕头发,在夜风吹动下左右晃动,搔的脸颊痒痒的。陶画刚刚碰过尸体,就算戴着布手套,她也做不到在没洗手的情况下挠脸,只能费劲地用胳膊去蹭。
陆河清看着她笨拙地蹭了半天还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自己伸手给她将那缕头发拨到了耳后。
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脸颊,触感柔软又光滑,他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陶画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小小的变故,向他道了谢后,又蹲回了他的脚边,看着他将棺材盖回去,土埋成原来的小坟包模样。
至此,两人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关在监狱中的司云所说的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一个版本,那个与蔡知县一同在万花楼谈话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杀人真凶。
不过这个人会是谁呢?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目前看来付师爷和贾员外府里的人嫌疑最大啊。”陶画若有所思,重新抱好陆河清的胳膊回程。
“不过这次你怎么不甩开我了?”她抬头眨巴眨巴眼睛。
男人嫌弃地瞥她一眼:“怕某人吓哭而已。”
“才不会……”
两人回到府衙后院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陶画又困又累,脑子被冷风吹麻地一塌糊涂。
她跟陆河清打了个手势,两人跟刚偷完情回来似的,各自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陶画用隔夜冷茶浇洗了手,重新缩进了被子里,这一觉下去,直接到了大中午。
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所以碧翠也从来不会在早上喊她起床,向来都是自然醒的大小姐,要不是被饿醒了,说不定还能睡到晚上去。
用过饭后,她跑去问厨娘要了几根鸡毛,回了房间坐在窗前的书桌前。
她拿着鸡毛在砚台里沾了沾墨,开始在宣纸上涂写起来。
【付师爷、贾员外——青楼老板。】
【狼、白羊、黑羊,羊圈。】
【黑羊杀了黑羊,那么蔡知县也是黑羊,狼又是谁?】
“嗷,真让人头秃,这比高数还要难啊!”她颓丧地扑倒在桌子上。
其后,陶画又在衙役们的带领下去了蔡知县的府上。
蔡家没有主母,两房小妾正在闹着分家,在院子里尖着嗓子吵闹不休。见陶画到了那儿,立刻换了张脸,一边一个梨花带雨,扯着她的胳膊哭诉不休。
可怜陶画瘦弱的身躯被扯得像是芦苇杆似的左右摇晃,稍不留神就要“嘎嘣”一声折断。
还多亏了陆河清。
男人高高大大,往那一杵就给了人压力,当他面无表情地释放冷气时,那两个本来吵吵着要陶画做主的女人不自觉地就放低了分贝,手上拉扯的力道也弱了不少。
陶画赶紧溜到他身边。
——看来无论是人是鬼,在这尊大神的身侧,总能让自己倍感安全呢!
她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道:“两位夫人莫哭,本官定会还蔡知县一个公道。现在本官问你们,蔡知县出事的那一晚,有没有人知道他是去干什么,见了什么人?”
二房小妾连忙哭喊道:“还不是去见柳芊芊那个狐媚玩意儿,大人呐,你可一定要治这个杀人犯死罪啊!”
三房搭腔:“是啊大人,亏我们老爷深情,当晚拿着封情书就欢天喜地地过去了,哪想到这一去就……呜呜呜!”
陶画疑惑:“听你们这意思,蔡知县是喜欢柳芊芊的?”
按付师爷的说法,柳芊芊是对蔡知县因爱生恨才杀的人,难不成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俩人感情突然就破裂了?感情破裂了还能毫无防备地喝下柳芊芊送来的毒药,他心还挺大吼。
二房道:“是啊,我们老爷心里中意那贱.人多时了,还想过要纳了她呢。”
“嗯……”陶画沉吟,扭头问身后随行的衙役们:“那封情书现在在哪里?”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有一人上前一步,抱拳答道:“回大人,案发那晚属下当职,并没有见到任何书信。”
“这样的话就得劳烦两位夫人带一下路,我们得去蔡大人的书房看看。希望蔡大人写情书的时候有打过初稿二稿和三稿。”
“这……”
“怎么了?夫人有什么为难之处?”
三房突然冷笑了一声:“呵,不敢说了?大人,我们家老爷书房里的东西早就让这个贱.人全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