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泡芙咕噜噜

1、第一章

　　我，学生，17岁，高二在读。

　　此时此刻数学老师用板板整整的粉笔字写了一黑板，正在讲卷子的倒数第二道大题，是道解析几何题。

　　我盯了会黑板，眼神就开始往别处飘。

　　我最讨厌数学了，因为它总是让我怀疑我的智商。

　　我确实不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可是每当做数学题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八成就是个弱智吧。

　　我一定是个弱智吧！

　　不然为什么他总能做得出来呢？

　　我的目光落到第二排的那个背影上。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跟着老师的动作移动，还在老师询问的时候微微点头，表示认同的样子。

　　他上课的时候总是这么认真，脑子不会累吗？真的能听懂吗？为什么我算的结果和答案不一样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想钻进他的脑子里面看一看，是不是除了数学题就是物理题，除了化学题就是生物题，哦，应该还有满满当当的阅读理解和时态分析吧。

　　他的脑子里就不会想点别的什么吗？

　　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收起试卷，下课。

　　课间的教室乱哄哄地，不过这仅限于班主任不在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眼尖的同学打着暗号四下传递，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我们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一个长得有点富态的更年期女性，眼睛大极了，可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不出含情脉脉，而是像黑猫警长一样目光如炬盯着我们这群一只耳们。

　　课间只有十分钟，很快就上课了，这节课是语文课。

　　我最喜欢语文课了，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让我能稍感轻松的课。

　　我想其他学生也应当是这样想的，因为语文课上，大家总显得更活跃一点，笑声也多了起来。

　　这节语文课讲的是月考的卷子，上节课没讲完，这节课继续，这次讲到了古文鉴赏。

　　我掏出笔记本，把那些离我很久远，与现代汉语意思半毛钱不想管的解释记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还是知道点学习方法的，毕竟我又不是真傻子。

　　老师叫起了第一排的一个女孩子，“张盈，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女孩子慢吞吞地站起来，嗯啊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然后老师又叫起她后面的男孩子，“白正宇，你说。”

　　老师话一说完，教室的几个角落里传来起哄的声音，其他同学也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他和这个女孩是班里的绯闻对象，大家总是开他们两个的玩笑，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高中的生活太压抑，少男少女迸发的荷尔蒙被埋在书山题海里，只能在这种时候偶尔透露出一点。

　　同桌跟我说，他俩是真的，只是还没在一起，班主任管得太严。

　　我不相信，一定是假的，如果不是假的，我该怎么继续喜欢他啊？

　　我喜欢他，是一个秘密，除了我没人知道。

　　在很多个时候，如果他回头都能看到我追随的目光，可是我不会让他看见，我会在他转头的那一刻，看向别的地方，他不会知道的。

　　他在一片哄笑声中站起来，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老师也一脸八卦地看着两个人。

　　年少的爱情，谁会不心动呢？

　　不过最后还是老师压住了场子。
　　“安静，白正宇，你说吧。”

　　他对照着古文流畅地翻译成现代汉语，然后坐下。

　　老师问前面的女孩子。
　　“张盈，你的卷子呢？女孩低着头说，忘带了。”

　　“坐下吧，下次记着点，今天先跟同学看一个吧。”
　　语文老师这么说，没有责怪她，因为这个女孩子的语文很好，老师总是喜欢学习好的学生，对她们格外宽容。

　　白正宇拍拍她的肩膀，把自己手里的卷子递给她，回头接卷子的女孩脸红成了一个苹果。

　　我在后面看着他们，也许同桌说得是对的，他们两个是真的吧。

　　我情绪低落，难过极了，但过了会又生出一丝庆幸来，还好，还好没人知道我喜欢他。

　　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不过今天一上课全班就被老师叫出去，在走廊上排成两列，今天是换座位。

　　虽然我们对班主任的严厉都颇有微词，但是不得不说，她在选同桌这件事上还是给了我们很大自主权的。

　　我们每次换座位都是以成绩选择，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依次进入教室挑选自己喜欢的位置，这在这个以成绩论一切的环境而言，倒算是合情合理了。

　　老师把白正宇第一个叫进去，他每次都是被第一个叫进去，所以他坐的那个位置，一坐就是两年。

　　这次他选的稍微慢了点，我们在外面等了一会，老师才叫到第二个人的名字。

　　他这次怎么这么慢啊，我这么想着，就听到了班主任叫我的名字。

　　我是第五个进去的，教室里大多数的位置还空着，只有三个人坐在位置上。

　　三个人？

　　我看了一遍，白正宇不在

　　我下意识的看向老师，却看到他正站在老师旁，眼睛看着前面。

　　我又看了看他惯常坐的位置，没有人，还是空着的。

　　他应该还是选的这里吧，我想。

　　我这次这么努力的考好，就是为了能够在选座的时候选一个离他近一点的位置，我已经不满足于远远地看着他了，我想离他近一点，想听见他说话，想围绕在他身边

　　但我又不敢太接近他，生怕被别人看出来我喜欢他。

　　年少的心事，就是这样矛盾，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我选了第三排的位置，在他位置的左后方。

　　我很满意这个位置，离他很近，我可以随时看到他，不管是在做什么，只要他靠在椅背上，我不用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衣角，而他很喜欢靠在椅背上。

　　但也不过分的接近，不会引起怀疑，没人能看出来我实际是为了接近他选择了这个位置。

　　我用最刻意的心，做了最不刻意的选择。

　　17岁，明明心里早就掀起了波澜万千，但脸上还是不漏分毫，我明明不该这么成熟，可谁叫对你的喜欢，如此难以隐藏。

　　后续又进来了两个人选了座位，这时，站在老师旁边的他说话了，他说，我可以现在选座位吗他还没选？
　　他还没选！

　　我听到这句话，人都要背过气去，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是我费劲心机选来的座位，我从成绩下来就开始谋划的位置，我一遍一遍在内心排演选到它的几率，我祈祷了几千次一定要让我选到的座位，现在没有意义了？

　　我真是恨不得锤爆自己的狗头，也锤爆他的狗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讨厌他。

　　我因为喜欢他，而讨厌他，这并不矛盾。

　　他得到老师的许可，从讲台上走下来挑选位置，我不去看他，心里恨得要死。

　　然后我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可以让我进去吗？

　　我抬头看他，心里炸出了烟花，他说，前面粉笔灰太大，感觉这里好一点。

　　我才不管他是什么理由，我只知道他竟然坐在了我旁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压抑住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也压抑住疯狂上扬的嘴角，点点头，站起来，让开位置，让他进去。

　　接下来其他人选了哪里坐了哪里，我都不知道了。我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天知道，我脑子里现在真的在开party，好日子在脑子里360度环绕式立体声循环播放。

　　怎么能有这么契合的歌曲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呢，啊，音乐果然是上天的礼物。

　　直到他用手肘碰了我一下，我才缓过神来看着他，他悄声说，班主任的课，你也敢溜号。

　　这一句如电光火石，给我脑子里正在开的party断了电，我微微抬头，斜眼往上看，果然班主任拿着录音机站在讲台上，睥睨众生的样子，看着我们这群被高考折磨的小蝼蚁们。

　　我赶紧拿出练习册，翻到了白正宇那一页。

　　这节课是听力练习，一男一女说的热闹极了，可我根本没听懂。我的听力考试完全靠抓关键词，你要是问我这到底讲了什么，抱歉，我还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可我知道有的人是真的能听懂，比如说我现在旁边这位，他听的是英语，在脑子里自动就翻译成了中文，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脑子里按了有道词典。

　　班主任的课总是分外漫长，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全班人目送班主任出了教室，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纠结着要怎么跟他道谢，才能显得我不那么狗腿子。

　　额，我犹豫了一下说，谢谢你哈。

　　我快速地对他说完，还没等他回复我，又快速的把头转过去，避免跟他目光相接。

　　其实，我想对他说很多很多话，我有说不完的话要跟他讲，我吃到了好吃的东西，想告诉他那有多好吃，看到了好看的东西，想告诉他有多好看，玩了好玩的东西，想告诉他有多好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可是我不行我不能跟他说太多，我怕我一开口，就止不住的什么都告诉他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卑微了，卑微到好像只要让他知道，我就低到泥土里了，可惜的是，我不是他喜欢的人，卑微到泥土的我，开不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