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俊俊》潇湘夫子

3、第三章 狗眼看人

　　三 狗眼看人
　　老人骑着破三轮车，一路吱吱呀呀慢慢地走，走到日当午，在一个破败的小院里停下了。
　　老人把小黄毛先从车上抱下来，小黄毛知道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它不敢乱动，就站在老人脚边，转动着小眼四面八方观看。它发现这就是一个更大的堆放各种废品的地方，院子里有好多人在里边拆扒敲打。叮叮当当刺耳的响声此起彼伏。
　　老人不在管顾小黄毛，一个人吃力地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全御了下来。这时从那堆拆卸堆上下来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浑身油污，一脸稚气的小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小男孩和老人打了一个招乎，接着高兴地把小黄毛抱住了。
　　小黄毛毫无畏惧地看着小男孩，它明白，小男孩不会欺服它的。现在它有老人为它撑腰，它才不会怕什么人的。
　　小男孩抱着它，和老人不知道讲着什么，过了一会，男孩轻轻地把小黄毛放下了，用手抚了抚小黄毛的头，接着便开始和老人一起搬运老人卸在地上的各种废品。
　　他们把各种东西都搬到了小院深处的几间屋子前，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一个穿的花花绿绿，肥胖仕实。一个穿着一身黑，瘦高虚弱。四个人把的废品翻过来倒过去一遍，那穿着花衣的胖人给了老人几张小纸片，便对着那个小男孩大声嘟嘟了几句话，小男孩便离开了，一个人走到一大堆废品前，继续搬运一捆捆的东西。
　　小黄毛也不再拘束，在小院里跑来跑去，快活极了。不一会儿，老人和一胖一瘦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便把小黄毛抱上三轮车，对着那个小男孩叫了一声，骑上三轮车就向院外走去。
　　小黄毛坐在空荡荡的破车箱里，它抬头向小男孩看去，见小男孩向老人跑来，跑到三轮车前，那小男孩满眼泪汪汪地看着老人，不知道和老人嘟嘟说了些什么，泪水便不住地流下来，一会儿满脸都湿了。
　　不黄毛不解地望着伤心的小男孩，心里也不知名地难过起来。小男孩低下身，双手把小黄毛抱在怀里，轻轻地亲吻着小黄毛的头。小黄毛好幸福好幸福呀，它温顺地依偎在小男孩胸口，真舍不得小男孩丢下它离开。
　　突然，一声吼叫传来，一条大木棒重重地打在了小男孩身上。小男孩被打的跌倒在地，凄惨地哀叫着，小黄毛被一下甩在地上，当它扭转着痛疼的身子爬起来时，正看见那个花衣肥胖的人拿着木棒，不住地往小男孩身上敲打。老人见状，急忙下车，用自己老衰的身子，挡护着小男孩。那花胖子高举的木棒落在老人身上后便丢掉在了地上。小黄毛瞪起眼睛，愤怒地看着这个大胖子，它猛地想起了妈妈被打断的狗腿，是不是就是这个人这条大木棒打的呀。它一下狂怒起来，像一头小狮子，猛地向那个花胖子扑了过去。
　　那个花胖子正打那个小男孩打的起劲，冷不丁被小黄毛扑过来撞了一下，那花胖子号叫一声，低头一看是条又脏又瘦又小的黄毛狗，它对着小黄毛憎恨地飞起一脚，小黄毛便如一个小沙布包一样飞起老高，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重重在摔在了一堆废品上。
　　老人悲恸地呼叫了一声，跑过去捡起小黄毛，昏花的老泪一串串不停地落在小黄毛身上。它紧紧地抱着小黄毛，来到小男孩身边，吃力地把小男孩扶起来。小男孩悲哀地看了一眼小黄毛，一句话没说，转过身，一瘸一扭地走向了那堆废品，继续干他的活去了。
　　老人把小黄毛得放进车箱，对着花胖子深深地弯了几下腰，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话。那花胖子用一只手指着老人大声地吼叫着，另外一个瘦高的人也过来合着花胖子一起对着老人吼叫。小黄毛看着这一切，它真想再次扑向那个花胖子，对着她的嘴巴狠咬一口，咬掉她的嘴巴，看她还如何吼叫。
　　老人什么话也没有再讲，对着那两个人又连连地弯了几下腰，便一声不吭地骑上三轮车，吭吭吃吃地带着小黄毛出了那个臭哄哄肮脏的院子。
　　走不多远，小黄毛就感到身上一阵阵的疼痛，但是它也不敢号叫，怕老人发现了它的疼痛会停下来抚慰它，它不想让老人停下来，它希望快快地离那个肮脏的院子远远的。
　　老人费力地蹬着车子，一直不停地走着，走不多远他就回头看看小黄毛，小黄毛知道老人在担心它，每当老人回头看它时，它都故意强忍着疼痛，装出平安无事的样子，对着老人欢快地蹦跳几下。老人看到它的快活，便回转头去，继续用力蹬着三轮车前行了。
　　一栋栋高大的房屋在他们面前晃过，一声声尖利的响声在他们身边滑过，成群结队五颜六色的人在他们眼前走过，小黄毛大开了眼界，它没想到这天地之中竟有这么多的物事在不知不觉地发生。但是不知为什么，它还没有发现一个和它相似的东西在它面前出现。难道说除了刚刚死去的妈妈，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族类了吗？那么妈妈讲的它那凶猛如狮的爸爸又在哪里呢？什么又是狮子这种东西呢？为什么来来往往走来走去的都是那些两只脚走路的“人”呢？
　　小黄毛随着老人在一条条大街小巷穿梭，瞪着一双好奇的小眼睛观察着这些个各种装扮的人，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它好羡慕人能有好多好多的同伴，能够相互交谈相互结伴，而且人们还好像都有吃不完的各式各样的好东西吃似的。因为它发现，好多花花绿绿的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津津有味地不住地往嘴里吃。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小黄毛却从没见过，好多甜美的香味，它连闻都没有闻过。也许妈妈都吃过这些东西吧？小黄毛又开始羡慕起妈妈来，它有时觉得妈妈是很有本事的，虽然它瘸了腿，但是妈妈还是妈妈，它拼着自己的生命养育了它。妈妈是一个伟大的妈妈！
　　老人时不时的捡些东西往车上放，每放一次，他都对着小黄毛笑一下，这让小黄毛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那种笑是如它妈妈一样的笑，小黄毛以为妈妈死后它再也看不到了呢。
　　天色不知不觉的阴暗下来了，一阵阵的冷风吹的老人的衣服呼呼响。小黄毛的肚子又开始饿了，它想对着老人叫几声，告诉老人他们该吃东西了。但是它还是忍着了，它觉得老人已经太累了，不住的骑着三轮车，还要下去捡东西。也许老人比它还饿呢，现在老人的那个破袋里，肯定没有馒头了，否则老人早就给它小黄毛了。忽然，小黄毛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它抬头一开，原来老人带它走到了一所破房子前，那些扑鼻的奇香，就是从那破房子里飘来的。小黄毛一下兴奋起来，它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直起了身子，扒着车箱往那所房子里看。
　　老人把车子停在了破房子边，靠着墙放好，对小黄毛笑着说着什么话。边说边把小黄毛抱下了车，他们一起走进那所破房子，里边好多的人呀，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地在那里坐着，三三两地大声讲着什么，有的深埋着头，大口大口地把面前大碗里的东西往嘴里扒。小黄毛看到那大碗里的东西长长的白白的，香喷喷地冒着热气。看到这些，再闻到满鼻的香味，它的口涎如小河一般不停地流了出来。
　　老人把它紧紧地抱着，生怕它跑掉或被人抢跑了似的。老人给一个花衣服的白白胖胖的人讲了几句话，那白胖的人便对着小黄甜甜地笑了下，弯下身从下边哪里摸出一个小小肉骨头，很可亲地递到了小黄毛嘴边。小黄毛看看老人，想征求老人的同意。它怕它一个小小的错，再会让老人受到伤害。老人看着它笑着点了点头。那个白胖的人又甜甜地对着小黄毛清脆地笑了几声，便把那个肉骨头放进了小黄毛的嘴里。
　　多么香甜的肉骨头呀！小黄毛美美地吃着，快乐地看着那个白胖的人。它猛地发现，这个白胖的人，好像和那个小院里用大木棒打小男孩用脚踢它的胖人有点相似。可是仔细再看，它发现，这个人与那个人却是千差万别的不同。同样的容貌下，却是不同的笑脸。
　　老人抱着小黄毛，进到屋中央，在一个大口吃饭的黑脸粗壮的人旁边坐下。小黄毛偎在老人怀里，香甜地啃着肉骨头，老人好似在和那个粗壮的人讲着什么话，那个人一边大口的吃饭，一边扒着老人的衣服观看小黄毛。小黄毛胆怯地往老人的怀里缩了缩，那个人爽朗地对着小黄毛大笑了起来。旁边几个吃饭的人都扭着脸往这边看，老人把小黄毛高高地举起来，好像故意向这些人炫耀小黄毛什么似的。
　　不大一会儿，那个白胖的人双手捧着一个大碗放到了老人面前。走时还在小黄毛头上亲昵地摸了一下。老人看着面前那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美味，拿起两根黑色的小木棒，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用那两根黑色的小木棒挑起一捋捋的白条条往嘴里送。那一捋捋白白的东西，冒着热气，吱吱溜溜地就进了老人的嘴里。小黄毛看到老人也有了美味可口的东西吃，它心里更加快乐幸福了，有了老人的存在，也就有它小黄毛的存在，有了老人的美味，也就会有它小黄毛的美味。现在他们两个是多么的相依相伴呀，小黄毛想，如果老人有一天不在了，那它小黄毛也就不想在这世上存活了。它要伴着老人死去，与老人生死共患难，共同经历这世上的每一天。
　　老人吃了一会，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他低头看看小黄毛，小黄毛已把那个小骨头啃的光光溜溜，一点残丝不剩了。小黄毛幸福地看着老人，老人也幸福地看着小黄毛，他们就像是一对父子一样对望了一会。老人用他那粗壮的老手在小黄毛头摸了几下，想是要向小黄毛传递什么信息，但是他知道他讲什么小黄毛也不会知道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用那两只黑木棒，从那个大碗里挑起一捋捋的白条条，放到另一只手里。连挑了几下，那只手里便放满了白条条。他把那只手放到小黄毛嘴边，示意小黄毛吃掉。小黄毛深情地看着老人，它明白了，这是老人自己舍不得吃，专为它留下的。小黄毛眼含着热泪，慢慢地吃着那些白条条。那些白条条是那样的鲜美可口，那样的爽滑干甜。小黄毛把老人手上的白条条舔吃的干干净净，吃完，它深深地在老人手上又吻了一下。
　　老人看着小黄毛美美的吃完手上的白条条，紧紧地抱着小黄毛站起了身，和旁边那个黑壮人打了一个招乎，走到那个白胖人跟前，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片递给了那个白胖人。那人接过小纸片，又从身下摸出两个馒头来，递到老人手里后，冲着小黄毛做了一个丑恶的鬼脸，接着就笑着摸了摸小黄毛的头。
　　老人笑着走出了那所破房子，把小黄毛重新放进车箱里，蹬起车子又出发了。
　　小黄毛坐在车箱里，心里美滋滋的，它看着老人弓起的后背，用力的样子，多想跳下车，帮着老人把车子往前行呀。但是它不知道如何才能用上力，它现在太小太小了，它的微小的力量，不但不能帮助老人前行，还会再增加老人对它的担心。它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奇异的世界，多么想快快地长大呀！长大了它就有力量了，有本事寻找食物了。
　　夜色越加黑暗了，老人蹬着车子，一点点地走出了那各式各样的灯光，离那啸叫的人群越来越远了。前方的道路越来越黑暗，但是老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走着走着，小黄毛忽地听到老人高声吼叫起来，像是在呼叫什么伙伴。吼叫了一会，又大声畅快地笑起来。小黄毛在黑暗中看不到老人的脸，它想，老人这是在高声快活地歌唱吧，歌唱这一个白日的生活，歌唱他们人的幸福吧！想着想着，小黄毛甜甜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