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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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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李心芷独自占一桌。她的师兄们聚在一桌默不出声地在十三姨的督促下练字。今日的课由黄飞鸿单独教授李心芷。
“……祖气之内,含抱阴阳,阴阳之间,是谓中气。”黄飞鸿背着手缓慢来回走着,“中者,土也,土分戊己,中气左旋,则为己土,中气右转,则为戊土。戊土为胃,己土为脾。这段话的意思是……”他述说着自己的理解,越讲越兴奋,到最后有些顾不得徒弟能不能跟得上自己的思绪。
李心芷的面前摆了本书,字竖着排,从右到左读,与后世的书在编排上有一定的区别,加上又是繁体字,所以她看得有些费劲。师父每次都是念完一段再讲其意,然后再结合实际情况继续讲解并向外扩展知识点。
刚开始李心芷尚能聚精会神地倾听,但时间一长就开始分神,自然而然地就跟不上师父的思绪。再然后,周公前来打游击战,准备攻下她这块险要要地。
她的脑里一片混乱,拼命地想去听清师父的话,可是只闻其音,却不知说了什么内容。她坐得端端正正,上下眼皮却调皮地开始打架。每当上下眼皮一合上,下一秒她就使劲地睁开眼睛,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这,所以师父暂时没有发现她其实正在打瞌睡。脑海中好像传来了声音,它不停地提醒她不要睡、不要睡。刚开始这声音离得近,渐渐地这股声音离得越来越远。
梁宽放下毛笔,双手捏起纸张,吹了几口气,想将纸上的笔墨吹干些。纸上的写着他的名字,这可是他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写出来的,虽然不及十三姨的字,但也够他拿给外人得瑟得瑟的。
他瞄了一眼猪肉荣写的字,诶呦,都不知道写的是啥。猪肉荣控制不好力度,用力过大,使得毛笔的毛全翘起来,笔墨渗透纸张,桌子上沾着墨。纸上只看到了一团墨。
他得意极了,再瞄其他人,却不小心瞄到李心芷。
梁宽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牙擦苏,示意他看那边。
小小的动静吸引了无聊的众人。他们一看,顿时佩服起师妹,居然敢在师父眼皮底下打起瞌睡。
他们各自示意对方将师妹弄醒,只换来对方摇头拒绝。几个男人同时摇头,带着滑稽的喜感。在师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弄醒师妹那是相当有难度的。
黄飞鸿讲得口有些干,正想喝水却看见李心芷闭着眼睛稍稍低头——若是没有看到她闭眼还以为她相当认真地听讲,他厉声喝道:“阿芷!”
李心芷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这瞌睡打得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过了十几秒才彻底清醒过来。现在她的脑中出现不停说着“糟了”的声音。
“你背一下前天让你背的段落。”黄飞鸿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李心面对着师父不敢看他,“阴阳未判,一气混茫。气含阴阳,则有清浊,清则浮升,浊则沉降,自然之性也。升则为阳,降则为阴,阴阳异位,两仪分焉。清、清……”她想不起来下一个字是什么。她记得下一句话是什么,却偏偏在这里卡壳了。
师兄们刚巧坐在师父的身后,他们眼见师妹背不出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凌云楷想到题字提醒。他看了眼十三姨,呃,十三姨就算了,她没学过医,刚何况从进到书房开始到现在她眼里心里都是师父,哪里想起来她本是来督促他们练字的。
再看梁宽与猪肉荣,他俩刚开始认字,现在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期待他俩题字真的是难于上青天。
至于牙擦苏嘛,背书厉害,学医也有天赋,说唐话也没以前说得那么结巴,但他现在只到了会看字的水平,只会写洋文。
所以现在只能靠他了。凌云楷提笔快速写下“濁”字,随即将写有字的纸张举起。
李心芷回忆背过的书,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感觉这间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她越发紧张,眼睛开始乱瞄,一瞄就瞄到了“濁”字。看到这字,她想了几秒才想起它的简体字。想起了这字,一切都不成问题,她继续背,“清浊之间,是谓中气,中气者,阴阳升降之枢轴,所谓土也。”
停顿了几秒,她接着背下一段,“枢轴运动,清气左旋,升而化火,浊气右转,降而化水。化火则热,化水则寒。方其半升、方其半升……”又忘了,她快速瞄了一下师父身后的师兄们,随即收回视线。这就是她为什么选择理科的原因——记性差。在她看来,背书比学理要难很多。
凌云楷很快竖起写着“未”字的纸。
这点小动静怎么能瞒得过黄飞鸿。他此时此刻强忍住回头的冲动。
“方其半升,未成火也,名之曰木。木之气温,升而不已,积温成热,而化火矣。方其半降,未成水也,名之曰金。”李心芷越背越顺,“金之气凉,降而不已,积凉成寒,而化水矣。水、火、金、木,是名四……”刚背得顺口又在关键卡壳了。
凌云楷提笔想着“象”字怎么写。师妹真的让他很为难,这字他不记得怎么写。这次他没有立即写字提醒师妹,引得其他师兄弟看着他。
这次只能靠十三姨了。幸好十三姨正注视着他。他掩着嘴,小声问:“象字怎么写?”
音量极低。十三姨一时之间没有听清说了什么。
他观察到师父没有回头,放心了,一字一顿地说:“象字怎么写。”这次加大点音量。
十三姨刚想提笔,一声喝厉打断了她。
“阿楷!”
师父的这一声激得凌云楷猛地站起来,如同人被迫在浅水中憋气到了极致又在忽然解除束缚的那一秒站起来,全身绷得紧紧的。
其他师兄弟比凌云楷慢了一拍才站起来——听到自己的名字的反应总是比听到别人名字的反应要敏感得多。虽然他们没做什么,但是总觉得做贼心虚。
“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以为我聋的!”黄飞鸿板着脸,身上散发着一种迫人的气势。
无人敢接口。
气氛开始凝结,好像要凝结成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
然而窗外传入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吓人的气氛。
“吃饭,吃饭了。”多年在宝芝林帮忙煮饭的大婶大声喊。
梁宽他们好似雕像瞬间活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说:“师父,吃饭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走出书房,离开前顺便将愣住的师妹拉了出来。
待他们走后,十三姨上前,劝道:“你别生气。阿芷已经很努力地背书了。她天天背得很晚。”声音柔柔的。
黄飞鸿取过放在桌上的扇子,展开它,猛地扇风,好像这风能把自己的火气扇走,说:“我不是气阿芷。我是气阿楷。提醒这种小事都能做得这么蠢。”
“不说他了。”他说话没有之前那么冲了,语气开始柔和下来,“少筠,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