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白发染尽千堆雪》有栖川平藏子

39、心思

　　芥川不战而退，抓捕人虎的任务失败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交代的，穿过港口黑手党大楼顶层长长的走廊，我和芥川两个人都沉默着，却谁知道是不是互相都在想，该如何编造一个完美的说辞。
　　这里毕竟是黑手党，失败即没有用处，而黑手党是不会允许没有用处的成员活下去的。我从来没有任务失败过，芥川也是，我们都很强，只是……
　　路很长却也很短，到了。
　　面前是黑色木质有着厚重质感的两扇门，我稍稍转头与他对视一眼，再转回去时已经整理好了表情，半分严肃半分恭敬，我抬手敲门。
　　“boss，北田薄冰/芥川龙之介求见。”
　　“进来吧。”门后道。
　　推门，见礼，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办公室没有拉窗帘，整间房此刻全部被橙红色的晚霞光晕笼罩，呈现出一种瑰丽的、濒临末世的美。这也真像我的末世啊，我苦笑。我和芥川自然都不敢直视长桌后坐着的人，只是垂眸开始例行汇报任务经过。
　　“芥川君失败的任务可不多见。”森鸥外幽幽道，“我对芥川君的异能力很信任呢，横滨的异能力者有哪个打得过罗生门。”
　　森鸥外的声音随着讲话而逐渐压低，就算没有看到他的脸我也知道他一定是动了怒，芥川故意隐去了不战而退的事实，但我知道森鸥外一定是猜到了。芥川的额头也早已泛起颗颗汗珠。
　　“首领恕罪，那个叛徒实在是太过狡猾……！”芥川“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我也随着他跪下。
　　提那家伙做什么，芥川对太宰一直……森鸥外那么多疑的一个人肯定会怀疑！
　　“在下一定会尽全力追捕人虎！请……首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我和芥川君对港口黑手党绝对忠诚。”
　　“我也没有恐吓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时间过得很慢，屏住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良久，森鸥外才慢悠悠地开口。
　　“只是你们要知道，港口黑手党，不容许失败。”
　　“就算我这个首领不追责，底下的人也不会服气。”
　　森鸥外看了我们两个人一眼，叹了口气，“看在芥川君和北田君是我得力干将的份上，处刑就不必了，只是惩罚是什么你们都知道。”港口黑手党从首领一直到最基层下属都纪律严明、奖惩分明，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和芥川自然都没有什么异议。
　　“是。”
　　“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你们之后的工作，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至于人虎其实不必着急，只是黑手党早就接下了抓捕人虎这单生意，在和买家约定的期限到来前我要看到它。”
　　“在下明白。”
　　“好了，芥川君你可以走了。北田君留一下。”
　　“是，在下告退。”芥川行礼后转身，黑色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我抬眼偷偷瞟了一眼森鸥外，搞不明白他一定要把芥川赶走留下我想做什么。
　　“对手是那家伙，芥川君难免畏手畏脚，你看着点儿他。”森鸥外突然开口。
　　我吓了一跳，在这样的黑手党中失去了首领的信任被猜忌简直是死路一条，只是森鸥外就算怀疑谁也不该怀疑芥川啊，他有多拼命……“森先生，我以自己的忠诚保证芥川君一定会尽全力完成任务，他是绝对百分之百忠诚于港口黑手党的，芥川君的战绩我与其他部下也有目共睹，请您明鉴。”
　　“行了，我不会对芥川君做什么的。”看我如临大敌般，森鸥外不经意地摆了摆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知道芥川君是忠心的。不过相比芥川君，我更关心的是你。”
　　我？除了这次任务，我有什么过失吗？
　　“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北田君最近总心不在焉的样子。”
　　“哪有啊，森先生。”对于森鸥外叫我留下来居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我颇有些意外，但又转眼想到自己在高层干部会议上的事情，有点心虚地保证道，“在任务上我不会疏忽的。”
　　“你有什么心事吗，北田君？”森鸥外在此刻却异常敏锐。
　　“没有，先生。”我只是突然有点难过，为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原因。
　　“不是我吓着你了吧。”森鸥外自顾自地说着，拉开抽屉不知道翻找什么，“其实我很不擅长对待女性的，如果是爱丽丝酱的话，我会用草莓蛋糕哄她，红叶君嘛，上好的茶具就好了，至于樋口君就更简单了只是放几天假而已。只是北田君嘛……”
　　“找到了！”森鸥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献宝似的递给我看，“有个老朋友寄给我的点心，抹茶味，我记得北田君最喜欢了，拿去吃吧。”
　　我瞬间感到有点惊悚，森鸥外……送我零食？？？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想对我做什么啊天哪！
　　“前些日子让你加班太久了是我考虑不周，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我再看去时不知是怎么，森鸥外的眉眼竟然都柔和了几分，我僵硬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房间，身后打火机盖子打开发出清脆的一响，男人点起一根威斯敏斯特香烟，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
　　“Good night.”
　　出了港口黑手党总部已经是午夜了，我其实并不想去哪，也不想开车，只是一个人在横滨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走。不知是今晚的夜色太美，还是月色太温柔，明明已经很久、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一个人，那个总是严肃得一板一眼，却又对我无比温柔的男人。
　　我知道，我是太贪心了，既想继续现在的生活却还是忍不住想念起他。只是当年不声不响地突然消失，我是对他有多狠心呐！
　　四年了。
　　北田薄冰已经不再是个会做梦的少女了。
　　我想道，转头开始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我看到了黑手党总部高耸入云的大厦，顶层的落地窗仍然闪烁着一抹亮光，脑海里闪过那双酒红色的、深沉的、却又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那是我已经起誓过、决定此生从此要追随的光芒。
　　好像有什么在不经意间变得不一样了，而我只是迷糊着，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