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七个门牌

5、第 4 章

　　方澈等着众人都过了最开始的狼吞虎咽的阶段，想了想，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些清酒，然后站起来，双手举起小杯子，对着方仲恭恭敬敬地说：“爹，谢谢您这次带我出去，我长着么大还是第一次到县城，让我见识到了跟这里完全不同的新鲜事儿。这回我可能并未帮上太多的忙，但是，爹，我已经熟悉了，下回采买我也不会乱跑给您添麻烦了，我能帮您分担了，以后不需要您再这么辛苦，女儿能做好。感谢爹，女儿敬您。”说完仰头直接喝完，看着方仲。
　　方仲有点懵，他的脑子似乎还转不过来，忽略了她后面那些话的意思，只是随口道：“哟，你这小丫头还学大人敬酒？你哪儿学来的？吃错药了你？”然后拿起杯子，冲着女儿点了点头，仰头喝下。

　　方澈立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王哥，小刀哥，感谢你们这一路的照顾，尤其是昨晚，把吃的都让给我们，以后恐怕还是会麻烦二位多多指点和关照，方澈先干为敬！”
　　王麻子跟方仲一样，也是一脸懵比，还是小刀反应快些，拉着王麻子站起来：“姑娘不要如此客气，这是我们应当做的，这顺手的照顾，完全不及大哥待我们万分之一。”小刀说完仰头喝下，王麻子愣愣的，看到小刀喝了，也一口喝了，然后跟着坐下。

　　方仲此时也回过神来，他发现他还是小瞧了他的这个女儿，她分明是想要下采买这个活计：“不对，采买还是让小刀和王麻子负责，你别瞎起哄，瞧瞧你这回的样儿，以后你得给他们添多少乱，再说，女孩子家总是这么往外跑算怎么回事，不行，绝对不行！”
　　“爹，这回其实真不怪我们，不论我们去不去书肆，货物都是这么多，肯定是要慢慢走回来的。再说，爹您辛苦养育女儿十年，这大冬天的还亲自去采买，多冷啊，以后也让女儿代您操劳，尽一尽孝心啊。”
　　“别瞎起哄，你个丫头片子才多大？就天天想着往外跑？”方仲身为三个孩子的爹，从小对他们的了解是非常深的，他知道，小二是三人中最成熟、最老练的，这不光体现在思维和行动上，还体现在说话方式上，没有一点点小孩子应该有的奶声奶气和天真浪漫，有时候他都有种错觉，自己这个女儿似乎是个成年人。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心里感叹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妖孽。
　　“哎，爹，现在我看着是不大，但是再过两年，您不要开始为我找婆家了吗？我这以后做人家家里女主人的，哪能不会买东西啊。”
　　“嗨，你刚才还说是为了要尽孝，现在居然是为了自己考虑？小二你变得太快了吧？”
　　“这不矛盾嘛，一举两得的事情，对吧。当然女儿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尽孝，免得您以后大冬天的再这么往外跑，多冷啊！”

　　方仲是个非常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就浑身犯懒，连劫都不太乐意去打，冬天商人也不怎么出门了，这回实在是没办法，要采买的东西太多，他必须亲自去一趟，帮着把货运回来。女儿几句话，就把他昨天晚上受冻的糟糕记忆勾了出来，仿佛又能打出个寒颤来。但是按着传统观念来说，就算要培养也不想让女儿去做，要做也让两个男孩子来做才合理。方仲看着两个一脸天真地望着他们、毫无表态的儿子，又联想到他们向来是以小丫头“马首是瞻”，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压下了喝止女儿的冲动，也没再说什么，算是真的默认了以后采购都让王麻子和小刀带着这小姑娘一起去了。
　　他看的出小二是想早早独立起来，而且这些年观察下来，小二确实有可能是未来最有出息的那个孩子，不如，就让她试一试吧，反正小刀和麻子忠诚度高，不会有问题。
　　其他几人虽然有点知道方澈早熟，但都没想到这个十岁的小姑娘会在饭桌上给大家敬酒，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人似乎都有些重新认识她。

　　当家的在场，陈女不敢发表什么意见，直到吃完饭大家都散了，陈女拉着女儿抱怨：“小二你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能去采买呢？你说你这平时疯也就算了，你还跟着往外跑，小刀和王麻子都是两个男人，你一个小姑娘多不合适，哎，你赶紧跟你爹说去，说你不去了，你饭桌上说的都是胡话，你快去。”
　　方仲向来粗心，没有考虑到方澈跟着两个大男人出门有多不方便，陈女身为一个女人一下子想到了，她是万分不赞同。
　　小二乐呵呵的瞅着她娘：“哎呦，娘，您担心什么呢，到了客栈都是分开睡的。爹如此会挣银子，您还心疼多一间房住一宿的银钱吗？”
　　“我跟你说的是银钱的事儿吗，你这孩子，你别跑，你，哎，真不让我省心……”
　　话没说完，小二就先噔噔噔的跑了。

　　当天下午，方沐这个闲不住的就跑去通知了其他小孩，约好明天一起上山采果子去。次日一大早，十几个大小孩子一路嬉笑打闹来到山上，看到满山的婆果，都按耐不住，眼巴巴的望着方澈。
　　“午时在此集合，去采果子吧。”
　　孩子们闻言立刻四散开去，小二自己则慢慢走到后山的那个小平地上，眺望远处的海边。

　　依水而生的村民们很自然的会以捕鱼为业，有家中兄弟多者，还种地捕鱼两者兼做。岸边还能看到零散的由木石搭成的简陋台阶，方便拖拽渔船，都是渔民们自己搭建的。
　　小二望着这片小小的海岸出神，盛县郊区还有个中型深水码头，为南方水师所有，印象中，这片水域似乎还是比较平静的，近十年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但如果自己要造码头的话，还是有几个问题。一是利益再分配，目光所及的岸边几乎都被零散木石占据，各种小渔船也都沿岸停靠着，可想而知这已被周围的村民搭建为各自的小“码头”，如若自己要做大码头，造大渔船，其中会涉及很多利益纠纷，说不定还会上升到流血冲突；二是抗风浪能力，这个专业程度太高，她没有这种专业知识；三是吞吐量，能容纳多少艘船，能容纳多大的船，码头面积多大，船的数量多少，船体大小如何，吃水量是多少，海岸的水深是多少，这还是涉及到一堆的专业知识；四则是销售渠道，先假设全部用来捕鱼，运货不做考虑，那么这些鱼总要有市场来消费。

　　小二摇摇头，以她这种不专业的眼光来看，都能想到四个问题，更别提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的潜在问题。看来现在她还不具备走水上贸易的能力，其中牵扯太多，更别说还有官府水师的一系列问题。不过有一点令她奇怪，照理说，靠海为生，容易碰到海贼，但是从她出生到现在，还真没见过周围有谁被海贼打劫过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唯一有可能解决的是第四个问题——市场。但是她目前印象中的市场就是盛县和阳县，此次去盛县，贩卖干鱼的不在少数，她估摸着应该也有人供应鲜鱼。阳县则只在兽皮小贩那里听过了，完全没有经过实地考察，根本不能衡量。
　　想到此她又不得有些暗暗懊恼，那日在盛县看到小鱼贩，没有上去询问一二。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找个空还是仔细去问问采购的细节吧，实地调查市场，才能更好地进行买卖交易。

　　中午，方澈收拢了采果子“小部队”，准时参加下午的武术课。
　　小强盗们的武术课师傅由方仲、小刀和另一个名叫郑荣的强盗分别教导。方仲和小刀均擅长近身搏杀，只是方仲的路子更为正面，更讲究力量；小刀则偏向于走巧，由善于利用匕首对对方的关节进行攻击刺杀等；郑荣是他们这里唯一一个会弓箭的，不单是伫立射箭，步行推进射箭，而且还能骑射，骑术还非常的高明，以至于方澈一直隐隐觉得郑荣原来可能是个骑兵。
　　她也婉转询问过方仲关于郑荣的来历和背景，但她爹素来不是个细心的人，只知道郑荣以前学过骑射、当过兵，后来跟北魏的一场局部小战争冲突之中，受了点伤倒在路边。方仲自己就是在路边捡到重伤的他，然后带在身边成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