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王重生》邱玥

22、第二十二话

　　吴迪云的家是一栋市中心的小别墅，花园里的草坪被整整齐齐的修剪过，围成一座小栅栏，栅栏内是两扇矮矮的小木门，木门堪堪过了吴迪云的膝盖。
　　截止到这两扇小木门和修剪平整的草栅栏，装修风格勉强尚算英伦风，再往前——白玉铺就的地面，让吴迪云总有一种行走在故宫的错觉。
　　穿过小花园，足足三米高的金红双龙木门旁，一左一右蹲着两只模样敦厚、雕刻精美的石狮子。
　　单看门前，用“雕梁画栋”来形容吴迪云的家，一点也不为过。
　　推门而入，红色的地摊铺陈满屋，家具非金即银，最差也是玉。吴迪云从小便不能接受这种装修风格，倒也不是土里土气，只能说是太过奢华，让吴迪云总觉得自己是从现代社会穿越到某个皇宫当皇帝。
　　对，他是皇帝，没有太上皇和太后的那种。
　　吴迪云的爹妈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他们弯下腰，垂眸敛目的站在两侧，吴迪云恍惚有种错觉，他们俩的站姿很像门口的石狮子。
　　吴迪云他舅舅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迈着他的方步朝餐厅走去，吴迪云站在原处，感受着父母对自己的 “尊敬”。
　　他想抬手扶起爹妈，心里觉得不合适，这样好像真成了接受爹妈给自己行的大礼。
　　更不能像他舅似的抬腿就走，总得说点什么。
　　吴迪云摸出裤兜里“要饭”得来的一堆英镑，尽可能平均地拿在左右手，对着爹妈孝敬上去，顺手把他们扶起。
　　“说多少次，这种见面就拜礼的行为太不厚道。”吴迪云说着，一左一右挽着爹妈朝餐厅走去。
　　他分明感受到爹妈身子一抖，颤巍巍地跟着他进了餐厅。
　　晚饭是丰盛的中餐，四菜一汤。
　　吴迪云的父亲身高仅有一米六三左右，是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子，平日里寡言少语很少出门，最大的优点是能做得一手好菜。
　　吴迪云的母亲是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少妇，容貌脱俗，气质典雅，也是个深居简出的恬淡性格。
　　吴迪云常常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原因有三。
　　其一：从他有记忆起，娘亲永远这么年轻，皮肤吹弹可破，像个十六七的少女，他常常在想，自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可能性实在比从他娘亲肚子里生产出来要大得多。
　　其二：吴迪云长得一点也不像母亲，虽然他舅坚定地认为，吴迪云和他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在昨天，吴迪云拉着他舅问：“你有我妈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来看看是不是因为我长残了，所以不像我妈。”
　　他舅左看右看，盯着他看了半晌，无比学术又考究地说：“从遗传学角度来说，你也可以像你爸。”
　　正巧他爸从旁经过，原本弯腰低头不知要去哪儿，忽然见到吴迪云和他舅在客厅，吓得一哆嗦，扭头就往回跑，一溜烟，人已经上了二楼。
　　吴迪云和他舅一起围观他爹爬楼的全过程。
　　吴迪云家里的楼梯扶手是实木的，没有把中间镂空，也就是说人在上下楼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的上身在位移，楼梯扶手的高度大约有一米左右。
　　他爹是弯腰小跑上楼，吴迪云只能看到他爹小小的头飞驰向上，一瞬间，他想到了“米老鼠”这种生物。
　　吴迪云：“……”
　　张宿轻咳两声，约莫觉得实在不好圆过去，又看了看吴迪云，语重心长地说：“男孩儿一般长得像母亲，依我看，你和你娘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实在是像！”
　　吴迪云眨眨眼：“舅，你把那模子拿出来让我看看成吗，要么就是你那模子是假冒伪劣产品，年久失修所以变了形；要么，我陪你去医院检查眼睛。”
　　张宿无语凝噎了三秒，站起身准备溜之大吉。
　　吴迪云拦住他。
　　“不对啊，你是我舅，那我妈是你姐姐还妹妹？”
　　张宿想了一瞬：“……我妹吧，我妹。”
　　“你俩长得也不像啊。”
　　吴迪云他舅摸了摸他腰间麋鹿玉佩上的雕花，想了很久说：“人之所以产生烦恼，最主要是有三个原因——吃太饱，事太少，想太多。”
　　说罢，再不等吴迪云说话，推门走了。
　　吴迪云：“……”
　　其三，吴迪云的性格与双亲皆不像，他爹妈都属于那种话少胆小的类型，平时走路都不敢出声，见到吴迪云就想跑，吴迪云也偷偷观察过，他爹妈就算是独处，也是各干各的。
　　他爹会对各种电子产品产生浓厚的兴趣，抱着电视机可以傻笑一整天。
　　而他妈只对门口的石狮子有兴趣，吴迪云见过好几次，他妈蹲在石狮子旁睡觉，笑得一脸满足。
　　综上，吴迪云实在很难说服自己是亲生的，如果非要说，吴迪云倒觉得自己跟他舅可能有点近亲关系，至少他舅看起来比较像是一位长辈，对他也格外亲近。
　　还有一点让吴迪云想不通，他家很富，富得深不可测。他从来没有缺过钱，卡里不定时就有进账，用他舅的话说：“偶尔想起来人间还有你这么个外甥，闲来无事就打个几十万给你。”
　　以前吴迪云对李晓明说过这些事，李晓明满眼羡慕地说：“这样的舅舅请给我来一打好吗？”
　　当时亦觉得自己和家人之间有问题，但始终不曾多想。自从历经复活这件事，吴迪云觉得，生活里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形而上的，毕竟所有人都忘了自己，唯独他还记得所有人，这已经是天大的灵异事件了。
　　“爹啊。”吴迪云喝一口粥，深邃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贩毒集团的老大吧？”
　　吴迪云喊完那声“爹”，就察觉他爸下意识一抖，唇色发白，明显吓得不轻，两眼咕噜噜转，怯生生地回望他。
　　“你说……什么集团？”吴妈妈温温柔柔的问。
　　这也是让吴迪云感到很奇怪的地方，他的家人仿佛跟这个世界没有关系，他们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比起现代人，他们更像是……
　　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石头，因为吴迪云觉得他爸长得太像门口的石狮子，雕刻的挺威武，实则是软萌型中看不中打的野生萌宠。
　　吴迪云舔舔嘴唇：“我换个问题，咱家为什么这么有钱？”
　　张宿翻了个白眼：“富还有错？好好吃你的饭，问题怎么那么多。”
　　“不不不。”吴迪云一脸担忧：“咱家不会是靠做犯法的事起家的吧？”
　　“能犯什么法？”张宿纳闷回击。
　　“我怎么知道。”吴迪云一边大口吃肉，一边给出推断：“我一直就觉得奇怪，多少年都见不到你们一次，你们从不回国，又不怎么让我回家，感觉这里面有猫腻。”
　　吴爸吃力地咽下含在口里鸡汤，战战兢兢地说：“不是不见你，是惹不起。”
　　话音未落，吴妈妈一脚踹上去，吴爸闭上了嘴，但吴妈妈却捂着脚，一脸吃痛的表情。
　　吴爸：“……”
　　“妈你没事吧？”
　　“没，没事。”吴妈妈缓了半天才又说：“跟你说过嘛，咱们家有钱，是因为你……”吴妈妈几番下决心，艰难的把称呼说出来：“你爷爷留下了很多遗产，足够咱们用。”
　　张宿差点把饭喷出口，笑得唇角与眼线相连：“他的谁？爷爷？”
　　吴迪云无辜：“那我也没见过我爷爷的遗照啊。”
　　“哈哈哈哈哈哈。”张宿乐开了花，心说真该把这对话录下来。
　　吴妈妈憋了半天，小声说：“因为你爷爷不喜照相。”
　　“不不不。”张宿摆摆手：“怎么能骗我外甥呢，云啊，你听舅说，我见过你爷爷，他特别喜欢照相，但苦于长得太丑，实在没眼看，所以让我们把他的照片都烧了，不能给他……哈哈哈哈，给他孙子——也就是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吴爸和吴妈眼神闪烁，表情扭曲的连饭都吃不下。
　　“那我爷爷是干嘛的呢？”
　　“看监狱的。”张宿脱口而出，一偏头，撞上吴迪云探究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个啥，赶紧圆回来：“我的意思是，他在某年某月某日挖地，挖到了一座古监狱旧址，还挖出了很多金矿，银矿，各种矿，总之就是，咱家以前有矿。”
　　“哦。”吴迪云闷声应道：“好吧。”
　　吴迪云知道他们都没说真话，既然大家都不想说实话，再多问下去也再无意义。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张宿问。
　　“不知道。”吴迪云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什么意思？”吴妈妈怯生生地看着吴迪云，试探道：“是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吴迪云说不出心中滋味。
　　从小到大，从他有记忆起，父母就住在伦敦，但却把他送到北京，给他找了个保姆阿姨，他就是被那个保姆阿姨带大的。他的父母不喜他回家，最长的一次，他四年都没见过爹妈，连春节也不让回去，除了按时打很多钱给他，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别的联系。
　　“怎么说话的？”张宿责备道：“这是他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吴迪云勉强笑了笑，只低头吃饭，没吭声。
　　“是是是。”吴爸赶紧赔笑脸：“我们就是怕他住不惯，住不舒服。”
　　“我明天就回国。”吴迪云放下碗筷，最后一点食欲也都没有了。
　　吴爸对舅舅说话的态度，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上下级，总是带着很多敬畏和害怕。
　　“明天就回去？”张宿诧异：“回去干什么？”
　　“不干什么。”吴迪云说：“就……还是国内的环境熟悉一些，我也四处找找看，有没有舞社要我。”
　　“你还要跳舞？”
　　“跳啊，为什么不？”吴迪云定定地看着张宿：“我也只剩下跳舞了。”
　　言罢，吴迪云离开餐桌，好心情一扫而空。
　　直到看着吴迪云回到房间，吴爸才谨慎又小心的开口说话。
　　“我们说错什么了？”
　　“你们这演技烂的，老大到底怎么是为什么选中你们？”
　　吴妈妈往吴爸身后躲了躲：“他是大人看重的人，我们怎么敢承他一句爹妈呢，折煞奴家。”
　　张宿深感头痛，对这一对石狮子很无奈。
　　“我们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得回到石头里，不然就会露馅的，你看……”
　　吴爸掀起裤腿儿，露出来半截石头。
　　“行了。”张宿摆摆手：“我去找他谈谈，我陪他回国，你们明日再走。”
　　“是。”
　　吴迪云站在阳台上吹风，心里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