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呼唤你一次》荒野君

16、16公开离婚，替妹还钱

　　考试的结果很不理想。崇迟在拿到通报的时候，不经意瞥见玻璃窗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好像很委屈。消瘦的肩膀，紧紧攥着纸的样子，仿佛还在读书，这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测试。然而走出校门之后的人生，终究不如课堂上一场测试那么简单明了。

　　崇迟反思自己这次低空飘过的成绩，明明是该铭刻进心里的东西，那些在心理培训课程学到的东西，不知怎么就突然混乱一团。要说有人可怪的话，那只能是解方程了。这个挨千刀的最近不知道谈成了个什么生意，打电话时笑容越来越灿烂，莫名的在崇迟眼里就好像在嘲讽谁一样惹人厌。对他动心动情时大概不会想到今日，突然开始这么不待见一个人也算他解方程是个特别的。

　　“嘁，算了。”

　　再执着下去也没用，崇迟知道，自己是最近心太乱了，连测试的时候心思也没在这上，一心都在想怎么才能不见解家人。但今晚他必须去，这是解方程这周提醒了6次的“重要事”，还说解靡是特意等他考完试才定的时间，不去是绝对不行的。

　　对此崇迟不太理解。钱都借过去了，还有啥好聚的？

　　“我都够累的了，唉……”

　　虽然明天可以休息，崇迟却把跟解靡两口子吃饭当成是加班来看待。再有半个小时解方程过来接自己，说起来也该在人前出现一下了，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洗了把脸，换回自己的衣服，围着条暗红色的围巾显得脸色异常苍白。疲惫导致食欲不振，脸跟张纸似的，嘴唇也是浅淡暗紫，看起来还不如那些住在这里的老人。这是以前的自己吗？崇迟想不起来，也不甚在意，只知道站在路口等解方程的车。

　　如那日霍妩所言一样，第二天他收到了一篇八百字小作文，崇迟大早晨就看到了，字里行间说实在的就好像小学生写的旅游日记，从“我”开头，以“了”结尾，中间不是流水账就是心情描写，只有在最后一段，写了句“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希望我喜欢的人在我的陪伴下能更快乐一点，我想更多更多感谢他”。

　　感谢吗……感谢、感谢自己？因为什么呢……

　　随着解方程停车，崇迟开门，关门开走，整个过程两人一句话也没讲，看起来就像是默契使然，崇迟却在内心一直思考着自己到底有什么可被感谢的。

　　如果在那一日之前便见过，自己又恰巧帮了他什么的，倒还有得解释。但崇迟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记不住脸。如果说平日里对某些人的记忆靠五官，倒不如说是靠声音、大致身材、穿衣风格、甚至是气味之类的更靠谱一点。仅一张脸，只要发型换掉了，再对上号简直困难，不重复出现个几十次上百次真的很难记住。但在院里崇迟一直没暴露过，首先每个人的胸口都有胸牌，而住在这里的关怀者也都会在口袋上别一个专属的身份信息识别卡，一旦发生危机，至少能在第一时间里了解其身体状况，如何抢救，还可以进行紧急的家属联络。

　　想了半天也找不到答案，崇迟还是放弃了。如果缘分注定了他们要在那天认识，也不必将一切微小的纽带一根根理清，顺其自然也不算错。

　　“你一直低头，小心头晕。”

　　见崇迟一直心怀惴惴，解方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崇迟只要心情不好乘坐交通工具，就惯性低头。而这不是地铁，低头让他更容易晕车。这个毛病解方程知道。

　　“喔。”

　　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崇迟转而看向窗外。

　　“喔个屁啊？就是陪小米他俩吃个饭，也不知道你哪儿不舒服，一天天净婉拒了，给小米整得怀疑自己惹到你了。”

　　“我不是婉拒失败过来吃这顿饭了吗？”

　　以前解方程怎么没这么墨迹话痨过。崇迟在内心偷偷吐槽。

　　“那你倒是笑一个啊！你那个苦瓜脸到底是对我不满意还是对他们不满意？”

　　“我没有！”

　　才懒得理他！崇迟原本平静的心情开始蹿出火来，烧得慌。

　　“……那你也不笑，哭丧着脸太难看了。这次是为了聚一起聊聊天，没一个小时就能撤，你给小米他俩点儿面子吧行吗？”

　　强迫人笑的解方程绝逼不懂得自己在干嘛，想到考试，想到最近自己的状态，崇迟根本笑不出来。这样沉默思考着，又一次想起了霍妩，不知道他是以怎么个状态发的小作文，是躺沙发上吗？还是在被窝里？那孩子不是不好看，对自己笑起来之后，崇迟注意到霍妩有一点点虎牙外露，内心烦闷这才不那么强烈。

　　“不过啊。”

　　解方程目视前方，没有看过来，崇迟盯着他的嘴。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咱俩离了这个事跟小米说了。”

　　“你不怕了？”

　　“我没怕。”

　　解方程想了想，解释道。

　　“我那不是怕，只不过是懒得惹麻烦。而且我也清楚，小米跟你借这个钱，近期她是还不上的。但是我会先替她还，这个欠条上不止签了她们两口子的名儿，我也写了。这个你放心……”

　　他如今把彼此剥得如此清楚吗？崇迟的内心有一秒是僵硬的，这份僵硬让他稍显无助。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有点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确实写了解方程的名字。

　　是啊，如今两个人已经到了必须分你我的时候，不计较不行的身份。

　　“我想着，她得依赖她哥我，我最近虽然忙忙碌碌，但是总觉得有点转向。你说我辛苦赚钱，到头来也都搭进公司里了，赔没赔自己根本不清楚。这半年，我就寻思这半年尽量给你这几十万拼出来，也就当我给小馒头送个贺礼算了。本来他俩生孩子我这个做舅舅的也没备啥好东西，挺不好意思的。”

　　俩人去看刚出生的小馒头时虽然拎得手都抓不下了，不过也没花多少，崇迟本来给塞个红包，解靡也没收，只说以后等小馒头长大了塞孩子手里得了，这事倒是让做舅舅的解方程过意不去。而如今，借钱的事变成泥潭，解方程生怕等孩子大点再给塞红包会让解靡压力变大。

　　“要是解靡他们俩不觉得尴尬，随便你说吧，反正我这边也没个亲人，不怕上街撞上，你不用顾虑我。”

　　崇迟说话温吞吞的，这不是他性格。可鼻尖有凉风略过，这大冬天的让他感觉心里更冷。他在意的不是钱的问题，只是看到解方程有了“舅舅”这个身份之后，与自家人的亲密态度，让崇迟心里发酸。

　　承诺跟自己做一家人的是解方程，最后提离婚的……虽然是自己，但理由不还是对方在仍旧是伴侣时那种要人命的忽略吗？如果自己没察觉到他出轨，是不是就不会离婚？是不是自己就至少还有着个家人？看似完整的婚姻难道就找寻不出一丝幸福吗？

　　不是的。崇迟明白得很。是两个人都在空虚寂寞的边缘按捺不住，那是生活赋予的尴尬，让崇迟在加班中、让解方程在应酬中、让两人的规律和身体都错了位，才在一时冲动之下造成了如今的后果。即便如今崇迟深切知晓自己就要三十岁，即便有人在身后朝自己努力，也在面对一次破碎后难以复原。

　　“那……就这么定吧。毕竟现在你也有人了，别小米这笔钱拖你太久，到时候再耽误你。”

　　“……有什么可耽误的。”

　　崇迟冷呵一声，像在自嘲。

　　“那么年轻的孩子追你，你就偷着乐去吧！哪像我，从家里被你踹出来，就完全是光棍儿一根了。”

　　解方程还吹了声口哨。

　　“没离的时候就有人老缠着你，给你脖子啃的都是印儿还把口红香水蹭衣服上，我再蠢也能察觉的好吧？怎么现在人家不要你了吗？”

　　崇迟冷着个脸板出个尖酸的笑容来，看着解方程。

　　“那也不是我想主动蹭的，都是对方蹭的我，我不太好拒绝罢了，也没干啥对不起你的事。”

　　“你放屁……”

　　看着还在为自己辩解的不要脸的男人，即便离婚了，崇迟也坚持骂出来。

　　“自己裤袋扎不住还要怪对方，不懂拒绝所以对方把口红蹭大腿根上了也不是你的错。瞅着像个成功的钻石王老五，你靠你这幅皮囊偏得人都找不着北了吧？那么努力了怎么现在你还敢说自己是光棍了？”

　　“……”

　　“你可千万别跟我讲这是误会噢！鬼才会信！”

　　“我那时……”

　　“你那时喝多了？”

　　没等解方程说完，崇迟抢言道。

　　“喝多了，所以犯了错。虽然你犯了错，但我对你也很冷漠不管不问，你就顺势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不占理，觉得自己理应被谅解。是这个套路对吧？那我能离开，给你跟肯陪你的人让开路说明我可相当爱你了啊姓解的。”

　　吱——

　　车轮在路面狠摩擦了一段，留下黑色的印记。以为自己要被甩到挡风玻璃上，崇迟拽着扶手的指头顿时用力到发痛。可还是稍微有撞到，这一弯腰连带着肩膀也扭到，胸口则被安全带勒得发痛。

　　他这是在作死吗？崇迟慌乱的内心一时平复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