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采槐

22、人间王权，鹤与千寻（8）

　　第二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殿前的公公一上朝便如此。
　　有关重大国事的决策几乎很少有人的见解比年轻的帝王高超，久而久之，这满朝文武都有种他们每日上朝就是例行点到的行为。
　　“陛下，臣有本启奏。”出列的是林时臻。
　　四年前这浪荡公子发愤图强，竟是凭着真学实才走科举之路当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当时满京城里都当这是奇闻，林时臻甚至被誉为上官鹤之下的京城第二公子。
　　“准。”年轻的帝王风华绝代，在龙椅上撑腮斜睨，喜怒不辨。
　　“臣以为，这天下虽是安定了，可还是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这源头，当是国母之位空悬。从先帝在位几十年，到陛下在位七年，我大魏无国母端肃之风作范，民间传言，若想成大事，便不能顾儿女之情，如先帝，如陛下。此民风虽有一定好处，可长久下去，人口少增，必会影响到大魏的根基。”
　　“陛下作为天下之主，是全天下之人的典范。臣认为，陛下是时候在民间选秀充盈后宫了。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望陛下能够采纳。”林时臻的声音在大殿里落下，便砸得众人哑口无声。
　　七年来，也不是没有大臣提过这件事，但下场都不太好。
　　首先，圣上会以各种借口推脱，然后，暗地里打压那人，直至后面离开京城，遭到贬谪。
　　没有人能幸免，于是谁都不敢做那个先例。
　　就在文堇想要再一次推脱的时候，一个人走出了队列：“臣附议。”
　　年轻的帝王一扫满脸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缓缓地皱起了眉。
　　“上官左丞也要朕选秀？”
　　那语气云淡风轻，背后却卷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知道相关内情的大臣心下不禁捏了一把汗，要是陛下当场失控……
　　“回陛下，臣以为礼部尚书的谏议颇有一番道理。”上官鹤垂眸，看着自己从长袍中露出的鞋尖。
　　气氛一时趋于凝滞。
　　随后，越来越多的大臣站了出来：“臣附议！”
　　出头鸟都有了，现在不站出来不就是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吗。
　　这些大臣大多数家里有适龄女子，为了今后权势更甚一筹，他们才有胆站在林时臻和上官鹤身后。
　　文堇看着几乎“倾巢出动”的满朝文武，目光寒凉：“既然如此，选秀事宜便交给礼部尚书吧。”
　　“退朝！”
　　“恭送吾皇！”
　　一下朝，不少人就拥簇到林时臻旁边：“恭喜啊，林大人，你可揽了个好差事！”一时间他身边似乎重现了当年狐朋狗友围绕附和的场面。
　　“客气客气，各位大人……”林时臻一边说着官场上的恭维话，一边偷偷看向孤身离开人群的上官鹤。
　　上官鹤帮他，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事情。
　　当今圣上登基一个月时，他父亲在城北烟花柳巷寻欢作乐遭人刺杀，他母亲闻讯后悬梁自尽。
　　偌大的林家如山倒，他的两个哥哥瓜分了剩下的家产，一个前往富庶的江南做生意，一个留在繁华的京城里整日醉生梦死，就是不留他和他孪生姐姐的活路。
　　那一夜，他和姐姐露宿街头，一个酒鬼对他姐姐见色起意。
　　他那时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少爷，和人打架打不过，反被打得倒地不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遭受欺侮。
　　那酒鬼一边撕扯他姐姐的衣裳，一边发疯似的痛哭：“……男的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们两情相悦啊！”
　　“女人，女人又怎么了？传宗接代就那么重要吗……”
　　“既然要女人，老子就试一个看看！”
　　后来，是一个和酒鬼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跌跌撞撞奔来：“阿楚，住手！”
　　那个男人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眼睛也瞎了一只，他用唯一一只手拉住酒鬼，将他拖走：“阿楚，不要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酒鬼竟然任断臂男人拖着，骂骂咧咧走远了。
　　这时候，上官鹤来到他面前：“林时臻？”
　　而后随手解下钱袋扔给他就走了。
　　当初他百思不得其解，上官鹤为什么要帮他，后来渐渐反应过来，上官鹤目睹了全过程，有感而发罢了。
　　他和圣上那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是永远的心病吧。
　　现在这关系濒临尽头，他也会像那个酒鬼那样失意疯癫吗？
　　一向天之骄子的京城第一公子会怎样的狼狈呢？
　　林时臻收回目光，从容不迫地与官场老狐狸们拉扯。
　　那头，忐忑不安的小弦子跟在面无表情的文堇后面。
　　天空阴沉沉的，像极了他主子浑身的气势。
　　进了御书房，年轻的帝王坐到书案前，语气如常：“礼单呢？”
　　“啊？”小弦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文堇也不计较，难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朕生辰贺礼的礼单。”
　　“瞧奴才这脑子，真不中用。陛下，礼单还在女官那儿，需要的话奴才现在就可以去拿。”
　　“不用。”文堇捏了捏眉心，“上官左丞送了贺礼吗？”
　　“送了，昨日便送了。”小弦子连忙答道。
　　“去拿过来。”
　　“是。”
　　上官鹤并没有送什么世间罕见的宝物，他的贺礼用一个木盒装着，里边用绸布包了一副九连环。
　　看到这件贺礼，年轻的帝王终于动怒了，他将那玉质的器物抛向地面，碎玉飞溅，清脆的声音听得人心尖一颤。
　　良久，室内传来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音：“把这些包起来，回赠给上官左丞，给朕带一句话，朕都明白了。”
　　殿外一道白光闪现天地，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大人，这雨下得可真大。”
　　“嗯。”林时臻拍了拍朝服上沾的雨珠，“福贵，回去吃早饭罢。”
　　“是。”叫福贵的车夫再次撑开伞离开。
　　“姐，我回来啦。”林时臻走进大厅，就见他的孪生姐姐林似泱在摆碗筷。
　　林似泱在林家没落之前一直是全家的宝，娇生惯养，不见风不经雨的，有比林时臻纨绔公子心性要更为真切的大小姐脾气。
　　林家没落后，她什么也不会做，全靠林时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到现在她都学不会怎么照顾自己。
　　“臻臻，你辛苦了。”林似泱看见林时臻，扬起一个和煦的笑容。

　　赶脚我越写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