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媗厘

4、班主任

　　这个周末林回常年来保持的生物钟难得没有起作用，一睁眼，就已经是中午12点了。
　　头昏昏沉沉的，像灌了铅。林回摸摸额头，心想坏了，因为发烧睡过点，还没给林昀喂奶。

　　她支撑着坐起身，林朵跑过来，替她盖好被子，小脸严肃着道：“姐姐，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林回还没来得及感叹林朵懂事，就看见林昀抱着没有兑散的奶粉在哭。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坚持着下床，去厨房给林昀重新兑奶粉。

　　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有人在吗？”
　　林回围着围腰在厨房忙活，手里不方便，就对林朵说：“朵朵，去帮姐姐开个门。”
　　“好叻！”
　　林朵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很快打开门，甜甜地叫了一声：“苏老师好。”

　　来人正是班主任苏冉，已经是林回家的常客了。苏冉摸摸林朵的头，温柔地笑道：“朵朵乖，你姐姐在家吗？”
　　“在家，姐姐在做饭。”
　　苏冉脸上笑意更深，轻车熟路地换上拖鞋，把提来的水果和牛奶放在客厅的饭桌上，朝厨房的林回说：“林回，老师来看看你。”

　　林回生着病没力气，瘦得没什么肉的脸变得苍白，透出几分不自然红润，但看见了苏冉还是勉强着振作了几分精神。
　　“苏老师您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早吃过了，不用管我。你们中午吃什么呀？”苏冉走进厨房，看见锅里沸腾的汤，皱皱眉，“又吃面条，你们姐妹现在还在长身体，光吃这个怎么行？”

　　“我只是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做点简单的吃。”

　　“生病了？”苏冉说着摸了摸林回的头，呀了一声，“这么烫，吃药了吗？”

　　林回点头：“吃了退烧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晚点要是还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林回头很晕，只觉得应付苏冉说话太累，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其实林回不太懂为什么苏冉会对她这么尽心尽力，她成绩不算最好的，毕竟放假都在打工，也没钱去补习，比起其他同学来说能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少很多。但从高一开始，这个新班主任就格外照顾她，时不时就要来她家里做家访。

　　或许是因为苏冉同情她吧，又或许是因为苏冉也是柏舟乐队的粉丝。林回没有问过具体的原因，有人愿意帮她是好事，她又不是死要面子拒绝别人好意的人。

　　不过林回感激归感激，却装不出热情的样子来。她对待任何事都是那副随便你的表情，很无所谓，无所谓苦不苦，无所谓好与坏。
　　所以当她父母双双重病时，她一个人在医院的两个病房来回奔波，任劳任怨。父母先后去世，她也什么都没说就组织好了葬礼。后来又毅然拒绝亲戚收.养幼妹的意图，独自抚养着两个孩子。

　　泰山压顶，万钧之力，都仿佛压不垮这个人的脊梁。没有人听她说过一句埋冤的话，她就这么撑着，跟人提起时也云淡风轻的语气，不像个未成年，过于老成了些。

　　林回把面条起锅，问苏冉：“苏老师，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差点忘了，我来给你送徐叔叔给你的三千补助，加上我个人给你的五百。”
　　林回没有接苏冉的钱，疑惑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转账，要特地跑来一趟：“麻烦苏老师了，您这五百我不能要。”
　　“是老师的心意，你收下吧。”
　　林回坚持摇头，苏冉拗不过她，从信封里抽.出五百，林回才肯收下信封。目的达到，苏冉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径自坐在沙发上，像是还有话要说。

　　林回的家不大，老居民楼的二居室，客厅简单地摆放了一个木制沙发和用了十几年的茶几。但屋子被打扫得很整洁，阳台还养着两盆多肉和一株月季花，挺有生活气息。
　　苏冉坐下后像四周望了望，眼里是林回看不懂的神态。她摸着身下的木制沙发，然后又莫名地看着林回，也不知是满意于房间的整洁，还是满意于林回这个学生。

　　“林回，一般困生补助只有八百左右，老师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帮你拿到每月三千的生活费......”苏冉说到这里顿了顿，故意放低了声音，“你打算怎么感谢老师？”

　　林回愣住，她病着不舒服，喘气都困难，这会儿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好让胸腔没那么闷。她长得很瘦，跟竹竿没有区别，身上干巴巴没有一点肉，眉眼间却全是难以驯服的桀骜，回话时毫不闪躲：“老师您想要什么礼物？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

　　苏冉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只要是你送的老师就喜欢。”她站起身，看着自己喜欢极的学生，“没关系，你慢慢想，老师不着急。”

　　说完话，苏冉施施然离开了林回的家。看着苏冉远去的背影，林回捏紧了装钱的信封——是让人踏实的厚度。
　　胃中忽然翻涌起一阵恶心，她捂着嘴，快速跑进厕所干呕，呕得眼泪都憋了出来。她用手背擦擦眼睛，看着镜子里那双红彤彤的眼，一时有些失神。

　　林朵在厕所外叫她：“姐姐，我想尿尿。”

　　林回回过神：“好，我马上就出来。”

　　*****

　　周一上课时林回没来，说是请了病假，一直到周二中午才出现在教室。

　　徐晚音在七中待了快两周，已经摸熟了环境，加上她为人大方，常常请同学们吃点零嘴，很快就有了一帮子狐朋狗友，以“八卦天后”吴妍妍和“小灵通”许泽为代表，让徐晚音百无聊赖的七中生活因为能听各种八卦而变得多姿多彩。
　　不过就算是刚来三班的徐晚音都发现班主任对林回有多偏心，私底下补课不说，连林回生病来不了学校上课，都特地让人帮她记笔记。

　　“凭什么啊？”徐晚音满脸不满，“难道不是人人平等吗，困生优待呀？”

　　睡神刘乔乔被徐晚音这打抱不平的一声惊醒，徐晚音正要说抱歉，刘乔乔打了个哈欠，翻面继续睡了过去。

　　徐晚音：“......”真想知道她体内是什么构造。

　　吴妍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听说……”

　　徐晚音竖起了耳朵。

　　“林回好像暗恋苏老师。”

　　许泽惊呼：“不会吧，林回那种谁都不叼的人，还会暗恋别人？”

　　吴妍妍：“嘘，你小声点……还有你重点偏了吧，我的意思是，林回是女生，苏老师也是女的，林回暗恋苏老师，也就是说她是同性恋。”

　　许泽嘻嘻笑了起来：“不瞒你说，我百合男，平时二次元都看百合漫的。师生百合好禁忌，我喜欢……”

　　徐晚音嫌弃地皱眉：“咦，宅男真恶心。”

　　许泽很是受伤：“老大，你又嫌弃我。”

　　徐晚音没理许泽的玻璃心，摇摇头道：“我不觉得林回暗恋苏老师，她对苏老师那么百依百顺，是因为她爱钱罢了。”徐晚音想到林回曾经为了卖黑胶也对自己客客气气的，等钱到了手就立马变成死人脸，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谁给她钱她就贴谁，真是钻进钱眼里了。”

　　吴妍妍善心大发，长叹一口气：“哎，听说她家很困难，也能理解吧。”

　　徐晚音怂怂肩，她是真没穷过，也不懂穷人的世界，为了钱去倒贴别人的事，她做不出来。

　　其实不提林回，徐晚音都快忘了自己同桌就是她。林回今天中午才回学校，没和任何人说过话，全程埋头赶笔记和作业，刚下课就去办公室问问题去了，简直毫无存在感。

　　如果说是金子总会发光，那林回就是块哑光金属，不论何时都给人灰蒙蒙的感觉，稍不注意就被忽略，仿佛永远都站在人群边缘。

　　这人果然还是好没劲。

　　徐晚音十分羡慕教室前排的人，同桌都是生龙活虎的大好祖国花朵，就她旁边坐了个老气横秋的林回。

　　上课铃声响起。
　　学生蜂拥进入教室，几个男同学推推搡搡到了后排，撞到了林回的桌子。

　　“对不起……”
　　那几个男生把桌子扶正，桌子的柜子里却掉出来一个礼盒，礼盒被包得挺细致，包装纸外还夹着一封信。林回恰好也在这时回到了教室，她很快捡起礼盒，把东西放回了原处。

　　但眼尖的徐晚音早就看见了信上的字：给苏老师。

　　“你真喜欢她啊？”
　　徐晚音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众人表面在为上课做准备，实际上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徐晚音的那句话上。
　　喜欢她？哪个她？林回也有喜欢的人了吗？难道真的像传闻里的那样？

　　当事人林回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徐晚音，她早知道在班上有许多八卦，其中有部分是关于她的，很无聊。她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英语书，翻到新一章认真地预习起来，选择忽视掉徐晚音的无聊问题。

　　被忽视的徐晚音感到自尊心受挫，她双手掰着徐晚音的肩，让她面对自己。
　　“你怎么又不理我？”

　　林回大病初愈，嘴唇还是苍白的，也没力气去挣开徐晚音的束缚：“因为我没有义务满足你对我的好奇心。”

　　徐晚音皱眉：“你……”

　　“好吧，我承认是我收了你家的钱。”林回抬眸，深深地看着徐晚音的眼睛，像在妥协，“你想问什么，今天放学后操场见，我都告诉你。现在要上课了，我得听课。”

　　徐晚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林回，她不太明白对方那眼里藏着的复杂情绪，有那么几秒，她真觉得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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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