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媗厘

18、是朋友

　　当爹又当妈的林回在林朵小学开学第一个月就被老师请去了学校。
　　两个小孩在学校打了一架，林朵脸上被挠了几条红印子，好在没破皮，站在林朵对面的小男孩也伤痕累累，没讨到便宜。
　　小男孩的妈妈是个三四十来岁的女人，胖得衣服都被挤成米其林轮胎的广告那样，嘴角下垂，目露凶光，一看就不太好惹，能在街上跟人对骂几百来回也不落下风那号人。

　　男孩的妈妈大手一挥，骂骂咧咧道：“我要见你们家长！你一个小孩来做什么？”
　　林回把林朵拉到身后，也不见得是怕对方，语气意外平淡：“我是她家长，你有什么跟我说就好。”

　　男孩的妈妈手叉着抱在胸前，数落道：“你们家小孩把我儿子的脸都挖烂了，这小妮子心肠怎么这么歹毒？！还好眼睛没有被抓到，要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林朵支了个脑袋出来：“他先骂我的，骂我是没爸妈的……”
　　野种两个字林朵没有说出口，但林回心里已经了然。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偏偏最爱挑有恶意的那类话说。
　　男孩的妈妈得理不饶人：“骂你怎么了？骂你你也骂回去啊？怎么？骂不赢就动手？”

　　夹在中间的小学班主任为难地说：“秦云妈妈，你先消气，孩子还小。”
　　“小什么小？都六七岁了吧！”
　　班主任：“这………”
　　林回蹲下来，拉着林朵的手：“朵朵，再怎么样打架都是不对的，你跟秦同学道个歉。”
　　林朵气地脸通红，喊道：“我没错！我不要道歉！”
　　男孩的妈妈嘿了一声：“这孩子真是有娘生没娘养，这么不懂事学校老师也不管管吗？”

　　“你才没娘养！”
　　林朵朝男孩的妈妈吐了一口口水，还嫌不够，张嘴就朝人胳膊上咬过去，要不是林回给拦了下来，指不定会咬下块肉。

　　林回呵斥道：“朵朵听话，给秦同学道歉。”
　　林朵委屈极了，泪花在眼睛里打转，还是梗着脖子说：“我，不！”
　　林回拉下脸，皱着眉：“道歉。”
　　她极少对林朵发火，连重一点的话都很少说，但此刻却异常严肃。林朵知道再不道歉，姐姐就要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她不想让姐姐因为自己生气，所以即使觉得委屈也抽噎地说道：“对……对……不起，秦云，我……我不该打你。”

　　林回摸摸林朵的头，又略过气势汹汹的对方家长，直接看着那个叫秦云的男孩子，冷道：“秦同学，你也应该给朵朵道歉。”

　　男孩儿刚听到林朵道歉，还沾沾自喜，但又听见林回语气不善的这么一句，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于是往后缩了一步：“林朵，对不起。”

　　小孩子的事情解决，林回没心思再和家长纠缠，帮忙背着林朵的书包就要回家。
　　那男孩的妈妈还想不依不饶，打算找林回索赔点医药费，林回只是看了她一眼道：“我让朵朵道歉是因为她确实动了手，但你要是以为我们好欺负就错了。没爸没妈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说完仰着下巴露出一个冷笑。
　　男孩的妈妈背后莫名发毛，这个女生明明自己也就是个半大孩子，瘦弱得仿佛仿佛谁都能踩一脚，但那一冷笑却让人不敢再冒犯。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林回牵着哭哭啼啼的林朵，等两人快到家了，林回才把林朵抱起来：“朵朵，对不起。”
　　林朵之前是小声的抽泣，这会儿就成了放声大哭，估计方圆几里的人都能听见她在哭。
　　林回忍着耳膜穿孔的危险，哄道：“朵朵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我……没……错……”
　　林回叹气：“错了，错在打得太轻，连皮都没破，便宜他了。”
　　林朵吸吸鼻子，差点没反应过来林回的话：“？”咦，不是要教育我吗？

　　林回捏捏林朵的鼻子：“我知道朵朵最懂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人，一定是他有问题在先。不过啊，是姐姐的错，姐姐没能力给你讨回公道。所以对不起朵朵了，让你暂时受受委屈。”

　　林朵摇摇头，也明白了林回为什么要凶自己，她止住眼泪：“姐姐，我以后在学校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林回见林朵不哭不闹，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无奈：“朵朵乖，姐姐给你买红豆糕吃。”
　　林朵听到最爱的红豆糕，哭都不哭了，欢呼道：“好耶好耶，姐姐，我可以吃两个吗？”
　　“没问题，买两个。”

　　****
　　红豆糕在小吃街有买，林回走进小吃街，隔得老远就看见了徐晚音，当然，金闪闪的徐大小姐太显眼，她想不看见都难。

　　林回从身后拍了下徐晚音的肩：“徐同学又来体验民情？”
　　徐晚音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嘴角上扬着，但语气还是那股子傲娇劲：“我就来看看。”

　　林回手上拿着刚买的红豆糕，给了朵朵两个，然后递给徐晚音一个：“这家的红豆糕很甜，你试试。”
　　徐晚音接过来，嘀嘀咕咕了一句：“我不爱吃甜的。”说完咬了口，糯糯软软的口感，但有些烫，她含着红豆糕，哈着气道，“你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线都拆了，只不过头上有一小角好像不长头发了。”

　　徐晚音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哈哈，林秃子。”

　　林朵却推了一把徐晚音，凶巴巴地说道：“不许笑我姐姐！”

　　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徐千金被林朵猛地一推，脚下没站稳，人往后仰了一下，林回眼疾手快地揽了下徐晚音的腰，把人拉回来。
　　徐晚音惊魂未定地抱住林回的脖子，等确定安全了，才发现自己离对方过于近了些。

　　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扑面。徐晚音脑子里百转千回，想起了小姨的误会，和班上的流言，还想起了一些别的。那些脑洞让徐晚音喉咙有些发紧，她咽了下口水，但明显无济于事。
　　徐晚音不想打量林回的，可离得这么近，想不看都难。生平第一次徐晚音觉得自己中邪了，因为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林回真好看啊。
　　一念既起，便如雨后春笋。徐晚音及时止住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抬头看向林回的眼睛时，眉头蹙得老高。

　　林回把徐晚音的腰松开，打趣道：“诶，你抱也抱够了，怎么还抱得不开心了？”
　　徐晚音松了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嫌弃地说：“谁稀罕啊，脏我手。”
　　林回把徐晚音嘴角边沾上的红豆糕拿下来，偏头笑道：“你都知道我是弯的了，还这么搂搂抱抱，我会误会啊。”

　　徐晚音取下背包就往林回身上砸，林回反应迅速，很快就跑开了几米远，徐晚音边嚷边追：“有本事别跑啊，来跟我干一架！”

　　林回叫上朵朵：“朵朵快跑，这个姐姐有暴力倾向，咱们赶紧溜。”
　　林回和林朵不愧是姐妹，两人都是长手长脚，跑起路来堪比校队选手。徐晚音虽然也不算矮，但缺乏锻炼，平时路都没走过几步，追了一两百米就让人跑没了影。
　　徐晚音气喘吁吁地向四周看去，哪里还找得到林回两姐妹。

　　“林回！我数三秒，你给我出来！”
　　“三，二，一……”

　　徐晚音数了三秒，没见着有人，她气得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林回，你还要不要赞助费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没半秒，林回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她面前，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徐同学，别老拿赞助费要挟我呀。”

　　徐晚音见林回听话地出现，心里暗自开心，可嘴上还是说：“那你也别老寻我开心，开些有的没的玩笑。”

　　林回明知故问道：“什么有的没的？”
　　脸皮薄的徐晚音鼓着腮帮子道：“我没那意思……”
　　“哦，我知道了。”
　　徐晚音呵呵道：“你知道个鬼。”
　　林回此刻其实很想说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她想了想徐晚音的反应，应该很好玩。但按照徐晚音的脾气，她这么说了明显又会给自己惹些麻烦，就算了。

　　林回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忙碌得失去了自我，在接受徐家的帮助之后才开始慢慢好转，但性格里的活泼俏皮蒙尘太久，想再拿出来又要花上一些时间和精力。
　　或许是感恩，又或许是真觉得徐晚音有意思，在徐晚音面前，林回的生动仿佛无师自通。林回没有想得很深刻，也没有把家庭的负担架在这段友谊之上，她只是跟从自我的想法，用最轻松的方式和徐晚音相处。

　　林回相比同龄人早熟，她能明白那种因同情和怜悯而建立起来的关系有多不平等，人人都想做她的拯救者，而不是真正意义上你来我往的交流。
　　可她缺的也不是救世主，她早就接受了自己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将操劳下去的生活，过多的同情反而让她容易因自怜而停滞。

　　好在徐晚音是个异类，林回从她眼里不曾一刻看见过怜悯。林回灰暗的生活里有了这个异类，就像高墙围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光从那缝隙口溢出，灰暗就像有了色彩。

　　“我当然知道啊，你想和我当朋友，徐同学，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吧。”

　　徐晚音愣了愣，想说好又想说不好，总觉得两个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看向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觉得全身的热气都灌进了胸膛似的，有些隐隐作祟地难受。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才把“是”这个字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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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判断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就是，想起这个人心里隐隐作痛，但见到又会非常开心。
已经很久没恋爱过了，快忘了这种感觉，写文全靠听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