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媗厘

10、降降火

　　早晨的菜市场混合着湿冷和轻微腐臭的气息，家禽、鱼鲜和生肉的味道尤其明显，人潮拥挤，地面似乎永远没有干净的时候，烂菜叶子被随意丢弃，路过的都可能踩上一脚。

　　林回单手抱着林昀，另一只手提着菜篮子，在卖鱼的摊位前讲好价，选了一会儿鱼，最后对鱼贩说：“老板，麻烦帮我称这条鱼。”

　　“好叻，”鱼贩熟练地把鱼捞起来，用塑料袋装着称了一下斤数，“两斤半，总共十七块，要帮你杀鱼吗。”

　　林回把钱递给鱼贩：“要，谢谢。”

　　今天是林昀三岁的生日，林回买了一个两人份的蛋糕，还打算做个水煮鱼，给林昀庆祝一下。尽管条件并不宽裕，每年给妹妹们的生日宴都不会少。

　　提上切好块的鱼，又买了点蔬菜。林回琢磨着够三个人吃了，就提着买好的菜折返。
　　林昀每天都九点睡六点起，林回也只得抱着她一起出门买菜，刚开始很吃力，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回到家，林回刚打开门，正想叫林朵来照看妹妹。话到嘴边，见到客厅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就换了句说辞：“苏老师，不知道您要来，连菜都没买够。”
　　言外之意很明显，菜不够吃，有人得走。

　　苏冉却是听不出林回的意思，笑道：“没关系，我不是为了吃饭来的。”

　　林回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把林昀放下来，换好拖鞋走去厨房，一样一样地将刚买的菜捡出来放好，然后才又回到客厅。
　　她都不想再问苏冉过来家访的原因，有些事问和没问都那么明了。林回从前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等真遇到了，又觉得荒谬可笑。
　　大概是苏冉踩准了她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要想出人头地改变命运，只有靠高考考好这么一条路，所以无法反抗和拒绝班主任。

　　林回目光下沉，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好在班主任并未撕破这层窗户纸，林回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能混一会儿是一会儿，万一就混到毕业了呢。

　　苏冉说：“林回，高二升高三是很关键的一年，很多学生都是在这时候滑下去的。老师发现你成绩，尤其是数学，倒退得很严重。”

　　林回心想，也没有下滑得特别严重，她本来数学就不算很好的，上次测试的数学比较难，她生病了好几天没有经历学习，自然就考得差了些。但她还是说道：“是前些时候学习松懈了，以后会注意。”

　　苏冉见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不出听没听进去，又记起学校的时候林回面对徐晚音时生动了不少的模样，心里顿时升起几丝妒火，像针一样戳着她。
　　“你那同桌不是个好好学习的人，也是我没考虑周到，让她打扰你学习。”

　　林回：“还好。”

　　“你别和徐晚音来往，影响你。”

　　林回抬眸，没说好与不好，只淡淡看着苏冉，她猜想苏冉想说的不只这个。
　　果然，苏冉又补充道：“也别和吴妍妍和许泽这两个人来往了，他俩不务正业。”

　　林回偏着头：“苏老师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可以跟哪些人来往。”
　　语气很冷，连苏冉都没想到林回会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在苏冉的心中，林回是个言听计从的学生，只会乖乖地按照吩咐做事，不会说任何不字。她喜欢林回这样的学生，青涩懵懂，就像颗青果，或许不够甜，却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道压在床上，连初吻都没有过的人会不会问她“接吻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软软地求她放过自己实则欲拒还迎。不知道被解开.衣扣，不经人事的她会不会从满脸茫然变为羞涩，会不会用崇拜上者的目光崇拜着她。
　　这样的林回，怎么可能说出任何质问的话来？

　　苏冉心底升起微妙的不快，林回变了，是因为徐晚音？可苏冉拿徐晚音没办法，才会从林回这里下手。
　　“我是为了你着想，”苏冉的占有欲开始隐约冒出头，连一向维持得很好的温柔形象都顾不上，“林回，你要记住你和其他同学的差别。她们就算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也无所谓，家里不需要他们养，但你不一样。”

　　林回看着苏冉原形毕露，恐怕要到摊牌的时候了，不由担心起未来自己何去何从。可能会被随便找个借口退学，换别的学校又要折腾不知多久。真够累的。
　　光是想想都感觉像被石头压住胸口，林回暗自嘲笑，干脆选择退一步：“知道了苏老师，我听您的。”

　　苏冉满意地笑起来，又看了眼林回，刚才想象中的场景重新浮上心头……就算做到那样，林回恐怕是愿意的吧？

　　人.渣就连想象也足够危险。这是林回后来才领悟的道理。
　　林回不想继续应付苏冉，兀自去厨房洗菜做饭，总归只有三个人的饭，挤不出苏冉的位置。却没曾想到会被苏冉从背后紧紧抱住。林回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满背。

　　“你是喜欢老师的吧？我听班上的同学说，你好像很喜欢我。”苏冉自言自语起来，“连新来的徐晚音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老师我呢？”

　　林回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您误会了，我只是敬您是老师。”虽然这位老师恐怕算不上为人师表。

　　苏冉的手不安分地往其他地方摸去：“你别口是心非了……其实老师也喜欢你，我们不如……”

　　一盆带着蔬菜叶的凉水从头顶灌下来，冬天的厚毛衣瞬间把冷水吸进，冷得苏冉打了个寒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举着水盆的林回，眉头皱起：“林回，你……”

　　林回冷眼看着苏冉，字字清楚地说道：“苏老师你火重，我帮你降降火。”

　　******

　　肖岚出差要去外地一天，徐晚音被管束了许多天，终于找到机会愉快地放飞自我，伙同郁文和周游去酒吧玩了一通宵。
　　等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才知道通宵一时爽，早起火葬场。关键在于小姨今天就回甫南，徐晚音还不敢逃课。

　　徐晚音几乎是眯着眼睛来到教室的，屁股刚坐下，就发现旁边属于林回的位置空了。现在是高二升高三的阶段，课本和资料都是成箱成箱的，一下子空了出来就显得非常明显。

　　徐晚音打着哈欠问前后桌的吴妍妍跟许泽：“林回换座位了？”

　　吴妍妍手遮着嘴，低声在徐晚音耳边说：“不是，听说林回被退学了。”

　　徐晚音瞌睡都醒了，她还没把林回拉进乐队，人就退学了？
　　“怎么会退学？班主任不是很看重她吗？”

　　吴妍妍讳莫如深地说道：“今天一大早走的，收拾好书包就没回来了。听说林回单恋苏老师不成，打算用强……反正学校是容不下她了，苏老师人也太好了，居然不追究她责任。”

　　徐晚音皱眉：“你听谁说的？”

　　吴妍妍：“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有同学去问过苏老师了，苏老师没有否认，不就说明是真的吗？”

　　徐晚音：“老师没否认就是真的，这是什么逻辑？有人问过林回吗？林回也没否认？”

　　吴妍妍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大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回喜欢苏老师，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被爱冲昏头脑……哎，自作孽。”

　　徐晚音不再问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她想了很多关于林回的事，包括那天在操场上林回对她说的话。徐晚音第六感觉得林回没有骗她。但林回到底是为了什么退学，徐晚音猜不出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上课，教室前围了一圈人在讨论林回的事，讨论的声音很大，唾沫星子横飞。吵得徐晚音心情十分烦躁。

　　八卦中心的男生徐晚音印象不深，但她隐约记得之前见过那男生给林回表白，好像被拒了。
　　那男生高声道：“她就是个变态.同性恋，还想骚扰班主任，恶心死人了……”生怕声音小了别人听不到似的。

　　徐晚音感觉耳朵受到了侮辱，忍无可忍，起身跨着大步往门口走。到了门边，又折回到那团正在激烈讨论的人群前，一脚踢翻了男生的桌子。
　　很大的动静，其余人连八卦都顾不上说了，噤声看着徐晚音。

　　“徐晚音你疯了！？”

　　徐晚音踢了一脚不够，还踩在那课桌上：“踢你一脚桌子怎么了？”她把课桌里的书一齐抖出来，撒上天，“再敢乱造谣，踢的就是你。”

　　“我们又没说你什么，关你什么事儿？以前传林回喜欢班主任的人不就是你吗？”

　　徐晚音对此无话可说，她讨厌过林回，也不喜欢林回身上的穷酸劲。可是如今和这些人的自私、嫉妒与幸灾乐祸比起来，徐晚音才发现林回要好太多。

　　也许人和人很容易会互相厌恶，也无法停止争执与矛盾。
　　但此刻徐晚音冲出教室，朝着林回跑去，是为了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事，更是为了了解想要了解的人。

　　她想的是，既然真的那么好奇林回的一切，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学那人坦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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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还是觉得怕你们无聊。
知音难觅，林回和老徐是“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然后主角虽然是林和徐，其实整个乐队的成员戏份都不会少，希望写出一个比较有血有肉的乐队来。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的。
然后原本老师是男老师，怕过于恶心到读者改成女老师了，不过也会有一点点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