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海录Ⅰ轮回始》若云起

12、曦海圣女（下）

　　蔺清祁在蔺玉陌落地的一瞬间，便冲到了蔺玉陌旁边，一左一右扣住了两个孩子的手腕，确认了蔺玉陌与慕黎生并无不妥之后，心底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将慕黎生交给一旁的明舒远，抱起蔺玉陌便转身向祭台下走去。
　　“清祁。”明舒远的声音响起，蔺清祁脚步顿住，回过头看着明舒远，一言不发，面上神情却愈发沉凝。
　　蔺清祁望着明舒远眸中不容置疑的威严，沉默许久之后，终是苦笑一声。
　　清淡的声音从蔺清祁唇边响起：“卿歌公主蔺玉陌，得天所厚，承运之择，即日起加封曦海圣女，往后教导听任国师所言，绝无二话。国师，如此可否？”眸中看不清情绪，蔺清祁的声音愈发轻飘，恍若从远方悠悠传来。
　　曦海圣女，明舒远等待了漫长时光的人，也是他必须去守护的人，可是，为何会是他的陌儿……
　　罢了，将陌儿托付给国师，如此也好……
　　这样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在明舒远的颔首回应中，蔺清祁抱着蔺玉陌一步一步的走下了祭台。
　　无视随从搬来的步撵，就那么抱着蔺玉陌，似乎是在出神一般，向远处一点一点得踱去。平日里短暂路程，今日被蔺清祁生生走出了几倍的距离。
　　卿玉宫中，坐在床头看着蔺玉陌在烛火下沉睡的童颜，蔺清祁就那么发起了呆。
　　整整一宿，第二日天光堪明之时，蔺清祁方才站起身出了房门。
　　一个时辰后，又一封诏书从皇宫传出，再次震惊天下。
　　“诏，卿歌公主，承天厚命，得运之择，混沌所钟，着，即日起加封曦海圣女，位尊于帝，可受万民臣拜。悉，泽被轮回，不负此名。”
　　此诏一出，无人不为之震动，“位尊于帝，可受万民臣拜”是何等概念，轮回帝国有史记载以来从未出现如此旨意。即使是当年明舒远册封国师，当时的帝君也不过是给予了他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超然地位。
　　朝堂之上因为这封旨意吵成一团，所有人都不能理解蔺清祁为何会一意孤行写下如此诏书，就算是想要给自己的女儿至高无上的尊荣，这也有些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朝堂中，唯有蔺氏的血脉宗亲，没有出声，亲眼见证了昨日卿歌公主丹灵祭呈现的一切异象，让他们更能接受今日这份旨意。
　　登基以来，蔺清祁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拂袖走人，丢下一句话后，无视所有臣子的反应，起身离去。
　　而蔺清祁留下的那句话，成功让整个殿堂中瞬间寂静。
　　“此乃轮回界碑突降法旨：丹灵现世，曦海有名，位尊万物。轮回帝国不过是代守界空，界碑乃是曦海之主遗留之物，尔等怎可冒言？”
　　也就是这段话，打消了百官阻拦这封诏书的念头，若是轮回界碑所降法旨……
　　他们谁敢阻拦……
　　曦海宫轮回殿自古以来便唯有帝君可入，常人擅入者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虽无人亲眼见过轮回界碑，可是……
　　轮回界碑，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去质疑的存在……
　　传言，轮回界碑乃是轮回帝国的护国基石……
　　传言，笼罩界都全范围巨大的丹灵防御阵法，轮回界碑便是阵眼……
　　传言，轮回界碑乃是曦海之主遗留之物……
　　传言……
　　有关轮回界碑的传言太多太多……
　　轮回帝国国史中，并非没有纷争战乱，蔺氏一族能在数千万年中确保自己的统治地位不可动摇，有近一半的功劳，都是轮回界碑的存在。
　　非蔺氏直系血脉，无法引动轮回界碑开启法阵；非蔺氏直系血脉，无法引动轮回界碑降下预警；非蔺氏直系血脉，从不被轮回界碑认可……
　　所有大臣深知，蔺清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轮回界碑来开玩笑。所以……卿歌公主，当真是被界碑所承认之人？
　　丹灵现世，曦海有名，位尊万物……
　　想起昨日的界空异象，若那真的是卿歌公主丹灵祭所引发的变化，如此，到也不为过……
　　蔺清祁离开朝阳殿后，径直去了国师府。
　　一个时辰之后，蔺清祁回到了皇宫，没有人知道他与明舒远聊了什么。
　　世人只知，在蔺清祁回到皇宫后，还在沉睡中的蔺玉陌被送往了国师府，从此以后，卿玉宫与长樱苑，再也未曾出现过那个古灵精怪的身影。
　　入夜时分，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蔺玉陌，终于缓缓睁开了自己迷茫的大眼睛。
　　蔺玉陌抬起头，便看见明舒远立在床边，透过窗静静地注视着远处逐渐暗淡的天空。
　　听到身后的动静，明舒远转过身，看着床上小小的蔺玉陌，眸中闪过几分疑惑几分激动又有几分犹豫，最后悉数归于平静。
　　“远叔叔……”蔺玉陌坐起身，看着陌生的房间，疑惑又奇怪的唤了一声明舒远。
　　明舒远微微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要对这个小姑娘说什么呢……
　　说她从此以后只能留在国师府由他照顾？
　　说异常疼爱她的父皇坚持要将她送来国师府，甚至交代不能让她再入皇宫一步？
　　还是告诉她已经从卿歌公主变成了曦海圣女，位尊万物？
　　好像都不能……对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要么过于残忍，要么无法理解……
　　明舒远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良久，方才出声道：“你的父皇拜托我以后教导你的丹灵法修习，所以将你送来了国师府，以后你便在这里住下吧，刚好可以与黎生做伴。”
　　蔺玉陌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刚刚醒来的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蔺玉陌乖巧的随着明舒远越过一条条长廊，仿若漫步于时空之外。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穿过月光，踏过清风，影子缓缓地拉长。影子隐没在转弯处的那一刻，蔺玉陌微微转了转头，远处天空的明月，似乎在向她摆了摆手，是告别，又似呼唤……
　　看着蔺玉陌吃过饭后，明舒远一言不发的带着她去见了一直沉睡到现在还未苏醒的慕黎生。慕黎生体内经脉承受了过多混沌之力的冲刷，虽无大碍，但是却需要时间去吸收化解。
　　蔺玉陌看着慕黎生毫无知觉的样子，有些担忧的回头望了望明舒远，欲言又止。
　　“并无大碍，最晚明日，他便会醒来。”明舒远的声音响起，略微侧了侧头，回应了蔺玉陌有些忧虑的眼神。
　　闻言，蔺玉陌眼底忧虑散去，趴在慕黎生身边，盯着慕黎生的面容眨眨眼睛，突然伸出手戳了戳慕黎生的脸蛋，戳了又戳，玩的不亦乐乎。
　　明舒远看着蔺玉陌调皮的动作，低了低眉，转过身去，任由她在慕黎生的脸上作怪。
　　半个时辰后，月色长廊下。
　　明舒远抓着蔺玉陌的小手顺着长廊走进了国师府中心位置的塔楼，径直上了顶层阁楼。
　　明舒远始终默默观察着蔺玉陌对此地的反应，却发现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只顾着好奇的左顾右盼。
　　阖了阖眼，明舒远幽幽得叹了一声，低若未闻。这间塔楼设置了十几层混沌结界，每过一层结界便要强上一分，而这顶层，则是所有阵法核心阵眼所在，无风起浪的气息流动，便是因为混沌之力的徘徊回旋。
　　而蔺玉陌，却根本没有受到此地一丝一毫的排斥与疏远。所以，蔺玉陌，果真是古老传承中永生不遇的丹灵之体，他一直在等待的曦海圣女吗……
　　幽幽得叹息声中，蔺玉陌抬起头便看见阁楼顶上宛若镶嵌于半空中的一幅幅简体线条的壁刻，让她的目光瞬间凝固。
　　明舒远见状，沉默了一瞬，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娟布：“陌儿，帝君于今日午时，加封你为曦海圣女，你可以看看这个。”
　　蔺玉陌惊异的轻呼了一声，连忙接过圣旨，虽然只有六岁，可是她早已能通识轮回文字，看着圣旨中那句“位尊于帝，可受万民臣拜。”。蔺玉陌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抬起头看向明舒远，蔺玉陌惊讶的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舒远清淡的声音传到蔺玉陌耳边：“陌儿，你可知帝君为何会写下这样的圣旨？”
　　蔺玉陌愣了半天，小脑袋微沉了几分，片刻后，方才抬起头，有些犹豫的问了出口：“是因为……我的丹灵祭与常人不同吗？”
　　明舒远微微颔首：“陌儿，你还记得你的丹灵祭之上发生了什么吗？”
　　蔺玉陌轻点了下头：“虽然当时感受不到祭台之上的情景，但是我的丹灵祭典与先辈所记载的截然不同，从踏上混沌祭台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本丹灵祭该有的流程。”
　　蔺玉陌懵懂的眸中，惊讶、不敢置信、疑惑、迷茫，种种神色变换而过。
　　明舒远的声音消去后，蔺玉陌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缓缓讲出了自己在丹灵祭之时所看到的那些画面……
　　“……我看到的那些画面，似乎就跟头顶这些壁画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蔺玉陌抬起小脑袋，仰望着头顶的浮雕画，恍若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