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海录Ⅰ轮回始》若云起

11、曦海圣女（中）

　　混沌祭台上浓郁的近乎凝结的混沌之力，一点点蒸腾为雾气，四面八方的向远处飘荡而去。
　　整整两刻钟后，太阳的光芒终于重新普照轮回界，混沌祭台上仅有最后一团凝固为胶质的混沌之力，包裹着蔺玉陌的身子于空中落下。
　　混沌威压散去，所有人渐渐恢复了行动之力。在众人注视之中，那团囊括着蔺玉陌的混沌之力在触碰到慕黎生之时，毫无阻碍的将他一起包裹了进去。
　　蔺清祁和明舒远眼睁睁看着慕黎生毫无知觉地融入那团如同蚕茧的混沌之力，连阻止都来不及。
　　“父皇，妹妹呢？”一声带着几分慌乱的童声响起，蔺清祁闻声转过头，便看到蔺玉溪焦急得向自己跑来。
　　蔺清祁弯下腰伸出手扶住蔺玉溪的身子，安慰得摸了摸蔺玉溪的小脑袋。
　　“别担心，陌儿福泽深厚，得混沌眷顾，此番洗礼，是福非祸。”说罢，蔺清祁抬起头看了眼明舒远，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眸底隐藏的忧虑瞬间消褪了许多。
　　明舒远注视着蔺玉陌与慕黎生，平静的眼眸深处，无数波涛聚了又散。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已经快忘记了，自己到底于这世间如幽魂般，游荡了多少时光。
　　沧海变换，桑田不复，生命于这世间何等渺小，他冷眼看过芸芸众生困顿于自己的宿命中无法解脱。最后，他也逃不过命运，终于等来了，他一直在守候的宿命。
　　纵然混沌祭台之上已经恢复平静，除了包裹着蔺玉陌与慕黎生的蚕茧外再看不出一丝反常之像，祭台之上却始终都没有一丝声音响起。
　　所有人始终屏气凝神的看看蔺清祁和明舒远，再看看祭台中心那团浓烈的混沌光芒，在众人不时地眼神交替之下，混沌祭台之上死寂般的沉凝着。
　　正午时分刺眼的阳光西移，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蔺玉陌和慕黎生的位置始终没有变化，许久之后，蔺清祁长出了一口气，拉着蔺玉溪的手，缓缓转过了身。
　　感受着所有人落在自己身上或惊奇或疑问的目光，蔺清祁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眸中情绪已经被全部收敛了起来。
　　“所有人，退出混沌祭台，前往朝阳殿，不得在此逗留。”蔺清祁扫视了一圈蔺氏宗亲后，看到众人齐齐拜礼领命，一个接着一个退出祭台。
　　复又转过头，望了望蔺玉陌的位置，沉吟半天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国师，陌儿这里……先拜托你了。”
　　明舒远微微颔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蔺清祁，眉峰聚起，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必忧虑，此番，确实是福非祸……”明舒远放空了目光，向远处的天空扫去，突然闭上了眼睛，于原地盘膝坐下，不再言语。
　　蔺清祁带着蔺玉溪离开了混沌祭台。踏出曦海宫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注意到，曦海宫中原本凝实而厚重的，笼罩了近半面积的混沌雾气，似乎变得浅淡了一丝。
　　蔺清祁怔了怔，旋即便步履匆匆的带着蔺玉溪离开了曦海宫，天地骤暗整整一个时辰，不必想便知普通百姓该是何等恐慌。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处理此事引起的骚动，才能以尽早的回到陌儿身边。
　　蔺玉溪跟着蔺清祁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向朝阳殿走去，时不时地回头向曦海宫的方向望去，小脸绷得紧紧的。
　　未时末，一道道圣旨从朝阳殿飞往轮回帝国十二洲首府，界都已经率先张贴起一张张皇榜告示。
　　“大道终顺，承天所顾，皇族第五百七十氏直系子孙，吾女卿歌公主，于今日午时受古法丹灵祭之礼，引日月失辉，混沌汇聚。
　　得混沌厚爱，此乃轮回之幸，吾女厚颜蒙此恩，更引万民慌乱，深感羞愧，无以为报。惟愿，终此以后，福惠苍生，不负此恩。
　　轮回启昌四年二月二十七日诏。”
　　皇榜一出，天下皆惊，一时之间，从界都开始，众说纷纭，种种猜测舆论在轮回界全境如海上浪花翻涌不止。卿歌公主蔺玉陌这几个字，更是被推上了浪潮顶峰。
　　以一己之身引得整个界空天地暗淡，阴阳颠倒，混沌齐聚，从轮回界有史记载以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更遑论还是一个堪堪六岁的孩童，便愈发让人称奇咋舌，
　　或惊讶，或质疑，或赞叹，无数种论调在轮回帝国中如潮水般席卷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纸皇榜，引到了蔺玉陌身上。
　　朝阳殿中，所有人都已经退下，蔺玉溪盯着蔺清祁，面无表情，却生生让殿内的气息冷了一分。
　　蔺清祁看着蔺玉溪眼底藏不住的怒意和忧虑，疲惫的叹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望着头顶的雕梁画栋。
　　“玉溪……”蔺清祁望着屋顶，轻轻唤了一声蔺玉溪的名字。
　　听到这声欲言又止的呼唤，蔺玉溪面上怒意再不掩饰：“父皇为什么要把妹妹推出去，此事并非一定要将妹妹暴露在万民面前才能解决，为什么要发那样的皇榜？”
　　此番告示一出，从此之后，卿歌公主蔺玉陌必定会被举国上下盯住，受万人瞩目，难以平静。
　　蔺清祁收回视线，伸出手拍了拍蔺玉溪单薄的小肩膀，摇了摇头：“玉溪，陌儿此番丹灵祭，引得轮回界万众瞩目，父皇之所以如此。
　　其一，今日是陌儿的丹灵祭祭典一事，本就不是秘密，几乎可以说众人皆知，想要隐瞒此事本就不可能。
　　其二，此番丹灵祭，在我蔺氏一脉中前所未有，亲眼见证了本次祭典的宗亲会如何揣测我们根本控制不了，不如趁他们提出意见之前，昭告天下，将此事定性为轮回之福。
　　其三……”蔺清祁将蔺玉溪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玉溪，你是我蔺氏唯一的正统嫡系血脉继承人，有些事情提前告诉你也无不可。蔺氏一族与轮回界的由来，父皇从小便未对你隐瞒过分毫，我们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是我们毕生逃不开的使命。
　　陌儿此番丹灵祭，古法有言‘阴阳变色，混沌汇聚，轮回启，曦海现。’传承于界空初成的十四字预言，这是蔺氏嫡系传承者代代相承的秘辛，口口相传，从未断层。
　　我从未想过我自己的女儿会成为这番预言的主角，十四字法旨，我无法视为无物。‘阴阳变色，混沌汇聚’已然出现，可最后的‘轮回启，曦海现’，我却无法预知其中福祸凶吉。
　　可是……界空初成，尊以曦海，时空之主以此定下这七界时空之名，又留下如此预旨。预言，既以曦海为示，又怎会简单……
　　我也希望陌儿此生顺遂，无忧无虑，可若已经注定她无法平静，那我不如昭告天下，让整个轮回界为她瞩目，总好过她一人孤军奋战，无人知悉。从此以后，我要让卿歌公主，成为万民心中的信仰，让她以后不论走到轮回界哪一个角落，都可以有人知晓她的名号，让所有人都知道。与她为敌之人，即是皇室的敌人。”
　　蔺玉溪沉默了，望着蔺清祁眸中闪烁的骄傲，想起还在混沌祭台之上的蔺玉陌，不由得垂下了小脑袋，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
　　酉时初，蔺清祁再次来到了曦海宫门前，凝望着曦海宫中明显变得单薄了几分的混沌雾气，在前往混沌祭台的路上，突然转道急步向正南方的轮回殿走去。
　　一众随从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却只能连忙跟上蔺清祁的脚步，随着他向轮回殿走去。
　　酉时最后一刻钟的时候，蔺清祁缓缓踏上了混沌祭台，看都不看明舒远一眼，蔺玉陌娇小而稚嫩的身体于蔺清祁眼底若隐若现。
　　明舒远睁开眼睛，皱了皱眉，站起身疑惑的看向情绪有几分奇怪的蔺清祁。
　　蔺清祁却从始至终只是静静地望着蔺玉陌逐渐清晰的身子，一声不吭。
　　一刻钟后，时光悄然跨过酉时，进入戌时。
　　日月当空，临辉共照的时刻结束，太阳最后一丝余辉从轮回界万里疆土隐去时，空气中突然发出一声爆破般的轻响。包裹着蔺玉陌与慕黎生的混沌之力瞬间炸开，又在一瞬间收敛，分为两团混沌之力。
　　如流水般潺动间，一团混沌之力凝结成一柄约两尺，通体半透明的乳白色宝杖，顶端一颗乳白色的圆形宝石在月光的映射下轮廓若隐若现，最后化为一团星点钻进了蔺玉陌的右手手心。
　　另一团混沌之力，宛若呼吸的光芒闪烁间，不断收缩凝结，最后变为了一枚夜蓝色水滴状宝石，悄然贴上了蔺玉陌的眉心。仔细看去，其中似有无数银光闪烁，宛若夜空星辰，熠熠其辉。
　　一条细碎而泛着银光的链子自然形成，将宝石锁在蔺玉陌眉心。
　　所有混沌之力散去，祭台中心的蔺玉陌和慕黎生齐齐睁开眼睛，目光相接的下一瞬，两个小人的身子齐齐软下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