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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圈套 ...

  •   云霞将西方的天空染成一片血海。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放了假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的晃荡在冷气充足的商场或奶茶店,偶尔有几个叛逆的“飞车党”骑着改装摩托在街头风驰电掣。懒得出门男生女生就在自家的卧室里开车空调和朋友开黑打游戏,或者吃着零食追着韩剧里的帅哥美女。
      巷内,白笑提着浆糊桶,在社区宣传栏里贴上最后一张家教广告,手机就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夕阳落在他日益深邃的轮廓上,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剪影里的少年显得更加单薄挺拔。
      本市的未知来电。
      “您好。”白笑按下一颗因激动而跳得比平日稍快的心,尽量用故作成熟的语气和对方说话,让自己尚还青涩的嗓音听起来老成持重。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女人,说话不紧不慢,温和有礼,仔细询问着白笑的学习状况和时间安排,问能不能带初中学生的数学。
      “我让女儿和你说。”女人的声音离话筒远了一些,电话那头传来急匆8匆的脚步声。
      “哥哥你好,我是实验中学初二的学生,数学一直不太好,能帮我补上来么?”电话那头,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清澈悦耳,像是个开朗的姑娘。
      “我需要先检测一下你的学习状况。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上门辅导。”白笑压低声音道。
      孩子妈妈接过电话,道:“现在你方便么?不然来试讲一下看看。不过我们家住得有点偏,怕你找不到。”
      “没事,您说下地址,应该能找到。”白笑迅速翻出纸笔。他没想到,广告才贴了半天,就已经有初中生找上他。现在的家长都直接找培训机构或者学校老师课下补习,能有小学生家长看在价格便宜的份上找他就不错了,突如其来的顺利让他有些意外。
      但是对方是母女俩,他又不是小姑娘,应该也不是诈骗。想到此处,他安下心来,记下女人所说的地址。
      巷口跑过几条追着撕咬的流浪狗,从他脚边飞驰而过。谁家种植的蔷薇花从墙头垂下来,一阵清香浮动在市井热闹的空气中。
      学生家住在城郊,他打开高德地图查询了一下线路,408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只是车程确实不近,从住处出发需要四十几分钟。
      等了半晌,破旧的公交车才摇摇晃晃地载着满车人来了。
      他挤上去,过了几站后,车上的人下得差不多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看着窗外缓缓掠过的水果店和小餐馆,琢磨着一会儿给小姑娘测试完后要怎么说才显得可靠。
      同样是赚钱,但是去带家教的心情和去夜店截然不同。前者让人充满向往,而后者却仿佛自暴自弃的泥沼。为什么自己当初会选择以那样的方式赚钱呢?是为了报复做着同样事情的潘雯么?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
      现在他有陆靖宇,他说过他会保护好他。而他也决定以后要给陆靖宇养老送终。就这样一起生活一辈子就足够了。每天躺在他身边,在他的呼吸声中安然入睡,享受他不时流露出的关爱,和他一起在院子里吃着小龙虾喝着啤酒,就应该很满足了。
      可是这些不够。他太贪心了,他想得到他,以一种他绝对不会原谅、甚至会觉得恶心、觉得厌恶的方式。他不想只做一个弟弟,他害怕陆靖宇总有一日会结婚、成家、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只能离他越来越远。而他,也许会因为背叛殷辰,死在不为人知的肮脏角落。
      “大尚村站到了,请您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一阵急刹车伴随着喇叭里的女声将白笑拉回现实。
      大尚村不是村,只是城郊一带的很多地方都沿用了古时的地名。两边的楼房都是那种老式居民楼,外面花花绿绿晾着各式各样廉价的衣衫,楼顶的天线歪歪斜斜,一户人家的天台上还养着鸽子,扑棱扑棱的声音清晰可闻。
      问了好几个在门口打扇纳凉的老人,白笑才摸进一幢楼。漆黑的楼道里堆满杂物,阴冷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外面的温度差了好几度。
      楼道的窗户上积满陈年雨点溅上的泥灰,木质窗棱摇摇欲坠,窗玻璃在几次强风撞击下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
      爬上六楼,白笑敲了敲门。因为老式居民楼的门都不是很坚固,其他家的门外都装着老式纱网防盗门,唯独这一户是新装的防盗门。看起来异常结实坚固。
      猫眼后有人看了一下,然后门开了。白笑还没来得及看见开门的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捂住嘴拖进了屋中。他想挣脱,但是对方的力气远远大过他。他只能看见对方强壮手臂上喷张的肌肉。
      没想到,他一个男的,也会遭遇这种诈骗手段?白笑哭笑不得。这人是想干什么?杀了他再拿去黑市卖器官?
      眼前一片晕眩。白笑意识到自己是被下了迷药,下意识想用胳膊肘撞击身后的人,却完全使不出力气。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渐渐松开手,白笑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男人拿出手机迅速拨了个电话:“喂,辰哥,上钩了。”
      电话那头,殷辰正在一处视野开阔、风景优美的温泉池里泡温泉,身后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给他按摩肩颈,他舒适地半眯着眼睛,慵懒磁性的嗓音万年不变:“知道了。先把人看好,我一会儿过去。”
      “行了,下去吧。”殷辰站起身,水珠从有力的肌肉上滑下来,如同杂志上的海滩男模。身后的少年对着殷辰高大的背影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
      殷辰深绿色的瞳孔映着西方血色的天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冰冷。

      “老秦,上吊自杀和被人勒死,伤口有什么不同?”办公室里,陆靖宇的目光离开手中画着人体各个部位、还配了文字说明的笔记,抬头问道。
      正喝着梁文叫来的星巴克蜜桃乌龙的老秦闻言,差点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气才平顺,道:“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上吊自杀耳根后面会留下擦痕,因为绳子的角度是向上的。但是勒死就不同了,绳索的角度基本是水平的,即便死者和凶手存在身高差,也基本不可能在耳后造成擦伤。”
      陆靖宇似乎是认可似的点了点头,又继续翻看着笔记。
      卢鹰曾经是法检科的科长,国内知名医大毕业的博士,每一次尸检的记录都很详细,连解剖图都画得一丝不苟,旁边配有详尽的文字说明。
      最后一次记录就是三年前的六月二十五日,也就是钉子户家四口人被发现上吊自杀的当天。
      卢鹰画出了尸体侧面颈项两条交错的淤痕,又着重用红色中性笔画出了只有一条血印的耳后,下面写着:“较深淤痕角度水平,直接死因是人为导致的机械窒息,伪造成上吊自杀,耳后没有擦伤,只有血痕,足以证明。”
      “那如果把人勒死,再伪造成上吊自杀,会有什么不一样?”他又询问道。
      “那肯定会有两条痕迹,凶手做得再仔细也能看出来。把死者吊起来的话,耳后是不会有擦伤的,因为擦伤往往是活着的时候挣扎导致的。”
      说罢,老秦放下冰凉舒爽的蜜桃乌龙茶,怜爱地看了一眼双腿交叠地坐在一旁皮质沙发里的梁文,道:“小梁啊,这么体贴,有没有女朋友啊?叔有个相亲对象介绍给你,最近有空不?”
      一旁的赵一清“噗”地一口,把嘴里没喝完的新加坡司令喷了出来。
      梁文含笑递了张纸巾给他,对一脸姨夫笑的老秦道:“秦叔,谢谢您,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前不久刚认识。谢谢您关心。”
      这番话说得何等妥帖,想把自家闺女许配出去的老秦只好作罢。月老之心不成,八卦之意顿起,道:“你这么优秀,女朋友肯定也很出色吧?是做什么的?家哪的?肯定也是哪家的名媛千金吧?”
      梁文笑了一声,朝一旁的赵一清瞥了一眼,道:“也是江城的,富二代,和咱们还是同行呢。”
      “哎呀,是哪个单位的?该不会是总局的吧?说不定你秦叔我认识呢。”老秦一听是同行,好奇心顿起。
      梁文正琢磨怎么回这个话茬,只见陆靖宇拿着一份尸检报告直接走到老秦旁边,指着一项数据问道:“老秦,你这个骨龄是不是验错了?”
      “不可能,从医十五载,从此失误是路人!陆队,你不能因为我八卦就怀疑我的专业水平啊不是?”老秦连连摆手。
      “那是不是有可能把其他七具尸骨的报告和这份弄错了?”
      老秦一下就不乐意了,一屁股从桌子上跳下来,道:“陆队,卢法医的这份你是特别交代我要仔细验的,我先验的这个,先出的报告。绝对没有弄错的可能。”
      陆靖宇皱眉思考了几秒,指着骨龄那行道:“报告上写着骨龄55到60岁之间,但是卢法医的身份证上写着他是79年出生的,死的时候才38岁。如果没错,那这具尸体肯定不是他本人的。”
      赵一清瞳孔一缩,变色道:“有人故意把卢鹰的身份证留在这名死者身上?”
      “这还不好说。老秦,另外七具尸骨的报告呢?”
      “有六具尸体骨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还有一具是35到40岁之间,不过那是副女性尸骸。看盆骨很明显就能判断出来。”看到陆靖宇脸色变了,老秦也有些慌,道:“咋了陆队?”
      “没事。”陆靖宇摇了摇头。刚才心中有个荒谬的假设一闪而过,但尚未露头就沉下水去。
      这时,黄子澄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陆队,车主查到了,叫陈飞,之前因为吸毒被送去戒毒所好几次,禁毒支队那边都有备案记录。”
      “天明,调一下这个人的资料。”
      陆靖宇一把夺过泡面头死宅马天明手中的草莓奶昔,看他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宽大的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照片,下面是一系列登记信息。
      “陈飞,陈家村人,两年前、一年前、六个半月前分别因为吸毒闹事被送进戒毒所三次,每次戒完都会复吸。1982年生,至今未婚,在极乐宫做安保工作。”陆靖宇的视线飞速扫过上面的信息,道:“陈飞有重大嫌疑。再去一趟极乐宫,查一下这个人。”
      扛着42度的地表温度,众人如同晒蔫的茄子叶,一个个没精打采。
      陆靖宇见半晌没动静,疑道:“难道你们不想要奖金和加班费了么?平时不是挺积极?”
      一听到奖金和加班费,众人飞速跳了起来,一拥而上,将陆靖宇硬生生挤到门口:“加班费哦不陆队,我们来了!”
      “看你们这点出息。”老秦优哉游哉地翘脚喝着乌龙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警官,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营业啊?这一片儿房租可是寸土寸金啊!”经理一阵头大,痛心疾首地哀嚎。
      “认识这个人么?”陆靖宇把陈飞的照片拿到他面前。
      “这是保安队的小陈啊。他犯事了么警官?”
      “了解点情况。知不知道他家住哪,平时接触什么人?”
      经理摇头,满脸堆笑道:“我哪知道啊,这儿那么多保安呢。要不我把保安队队长叫来?诶小红,你去把老高叫来。”经理胖手一挥,一旁的女秘书踩着12CM的高跟鞋嗒嗒有声地飞快跑去了。
      “有钱真好,即使长得像头猪,身边也都是霹雳娇娃。”黄子澄小声吐槽。
      “想什么呢你小子!”赵一清在他头顶重重拍了一记。
      梁文见状,福至心灵道:“长得帅真好,即使脾气坏得像个炸药桶,还是佳人在侧。”
      赵一清:……
      “小梁你说谁呢?”黄子澄不明觉厉。
      “没谁。看,保安队长来了。”梁文悠然望天。
      保安队长叫高建军,得知陆靖宇他们的来意,道:“这两天停业,兄弟们都回家休息去了。警官您要不去他家看看?”
      “上周四下午3点到5点半之间,陈飞人在哪?”陆靖宇打开笔记,问道。
      高建军想了半晌,道:“前一天他值夜班,上午哥几个一起打了桌麻将,打完他就回家了。”
      “大概几点回家的?”
      “差不多十一二点吧。”
      “他家住哪?”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小力和他走得近,还去过他家喝酒,应该知道。”
      “他在么?”
      “不在,但是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
      陆靖宇点点头,高建军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发了个地址过来。
      “谢谢配合。”陆靖宇收起笔记,几人开车往龙兴街赶去。
      陈飞家住的是八九十年代那种四层居民楼,最近这一带都要爆破拆迁,斑驳的外墙上用鲜红的油漆写着“拆”字。
      几人走到302门口,敲了半晌门,没人开。
      “一清。”陆靖宇看了眼锁孔,示意赵一清。
      “诶不是,陆队,我怎么就成了开锁王了?”富二代赵公子一脸懵。
      “去年捣毁毒窝的时候,谁说这世上没有他打不开的门来着?”
      “然姐,借个发卡。”在众人一片期待的星星眼中,开锁王赵公子忍气吞声道。
      赵一清接过,将黑色发卡掰直,放在门锁里一通捣鼓,门“咔”地一声开了。
      夕阳的余晖涌入屋中,映着一地血泊。
      陈飞倒在那摊散发着刺鼻味的红色液体中,头上一个血洞还在往外汩汩留着血。
      “打电话!立刻叫技侦和物证的人来!”陆靖宇感到一阵热血上涌。
      还没等他回过神,只听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转头一看,倒在地上的赫然是热爱给老同志送温暖的新人小梁。
      “这小子晕血还来刑警队?”赵一清嘴上吐槽,却飞快地将梁文拦腰抱了起来,“陆队,我先送他去附近的诊所,马上回来。”
      一阵警笛声刺破天际。
      “刚死的,血还是热的。”陆靖宇俯身,指尖沾了点血,目光骤冷,“有内鬼。”
      傍晚的风裹挟着最后的余温穿窗而入,站在一旁的程然和黄子澄却感到脊背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朝对方看了看。
      一群鸽子飞过楼顶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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