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荠麦青青》月小汝

4、第四章

　　第四章逃跑的小医官
　　今天早上我是被一阵山崩地裂的鼓声吵醒的，紧接着就是更加刺耳的锣声。睡眼惺忪的我跌跌撞撞滚出被窝，心想大事不好一定是有敌人来袭。
　　当我慌乱着把裤子往头上套时，紫容姐姐掀开了我的小帐。我想我当时一定吓着她了，因为我感动并且恳切地说，“紫容姐姐，谢谢你在危急关头还能想到我。不用等我，你快跑，我来断后。快跑！”说罢就把她往帐外推。
　　紫容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长安，你在梦游吗？”说罢还抬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什么危急关头啊，那就是营里晨起擂鼓鸣锣。”
　　我松了口气，冲着紫容抱怨起这吓人的鼓声。不过擂鼓鸣锣确实有提神醒脑的奇效，想我一个平时睡到日上三杆还嫌自己睡眠不足的人，现在清醒极了。我套上一件厚袄，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大粽子，走进了外边凌冽的寒风。
　　昨天下来，我也大概摸清了白虎营的情况，少帅分划了几个副营，约摸有一百纯熟的弓箭手，五十勤务人员（当然我包括在内），其余全是骑兵。帝国北疆主要的威胁是大凉，大凉又是一个游牧民族，战士们生来就在马背上驰骋，普通的步兵难以对付。听紫容说，白虎营原来是步兵营，萧辰逸来了之后，生生将他们训练成了和他一样能在马上耍杂技的高手。
　　现在这个能在马上耍杂技的高手就坐在我的对面，吃着一个窝头。萧辰逸吃的很快，但吃相甚是优雅，仿佛他正坐在紫檀木的小桌前细品熊掌鹿尾，而不是坐在光秃秃的草地上就着一碗稀汤寡水啃窝窝头。
　　我仔细观察着少帅，一双深邃的眸子低垂着，眼尾微挑，纤长的睫毛在早晨的阳光中根根分明……他认认真真地吃着窝头，这样的他褪去了那种霸气和冷峻，有点像官宦人家那种教养很好的谦逊公子。
　　最最重要的是，他竟没有黑眼圈！这当然是我观察的重点。记得昨儿晚上他站在我帐篷外，锣已敲过三更，他才睡了两个时辰，这精力未免也太充沛了些，再想想自己，唉，惭愧惭愧。
　　“吃饱了就去训练，没事不要盯着别人看。”萧辰逸低垂着眸子，喝着稀粥，淡淡吐出一句话。
　　围坐的所有人，叶老，紫容，包括萧辰逸的两个谋士和小迷弟侍卫，还有司弓箭和物资的两个校尉，八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齐齐向我投来，而一语激起千层浪的那位，垂眉喝着稀粥，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那也请你深更半夜没事不要听别人的墙角。”
　　“巡营是我每晚必做的事，而体察下属的情绪，本就是一个主帅分内之事。”萧辰逸抬头，头一回露出了一丝微笑。
　　“长安医官，你刚来白虎营还不知晓，巡营这件事，少帅从接任那日就开始做，两年来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萧辰逸那个年长一些的谋士，人们唤作柳元清的，摸着胡须对我说。
　　我不再说话，闷头吃饭。大师兄和三师兄曾经来过信，两个人的信中透露着同样的无奈，都说将官们生活糜烂，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士兵们饥寒交迫，将官却好酒好肉，狐皮锦裘。萧辰逸与士兵同吃同住，凭这一点，我在心里就暗暗敬他。
　　吃罢早饭，我刚想回营帐中睡个回笼觉，领子就被人拎住了，回头一看，萧辰逸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侍卫站在我身后，一手拎着一副锁子甲，看上去就很沉重，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着说：“长安姐姐，你该去和将士们一起晨跑了。”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弟弟，你搞错了吧，我可是个医官，我又不用上战场，锻炼什么啊？”侍卫被我一问有些恐慌，“可是所有的人都需要晨跑啊……少帅的规定。”
　　那件锁子甲光提着就很沉重，我摇摇晃晃走向校练场，萧辰逸披着黑甲，身上还挂着一套重铠甲，士兵们都像他那样，披着一套，挂着一套，负重绕着校练场跑步。我走到萧辰逸面前，把那套沉重的锁子甲往地上一掷，我仰头看着他冷峻的脸庞，“我能不穿铠甲吗？”
　　“理由？”他看向远方。
　　“我是医官，我的职责仅仅是治疗伤员，为什么还要耗时间锻炼？”我问得理直气壮。
　　“治疗伤员？“萧辰逸看向我，目光灼灼，“你可知你是个战地的医官？”
　　“那又怎样”
　　“那就意味着你不是坐在安稳的桌前给人把脉，而是要在漫天的流矢中救人性命。刀剑无眼，你必须学会躲闪，学会逃跑，学会护自己安全。”
　　我低下头，但心里仍不服气。
　　“抬头！“萧辰逸喝到，我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目光中充满委屈，仿佛下一刻就能挤出眼泪。平素我犯了错受了责备，只要用这种目光看师父和师兄们一眼，他们的口气立马就软下来，对我百般哄劝。
　　而这一招显然在萧辰逸这里并不奏效，他低下头，牢牢锁住我的目光，“李长安，你的前任，一位妙手仁心的医官，就是在战场上被敌方的骑兵夺了性命。这里是战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儿戏！“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去晨跑了。
　　我万般无奈，只得披上那沉重的锁子甲，跟在紫容姐姐身后。锁子甲叮叮当当，压的我直不起腰。一趟晨跑下来，虽有紫容在一旁提点跑步要领，比如深呼气，迈大步，我仍然累地瘫在地上，动也不想动。别人生龙活虎，又去练习爬壕沟，马上剑术，射箭……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我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叶老过来看我，他颤颤巍巍的蹲下，喂我喝了两口水。一个老人却有惊人的力气，他和紫容架着我，把那套锁子甲从我身上脱下来。
　　中午拖着疲惫的身子吃饭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个更震惊的消息，午睡起来还有一场跑步！吃着午饭，我的心里渐渐酝酿了一个逃跑的计划——反正我还没见过凤营，那可是燕国北疆最庞大的军营，顺带还可以探访一下我七哥。何乐而不为呢？
　　下午不妨我就来个凤营一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