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离》于锦落

23、成千上万朵花

　　第二十三章

　　为甚要掉头回去呢，她脑子疼的很，想不起来了。

　　人这一辈子若不自私些，活不好的，她一直都晓得这个理。

　　为甚要掉头回去呢，可能是知道没地儿跑了。

　　她梦着好些事。

　　那时候年纪小，听娘说自个儿是个赔钱的娃娃，赔钱的娃娃爹娘都不喜欢，喊着十二岁就卖，她奶给保下来了，后头奶走了，也没人疼了。

　　为甚要回去呢，她想不通这理，要是跑掉了多好，那怕冻死在野地里头，下辈子还能投个好人家。

　　艾春这一睡给哭醒了，梦里头她娘冲她挥手，她坐在红色马车里，也不晓得去哪儿，外头的风越刮越大，要把人吹跑。

　　她忙穿着鞋走出去看了一眼，营地里士兵睡着还香，静悄的很，天未亮，这才在恍惚中想起，她昨个儿从洛阳逃了。

　　玄绮南在另一个帐睡着，袖姐儿说跟她睡，这会子是没了影，怕是去杨哥帐里了。冷气卷了身子，她猛打了个哆嗦，回去裹紧被子，一个人盯着烛火出神。

　　直至天明。

　　今儿路程还长，等天微亮士兵们便都收整齐全准备上路，她迷迷糊糊被袖离摇醒，利索的打理一番又上了马车。艾春问袖姐儿昨夜可有睡好，袖离说睡得香，整夜都没起。

　　勒玛抖了抖帽檐上的雪，摸了摸那匹矮小的黄马，喂了些干草才把关系打好。

　　“你乖些，别像昨日把我颠下来。”

　　“勒玛，永安的马是听不懂西域话的。”小士兵搭腔，翻身利索上了马背，在勒玛眼里，就是明面上的挑衅。

　　“你要么跟我同乘一匹，你坐前头，好生看着我是怎么骑的，免得今儿又被颠下来，闹了笑话。”

　　小士兵伸着手，示意勒玛扯他上去，男子脸皮作祟，勒玛自然是不愿像个女人家被揽在怀中，自顾自的上了矮马，清脆的一声“驾”，反倒超了小士兵的高马。

　　小士兵一笑，跟在后头与勒玛拌了几句嘴，喊他好生骑着以免掉下来，丢了将军的面。

　　“滚。”

　　勒玛被逼急了吼了嗓子，这话被杨苍听着，脸色慕的沉了。

　　“欠教训。”

　　周围人都怕杨将军，他一生气脸模子就黑，跟战场上杀人时没啥两样。勒玛低着头不说话了，沉默的跟在后头，袖离怕他心里委屈，孩童还未长大，心灵脆弱，便凑上前去。

　　花帕里兜了些梅肉，袖离爱吃酸，也不晓得勒玛喜欢不，一股脑的都给塞进他胸侧口袋里。

　　“路上嘴儿没味就吃这个耍，小心骑马，要是冷了跟干娘说说，干娘去求个情，让进车里暖会。”

　　袖离声柔，站在勒玛旁边，黄马托的勒玛比袖离还高了几分。花帕带着淡雅的梅香，一角露在衣裳外，她的眼眸还是那般，黑白分明的。没那些女儿家的眼大，若是哭了或是睡久，便会微微肿着。

　　“我不吃梅肉。”

　　他拒了，把怀里的花帕掏出，那些酸牙的东西一股脑落至雪地里，看的袖离心疼的很。花帕带出个物件，跟着梅肉往下落，勒玛伸手没接住，那东西沉甸甸的，落在袖离脚边。

　　“哟，西域的稀罕玩意。”玄绮南眼尖，一手抢了过去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这物件呈筒状，比女儿家巴掌大了些，外皮铜器打造，年头有些久，边边角角泛着黄，筒身刻着海，浪一层接一层，一艘杨帆的木船荡在浪花里，险些翻了。一旁刻着看不懂的西域字体，还克刻了些别的，多是西域人的水土风情，人生百态。

　　玄绮南越看越稀奇，一支眼眯着往筒里看去，也不知看了些什么，嘴微张了张。

　　“还给我。”

　　勒玛翻身下马，面色不好，更有隐隐灼烧的怒气，一把夺去，却扑了个空。

　　玄绮南不离眼，忙往后退几步，朝着看天，惊讶道：“好多花儿，我看着好多花儿。”

　　“什么花儿？你看着什么了？”艾春有些好奇，想等着玄绮南看完了交给她看。

　　洛阳女子没见过什么花，那些娇气的东西都不耐活在洛阳，好养活的花不过趁着春开那么些个，转眼凋谢。

　　杨哥早些时候出过城，说去很远的别地儿看到花，鹿角海棠生的好看。袖离没给种出来，艾春更不晓得啥模样，一说起花了，都想看。

　　袖离晓得那是勒玛的，见人不愿给她们瞧，便在一遍劝着：“小郡主，还给他罢，缅怀思乡的东西，珍贵着。”

　　“弄这么小气作甚，又不给你弄坏。”

　　玄绮南稀奇的很，不愿离手，转身上了车马，冲勒玛道：“交给我玩几日，我又不偷不抢，你还不让我看了不成。”

　　小郡主声大，早就引了好些人，四王爷与将军都听着了，是个宠女上天的王爷，自然不能让小郡主扫了兴致，便与将军说道。

　　“小女顽劣，好在爱惜东西，她想看便让她看去，几日玩腻了也就不想了，否则这一路都得念叨。”

　　勒玛急了，想去夺，被将军一声令下止了脚。

　　“上马，启程。”

　　一语落地谁都不敢违，袖离无奈之余只得小声跟勒玛保证了会照看好他的物件。

　　马车内玄绮南稀罕着一边把玩，细细看着外皮雕刻的纹路，一旁艾春也跟着看，玄绮南显摆，指着浪说那是海，上头的是船。

　　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也没见过海，都是稀奇的很，玄绮南便道了：“这普天下大着呢，比你们想象中的，大数十倍不止。”

　　“你们可知晓，天地相连，山河无边否？”玄绮南问

　　“你说的都是啥嘛，我跟袖姐儿就识得几个大字，哪儿听说这么个咬文嚼字的东西。”

　　“哎呀，就是说。”玄绮南指着外头还下雪的天：“这地跟天一般大的意思。”

　　玄绮南开了话匣子，一说便没完，早些年头他爹也说了，西域人沿海，懂水性，好些吃的都从海里头捞，那些杨帆的渔船还往返于异域，与个国之间交换东西，都用大船给运回来。

　　袖离和艾春都是乡里头出来的，对外头也好奇，没想除了永安国城，还有别的地儿也是那般繁华，艾春巴巴的瞅着不放，玄绮南也不愿给，说还没看够，她便坐在一旁耐心的等。

　　袖离轻声道了句：“你给春看一眼，就看一眼，让她瞅瞅。”

　　好歹是将军小夫人脸面，玄绮南没好拒，就给艾春看眼，一小会便是惊的说不上词儿，好半晌过去了，才用匮乏的言语给袖离描述一番。

　　“袖姐儿，那里头长着成千上万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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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会花两天时间改文，存两天稿，还是不太习惯裸更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