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簪》语秋

3、嗜血本性

　　“雪樱，快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平日里温和平淡此刻却充满焦虑。“雪樱，冷静些！你会杀那些人，令你的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我的千年修行已经没了！我什么都没了！”雪樱悲愤地咆哮。
　　“雪樱，你的本体是毁了，可是你还在啊！无论你依附于什么，变身于什么，你永远是你。懂吗雪樱？”
　　“不懂！为什么？我恨啊！”雪樱凄厉地悲鸣。“那个害我的丑八怪在哪里？我要找她报仇！”
　　“她吸取了你的大量元神潜心修行去了，否则你一进山被她感知到，她会把你最后一丝元神也收走。”
　　“她这样强抢豪夺，还有天理吗？老天难道不惩罚她吗？”雪樱哭天呛地。

　　“雪樱，她的修行和你不一样，她就是通过不断吸取别的生物的灵魄来修行，这是她的道，老天不会惩罚她。”
　　“为什么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也叫做修行？这跟你与我讲的完全不一样！”
　　“雪樱，妖大都是这样修行的，你是例外。因为我对你有所偏袒，帮你凝聚了第一缕灵气。树精天生就善于吸取天地灵气，夜流河也是一条灵河，因而你修行的道几乎和仙界相近。”
　　“那我为什么还斗不过她，为什么我没有闪电的法术？为什么别人要伤害我的时候我没法自保和反抗？”
　　“她的法术是修行的过程中自己悟出来的。”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为什么我悟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很善良，你从没有伤害别人的想法。”
　　“善良～～是错吗？因为我善良，就要被人家吃掉？这就是所谓的道吗？”雪樱悲愤不已。

　　仙人沉默了片刻，叹口气说：“雪樱，这都怪我。因为我发现你是数千年来最有慧质灵性的树精，最有可能从妖度仙，因此对你非常好奇，想帮你成就这一万世难遇的功德。也许有些拔苗助长，使你修行得太过顺利，弄巧成拙，造成今日的大劫。”
　　雪樱黯然地想起每次在修行中出现疑问或者异象的时候，仙人都会及时出现，点化自己。这是他的一番好意啊，怎么会弄巧成拙了呢？
　　“那我现在怎么办？”雪樱无奈地问。

　　“我已经得到警告，不能再多管你的事情，再帮你就是害你。妖有妖道，人有人道，魔有魔道，虽然道不同，但最终殊途同归。雪樱，你已经开始嗜血了，幸好全是死人的血。嗜血是妖的本能。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跨界修行。当你修行到一定程度，你也许能进入鬼界魔界，不能吸取他们的元神心丹，当然更不能在人界吸取活人的血，不能用妖术害人性命，否则必遭天诛！唉！你是最高雅最美丽最善良的树精，最终也不得不嗜血！”仙人长叹一声。

　　“嗜血便是妖的正道？真是可笑！天诛？真有天眼盯着世间万物吗？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东西！”雪樱再次愤怒。
　　“雪樱，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曾对你讲过，要得真道，必须要经历一些劫难。并不是所有的妖都能度过，一旦度不过去便灰飞烟灭，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这也许就是你的劫。度劫没有人能帮你，只能靠你自己。”

　　“我还可以继续修行吗？”雪樱沉思许久后弱弱地问：“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我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依然是你。本体虽失，元神不灭。你是你的本来存在。雪樱，不要放弃。我相信你最后一定能修成正道，希望将来我能亲自接引你。”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是一枚很漂亮的樱桃木簪子。虽然没有以前的本体美丽，但也非常可爱。”
　　“一枚簪子？一枚簪子也可以修行成正道？”
　　“簪子只是你的表象。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只是你！”

　　“明白了。”雪樱有所领悟。“那我现在该怎么修行？”
　　“遵循本能，遵守规则，靠自己领悟。我不能再帮你，否则你也许还会遭遇更大的劫。”
　　“明白了。谢谢您。”
　　“雪樱，你虽然遭此大劫，但却可以提前在人间历练，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仙人不再往下说，天机不可泄漏，一切要靠她自己。“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仙人转了话题。
　　“我知道。落叶归根的感觉，我知道。”雪樱的话音里充满伤感。

　　“走吧，雪樱。”
　　“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如果有缘，自会再见。”
　　“我能问问您是哪位大仙吗？也许，我会让你失望，再也见不到您了。”

　　仙人犹豫了一下，说到：“我姓吕，也不是什么大仙。雪樱，我走了。珍重。”
　　再见。雪樱心里说，谢谢您陪我千年。
　　再见。夜流河。
　　再见。遥山。

　　可是，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雨突然停了。风也突然息了。天色渐渐变亮，乌云四散，阳光从薄薄的云缝中透了出来。
　　王亮拧了拧身体，觉得全身酸痛，心道自己怎么这么不济，没走多少山路就累成这样？再看身边几人都盯着他发呆，不禁恼火起来。“都呆着不动干嘛？贻误军机，你们有几个脑袋。”
　　向导抬头望了望正在放晴的天空，心有余悸地说：“王大人，已经找到路了。咱们这就返回禀告。”
　　没人敢问王亮刚才出了什么事情，众人加快脚步沿原路返回。

　　时间控制得正好，虽然因雨和迷路耽搁了一些，但在后面的急行军中又赶了回来。入夜时分，风字营出现在遥山另一边。一万人沿着山脚小道静默行军，只有急急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擦的簌簌声。不仔细辨听，会以为是山中的夜风。
　　快到宋营时，一万风字营换上宋军的服装。

　　突袭在人体最虚弱和松懈的寅时发起，在宋军最意想不到的安全腹地发起。那些最先被杀的宋军睁着无辜而不解的眼睛死不瞑目，为什么前来增援的兄弟会捅自己一刀？而另外一些依然迷蒙的宋军虽然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却分不清哪是敌、哪是友，战场上的搏命怎敢有这样的迟疑，大多来不及招架几下便丢了性命。

　　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烟火之间不断有人倒下。宋军吃亏在后知后觉，往往等别人的刀剑砍向自己，才能做出反应。张风一边厮杀一边心想，可惜只带来一万人。
　　然而很快宋军的士兵反应过来，向营中主帐集中过去，不再象刚才一样没头没脑地乱跑。张风暗自赞叹一声，如此混乱的局势，宋军很快便控制住，没有炸营。不过突袭的目的已经达到，敌军的粮草辎重全部被烧，死伤估计在两万人左右，而己方才损失了三千多人，效果相当不错。

　　宋军稳住阵脚迅速展开反攻，风字营且战且退。既然突袭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没必要跟数万宋军耗着，更何况已经清晰地听见了郑军主力进攻的号角。
　　风字营承受的压力顿时一轻，张风振臂一挥，众军士脱掉沾满鲜血的宋军服饰，露出郑军暗青色的衣甲。

　　天亮了，火光还没有灭。宋军看到大势已去，弃营溃走。张风穿营而过，去跟主力回合。地上层层叠叠堆满尸体，张风不断地被绊住。
　　“王亮！”张风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王亮呢？”张风问身边的亲兵。大家一起四处张望。张风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之感。

　　清理战场的时候找到了王亮。张风看到王亮时，军士已经擦干净他的脸，并换上干净的衣服。张风蹲下来盯着王亮看了一会，又缓缓站起来。王亮从他的一个小小亲兵跟到现在的副将，跟了八年，从未相离，这一离便是死离。
　　张风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伤心，也没有特别的交待，死去的军士很多，不能厚此薄彼。
　　“将军，这是王将军的遗物。”一名军士捧上一枚女人用的簪子。“王将军说她的夫人喜欢白荷。”这军士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是王亮的亲兵。
　　张风接过簪子。是那枚从山贼手里得到的簪子。簪子洁白无瑕，应该是被仔细地擦拭过血迹。簪头那朵白色小荷晶莹润泽，似乎还泛着淡淡的光华。
　　“我会亲自交到王夫人手中。”张风仔细地将簪子揣入怀中。

　　吕仙人说的对，不幸之中有万幸。雪樱的最后一丝元神附在同类的樱桃木簪子上，已经是当时她所能遇见的最好本体。即使有所附身，也还要立刻补充灵气，休养元神。当时雪樱已经没有能力按原来的修行方式吸取天地灵气，幸而有新鲜的人血及时补充。妖精可以嗜血修行，无论人还是其他生物的血，但人血无疑是最好的。在人血之中，战场上军士的血又是素质最高，因为里面含有杀气和斗气。
　　经历了一场战争，雪樱吸取了足够的能量来补充灵力，深深沉入元神的自我恢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