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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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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深宅大院,斗拱飞檐,小孩仰着头不错睛的看着。只怕眼一眨,眼前的景象就是幻觉般,哥哥原来是在这么气派的大房子里干活。
小孩发觉脖子仰得酸了,咧了咧嘴角小心的笑了。哥哥说不要靠近大房子,那门口的石狮子最喜欢吃小孩子了。
所以,他只敢远远的望着。小小的身子掩在路旁的大树后,只露出个圆溜溜的脑袋。因为踮着脚又使劲仰着头,倒有点象挂在树杈上了。
这墙也好高啊!
正想着,墙内的哥哥现在在做什么?耳边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股力道从后袭来,身子被拽了下来。
“小弟!”他心里一慌,正要挣扎便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是哥哥。
“哥哥!”撒娇的叫一声在哥哥怀里转了个身亲昵的去抱他。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哥哥的眉皱得紧紧的神情严肃,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由有些害怕。
他便埋在哥哥怀里不说话。
哥哥无奈的摸摸他的头道:“不是告诉你,这里的石狮最爱吃小孩子肉了!”
“不要!”小手使劲一收他紧紧抱着哥哥道。
“好了,抬起头来!”他刚一抬头,哥哥便挖了地上的泥使劲往他脸上涂。泥中混着沙子,哥哥尽管放轻了手劲仍然觉得痛,他扁扁嘴便要流泪。哥哥说脏小孩子石狮子不要吃的,他便破涕为笑。
哥哥将他涂得满脸泥后俯身抱住他:“我送你回去!”
“哥哥,房子好漂亮!”
往日总是笑眯眯看他跟他说话的哥哥出奇的严肃连笑也不露一个只是匆忙点一下头便要抱他离开。
他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房子,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奇怪的回头去看,哥哥已将他抱到树后面去了。
府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抬来一顶小轿,两个轿夫健步如飞,青色的轿帘随风掀起露出一角隐隐看到红色的衣角。轿子到了门口却没有停下反往侧门行去。
“哥哥?”
哥哥竖起中指放在唇边嘘了声示意他噤声。两个人躲在树后看到那轿子停下。他们躲着的位置正对着轿门,所以,轿帘一掀开便看到里面坐着个跟他同样年纪的孩子。穿着红色宽大繁复的衣服,衣服层层叠叠铺下来,仿佛花朵盛开,那孩子仿佛是坐在花心的仙童般。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孩子,不由盯着看,却发觉那孩子在哭泣。孩子哭得极厉害,小小的身子瑟缩着,脸上如被水洗过般。他抽抽答答不出去,却见侧门里出来一个熊背虎腰的人,抱起他往里走了。
“这是邻县竹府老爷家的小少爷。”哥哥悄声道,“出去了千万不能提起这事。”
“为什么?”
“这是竹老爷为讨好朱老爷送来给石狮下腹的!”哥哥道,“所以,下次,你千万不能再偷偷来了!”
他害怕的点点头,那个小孩真可怜。
“他不是少爷吗?”
“你不懂,他的娘是个丫鬟。”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想大概丫鬟生的孩子还是下人吧。
“哥哥!”
“哥哥!”
他欢乐的叫道,骑在哥哥的背上摇晃着小脑袋回家。
哥哥,你要记得回家来看我!
哥哥!
红莲睁开眼,眼角滑下两行泪,灯火在帐外摇曳,一团晕黄。
他猛地坐起身,捂着胸口:哥哥!
应天阙,我要杀了你!
失去的痛楚让他心中久存的杀意在刹那间喷涌而出,他一把掀纱帐,披头散发便要往外闯。
“公子!”一直守在门外的疾风听得屋中动静,推门进来见状不由大惊。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红莲如同入魇般直往前闯。
疾风一把拦住他:“冷静,公子,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能冲动!”
红莲停下来死死盯着疾风看了眼:“让开!”
那种寂灭的眼神看得疾风心头一震,忙低下头道:“公子,你忘了主人的命令!”
红莲身子一颤,像是憋着的一口气忽然散了,他颓然倒下,疾风忙伸臂接住他下坠的身子。
“我见过那孩子!”红莲在他怀里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什么孩子?”疾风一愣,小心的将他放到床上,“不要多想了,快睡吧!”
“竹青痕!”红莲眼里似燃了团火焰亮得惊人,“他进府的时候我见过,哥哥后来告诉我他叫竹青痕,是邻县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好,我知道了!”显然发觉红莲的异样,疾风哄道,“你快睡吧!”
红莲摇头,他怎么睡得着?
那一年,他在家中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哥哥回来看他,他看着墙上用石头划出的刻线,一二三的数,刚好七条。每个月的初七哥哥会抽空回家一趟看他和娘。那一年的初七,他没有等到。他固执的守在门口,坐在低矮的门槛上,他呆呆的看着墨黑的天空,直到弯弯的月亮爬上来。夜风吹来,一阵砭肤的寒意。他瑟缩成一团,然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到半夜被人叫醒,他一喜以为是哥哥终于回来了。却是,娘让他回屋里睡觉。
娘说哥哥可能有事耽搁了。第二天一早他便跑到朱府,城中最高最大最美的房子,他顺着大街跑过去。然后看到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残垣断壁,唯有那两座石狮子尚完整。
他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才知道前天夜里一场大火将朱府烧得精光。朱老爷为富不仁又有怪癖,全城皆知,谁也不会有丝毫的同情,皆道是报应。便是官府也草草的结了案。他等不到哥哥回家,官差说所有的人都死在里面了,没有人活着出来。
可是,哥哥是无辜的,凭什么要给这房子陪葬!娘闻讯后,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就垮了,药石罔顾,两月后撒手而去。他成了一个孤儿,那年,他十一岁。
“疾风,我不能饶了他们!”红莲目中充血,恨声道,“我绝不能饶过他们!”
“公子,我知道!”疾风忙安抚道,从小到大,他鲜有看到红莲失控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情绪隐在那精致的面容后。疾风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主人收留的人当中谁没有一段伤心事呢?
“你说,竹青痕怎么离开玉阙宫勾搭上远离邪的?他会不会是应天阙派出的细作?”
“属下这就去查!”
“不,不对!”红莲凝眸细思,脑中诸多念头在这刹那间拥趸而来,乱麻一般,却一时摸不着头绪。
“我得好好想想!”他撑着额头道,“让我想想!”总能找到破绽的。
竹青痕出了朱府应该是同应天阙一起,后来,玉阙宫应运而生,竹青痕也该入了玉阙宫才对。掐指算来,那个时候,他应该十五岁了,十五岁的竹青痕在玉阙宫。三年后,玉阙宫血洗青城派,应天阙重创,他被玉二带入玉阙宫。
宫中没有竹青痕,应天阙与玉二如胶似漆……
那么,那三年间发生什么事了?让竹青痕离开玉阙宫,玉二趁虚而入?
可是,以他这些年来对应天阙的了解,这个人的占有欲如此强烈,他若真的可以为竹青痕杀人放火,按他的个性应该是将人拴在裤腰带上保护才是,又怎么会让他离开呢?红莲蹙眉,百般不解。
竹青痕、玉二、应天阙,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红莲将三人的名字写在纸上,目光在三个名字间来回逡巡,仿佛只要看穿这几个名字,背后的秘密就会泄露出来般。
“那玉二,成名虽晚,但在玉阙宫建立伊始便跟在应天阙身边。”红莲沉吟道,“疾风,你来说说,玉二是什么人?
“江湖有言玉二乃应天阙的结拜兄弟,形影不离!”疾风思索着道,除此以外再无玉二消息。倒是他自己那天面对刀山剑林时说过,玉二十五入玉阙宫,十八岁方成名……那么说来,他也是十五岁入的玉阙宫?
红莲眼光一沉,当时,应天阙对玉二摆下诛杀阵,他坐在高台上,那长歌当哭的一幕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玉二,十五岁入玉阙宫,之前的事一无所知,也查不出来,好象这个人凭空出现般。他是个没有来历的人,只是,人怎么会没有来历呢?
目光缓缓掠过桌上摆着的纸,油墨在灯下发出幽幽的发光,应天阙、玉二、竹青痕,三个名字的反光交射在一起,氤氲成一团。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