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十九章

20、22

　　二十二

　　却说雪半空一声冷笑，长身拔起突然袭击。贩夫忙抬起头，笑声中一股劲风已迎面袭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他但觉肩上一痛，抱着竹青痕的那条臂膀已被生生切下，顿时血流如注，不由惨叫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伤口，却引来更大的痛楚，只蜷了身子打滚。顿时，场中大乱。

　　原来雪半空惊人的话语一句胜似一句抛去，揭开重重内幕，说的那红尘七煞先是胆战心惊后又惊喜交加，他便趁着他们乍惊还喜时放松警惕的一刹那时间出招。扇子往贩夫抱着竹青痕的左臂膀一切，另一只手探向竹青痕一扯，电光石火间将已将人劫了来。贩夫甚至来不及反应，左肩一阵剧痛传来，血肉模糊，不由抱着蜷成一团嗷叫。道士与毒书生见状不好，暗叫一声大意，忙从旁协攻过去，却见斜地里有剑刺来，缠斗一起，不由跺脚，大势已去！
　　原来雪半空带来的皆是浮屠门的精英弟子，训练有素，他一动，大家便跟着动，一哄而上，刀剑交织成网立即切断了环伺贩夫左右的道士与毒书生对贩夫的救援，将七煞分而围之攻击，形势急转而下，七煞重又陷入苦战的重围中。

　　雪半空劫的竹青痕后也不恋战，身子拔高扇子往墙壁上连点几下，竟飞上墙壁，墙高十余丈，他身负一人竟能一跃而上，这份轻功当的是举世无双。
　　“哪里逃？”和尚见他要跑岂甘心，欲待冲过去却怎么也冲不破重围，只得恨声叫道一边将那串佛珠甩手弹出往雪半空背后要穴击来。却听得铮铮作响，一道红光破空而来，一一弹落佛珠，和尚大惊，抬头，墙上不知时出现一行人，手执乌弓，箭上弦，弓拉圆如满月。中间一少年红衣乌发，正笑嘻嘻的收袖，刚刚的红光便是他发出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击落佛珠后竟能重返回他手中。看年纪不过弱冠，却能从容击落他发出的佛珠，和尚心中顿时一阵凛然，风扬起，少年衣发抛空竟显楚楚之姿仿佛弱不禁风般。

　　“哈哈，今天你们倒是一个也逃不掉！”雪半空已飞身上墙落在红衣少年身旁，他白衣临风，恣意放肆，一红一白相得益彰。
　　红衣少年撇撇嘴：“青痕，你怎地搞的如此狼狈？”
　　竹青痕经这变故牵动身上伤势痛不欲生正闭了眼以缓疼痛闻言无力的睁开眼，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人，不由大惊：“叶飞花？”此人正是叶飞花，远离邪结拜的义弟，叶飞花虽恣意妄为，但其在江湖上并无劣行，又因着与远离邪一众正派中年青一代佼佼者相交也被冠上少侠名称。是以，此次看到他，竹青痕怎不意外？他什么时候与浮屠门有了关系？
　　“是我！”叶飞花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
　　“玉，你怎么样？”雪半空急切的问道。
　　“我……”话戛然而止，竹青痕头一垂晕了过去。
　　“玉！”雪半空大惊，却被叶飞花一把制止。
　　“别动他！”

　　此时，场中亦发生一场震动，两面墙上的弓箭手一出现，浮屠门的弟子便开始往外撤，红尘七煞正自吃力间身上一轻缓过一口气还未细思，听得哗啦一声，他们竟已退到巷口并迅速拉起一道乌黑锃亮的网，网上倒棘纵横，闪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淬过剧毒的，那百余人立于网前，冷冷看着，目光尤如看待已死之人。红尘七煞熟悉这种目光，正是他们无数次看毙于掌下之人时的目光，一时毛骨悚然，这雪上加霜果然端的毒辣。

　　“瓮中之鳖！”雪半空轻嗤，他立于墙头，一手扶着竹青痕，微微抬着下颌似不屑再看他们一眼，又似在望空，衣飞扬如雪浪，睥睨生姿，风华绝代，“记住了，玉阙宫只有一位公子，那就是，公子玉二！”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红尘七煞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耳边不停的响着“玉阙宫只有一位公子，那就是，公子玉二”，公子玉二，公子玉二！
　　脑中仿佛闪过什么一时却抓不住，只眼睁睁看着雪半空抱起竹青痕偕同叶飞花掠空而去。

　　“别走！”走卒叫道，纵身却见箭齐发，铮铮破空而来带着雷霆之势，“奶奶的熊，就一张破网一把破弓也想拦住我们七雄！”说着又合身扑去欲破网而出。

　　“这网是千年精铁淬练而成，便是神兵利器亦难砍断，就凭你们七个！”雪半空嘴角讥诮的撇起，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谁叫你们不自量力想动玉二公子！他低头去看怀中人却见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心中又是一恸。
　　“他真是玉二？”叶飞花好奇的问道，雪半空没有回答只是加紧了速度，“这倒有趣了！”叶飞花自言自语，若有所思，脚下也加紧跟上去。

　　天边残阳如血，竟已是日暮。

　　竹青痕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眼前一片浮动的光晕如桔，不由恍如隔世，怔怔看了下，软被高枕，白纱帐浮动金钩摇，空气中隐隐带着清冷的梅香。这种香有一个人最常用，雪半空。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枫桥巷的一幕，竹青痕长长吁一口气，是雪半空在危急的时候出现救了他。

　　雪半空背靠在床板上，闭着眼，鼻息浅淡，灯火落在他身上笼层淡淡的光晕，照出他苍白的脸。竹青痕刚想起来肩上便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不由惊喘一声，雪半空倏地跳起来一看他醒了，戒备的神色立即转为大喜。
　　“玉！”本想问感觉怎么样，却忽然说不出口，只是叫了声。
　　“半空，谢谢你！”竹青痕虚弱的笑笑，雪半空脸色便陡地沉下来。
　　“还有余力说废话，你的伤看来不碍事了！”
　　“没那么痛了！”虽然痛得直抽冷气，竹青痕依然好脾气的笑，他越笑，雪半空的脸色便越难看。
　　竹青痕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雪半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若真生气起来竹青痕也轻易不敢惹更何况这次的事八成是因为自己，于是便识相的沉默着。
　　沉默了半晌便听雪半空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一直在找你，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可你居然只留下一封信叫我守好浮屠门，竟然消失了，玉二，你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竹青痕唯有苦笑：“我这一生只交过两个朋友，可，无论是你还是琅琊，一开始的接近我都带有目的的……也就是这样，纵使日后倾心相交，我始终心怀愧意。”
　　“开始时你有目的，我们未必就一心一意！”雪半空冷笑道，“我不想听这个。”
　　“半空，我知道你担心，可出事后，我九死一生，根本就不可能来找你，后来，还是琅琊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竹青痕叹了口气，“一路上行来听到浮屠门安然无恙，我很高兴，可是这风声鹤戾之际，我不想让你分心，现在的我不同以前了。”
　　“怎么不同了？”
　　“我伤未愈，武功尽失，若来到浮屠门岂不是重生事端？”
　　雪半空狠狠瞪他：“你武功尽失，你不来找我你找谁？江湖上都是要杀你的人，琅琊又怎会让你一个人走？”
　　“我不是一个人！”
　　雪半空闻言连连冷笑：“不二庄的人精的象鬼，你竟然也敢进？”
　　“有何不敢？”竹青痕却是眉也不动，四平八稳的答。

　　他越冷静雪半空怒气越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重重甩了甩袖子以示自己的不满，竹青痕见他这般似赌气的模样不由低眉一笑，又有谁知道雪上加霜也会有孩子气的时候呢？

　　“那这毒又是怎么回事？”甩完了气雪半空又问道。
　　竹青痕没有回答，雪半空道：“应天阙干的！”虽是问话却说的异常肯定。
　　“半空，应天阙武功已恢复，玉阙宫亦重回他的掌中，我当年的承诺已兑现，不管他还记不记得，总之从今后我与他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竹青痕的目光清亮平静，却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雪半空定定看他半晌，然后咬牙道：“好，你说的我听，你与他的事我不管。”
　　竹青痕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倦意便涌上来：“红尘七煞呢？”
　　“死了！”雪半空冷冷的道。
　　贩夫被他斫了一臂躲闪不及死于乱箭下外，走卒冲动想破网而逃死于网中，身子被网上倒棘刺得千疮百孔，其状可怖。和尚与道士想拿红绡娘与毒书生做人梯攀上墙壁逃生，抓了笑口童子做挡箭牌，可那三人又岂是善人，各有打算，结果，同归于尽。他们没想过那道古墙其实并不厚，凭他们的功力合力便可打破，虽然最终仍是得死。
　　可怜的是他们至少也不明白，红莲究竟有没有出卖他们！
　　雪半空眼中戾气一闪而过：“红莲为什么要他们捉拿你？”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两人异口同声，话说出口后，明明是那么严肃的问题却也不禁相视莞尔。

　　“你先说！”雪半空转动着手中扇子把玩。
　　“可能他已知道了我没死，若不然，对付一个不懂武功的竹青痕他大可随意派两个弟子出来，可，竟然是勾搭上红尘七煞，我想他可能已经知道竹青痕便是玉二。”
　　“怎么会这样？”雪半空凝眉沉吟，“你是玉二，不二庄中应该无人知道，他怎么会知晓，除非……”不二庄中有人将竹青痕的样貌传给红莲。雪半空想着呵呵笑起来，“原来不二庄也不干净啊！”
　　竹青痕看到他眼中的得意也知道他想到了那一层，不二庄有细作，红莲的动作好快，竟能在针插不进的不二庄中插进细作。
　　“半空，你去查一下！”
　　“你不必管正道之事，最好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不二庄插个细作岂是一朝一夕间的事，半空，你去查红莲与不二庄以前是否有来往？”竹青痕微微眯起眼，想起初遇红莲时正是应天阙受创玉阙宫一片混乱之际，所以对那个被自己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少年没加注意，现在想来，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了些。
　　“当年我看他没有武功，生性乖巧又是官宦人家出身便将他安排在宫主身边，如今想来，我当初太草率了！”

　　“你好好养伤，这些事我去处理！”雪半空难得和颜悦色的道。
　　竹青痕回眸看了看右肩，雪白的绷带团团包扎固定住，右手依然垂着不能动，哪怕连动根手指也不能，手臂感觉更是沉的如同千斤重。
　　“我的手……”他迟疑的问。
　　“没事的，骨头已经接上了，不过一个月内不能动弹。”雪半空俯下身理了理他散乱的鬓发，略带怜惜的道，“药王一向金口玉言，他说不会有事便不会，还有你身上的毒，他也会很快的研制出解药的，玉，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
　　“谢谢你，半空！”
　　雪半空揉了揉他的头将刚整理的发又弄乱了才放手，冷冷的道：“你这样子，真难看！”
　　竹青痕不满的摇晃着头：“别弄乱我的头发！”
　　雪半空嗤然：“我若迟了那么一小步，连命都没有了，还头发？”话虽如此却也真的停了手，整理着被自己弄乱的一头乌发，光滑的发丝从指缝间滑过，轻柔如水，雪半空阴沉的神情渐霁。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强势的玉二如此狼狈模样。

　　“半空！”竹青痕似想起什么般半撑着从床上起来，“小心红莲！”能与红尘七煞勾搭上，可见红莲手上不知还有多少他们不明了的势力。
　　“我知道！”雪半空按下他的头，“给我好好休息，我去办事！”说着转身出门，小心的阖上门。
　　风从廊那一端刮过来，阻隔在门外，掀起他的衣发，雪半空神情渐渐变得冷戾，狰狞，应天阙、红莲！

　　一掌狠狠壁在假山上，山石劈去一大半，雪半空尤不解气，却听得有人嗤笑一声，抬头，叶飞花笑眯眯的挂在旁边的桂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