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骑士》吴瑕

3、第 3 章

　　骑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少女应该出去打听马匹和武器的事了。
　　他穿好衣服，决定出去找她。
　　这些日子来，少女将他照顾得很好，他还没有离开过她的家，也没机会好好看一看木河村的情况，这里属于黑森林的女巫狩猎地盘，时常有人失踪。
　　如果联络不到同伴，骑士想在木河村里征集一些帮手，跟他一起剿灭女巫。
　　他刚刚走到院子门口，手即将碰到门栓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你要去哪？我刚从外面回来，要吃浆果吗？”
　　骑士笑着摇摇头，他不是很喜欢浆果，但他喜欢看少女吃浆果时的满足表情。
　　他转身走了回去。
　　少女叽叽喳喳地说：“今天我出去之后，先去了铁匠铺，嗯……”
　　少女的声音突然止住，她的双唇被堵上，骑士吻了她好久才放开。
　　少女瞪大眼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让人说完话的。”
　　“早安吻。”骑士点了点她的嘴唇，“以后每天早晨都要。”
　　少女露出“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那种只在发生过关系的男女之间才有的亲密一览无遗，她搂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少女把从外面打探的消息告诉骑士。
　　“武器和马匹都还需要一天，如果你想要弓箭额话，倒是有现成的。但是……”她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我觉得你可能用不到了。”
　　“为什么？”骑士很惊讶。
　　“因为黑森林的女巫已经被皇家骑士团的人带走了，大家都在互相庆祝，为了这个好消息，过两天村子里还要开一个狂欢晚会。”
　　骑士怔住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被皇家骑士团抢走任务，可唯有这一次，让他十分不甘。
　　他沉默不语。
　　少女起身抱住他，轻声道：“女巫俘虏了你的同伴，他们运气不错，女巫还没来得及对他们下手，所以他们也跟着皇家骑士团的人一起回王都了……你不需要想那么多，这只是一次任务而已。”
　　“是我的问题。”骑士道，“如果我早做防御准备，就不会踏入女巫的陷阱，我的同伴不会经历生死存亡的劫难，而杀死女巫的荣耀，也本该属于我们。”
　　少女抚摸他的脊背，像是在给一只大型兽顺毛。
　　“人生未必完美，你还有我。”
　　“是的，我还有你。”骑士与少女额头相抵，渐渐露出笑容。
　　他如今已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为了跟少女的父亲提出婚约，骑士仍会在木河村逗留一段日子，他与少女耳鬓厮磨，年轻男女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几乎没有时间走出屋子，贪婪地探索着未知的全新领域，少女予取予求的柔顺样子简直让人发疯，骑士可以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一切，甚至更多。
　　在被欲望侵蚀的日子里，他似乎离曾经的自己越来越远。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骑士拥抱着少女，看着她明亮的双眸渐渐失神，露出了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最迷人的样子。
　　“我爱你。”他低声对她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将誓死捍卫这一切。”
　　少女靠在他的肩膀上，唇角微挑。
　　※※※※※※※※※※※※
　　变故发生在一个清晨。
　　骑士醒过来，照例去索取自己的早安吻，然而少女躲开了。
　　她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坐在桌子前梳理长发，神态有些慵懒地说道：“我想，够了。”
　　“什么？”骑士没明白。
　　少女：“我有点腻了。所以，你应该走了。”
　　骑士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还是满怀希望地问：“跟我一起去王都吗？”
　　少女转过头，她的脸上出现骑士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冷漠，疏离，还带着一点厌恶。
　　“我是女巫，跟你回王都做什么？被火烧死吗？”她说。
　　骑士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些日子，总有一些蛛丝马迹，他从前不在意的，现在……终于可以慢慢捡起来了。
　　“我现在根本不是在木河村，而是在黑森林的腹地，对吗？”
　　“对。”
　　“你用陷阱制服了我和同伴后，给我下了毒，然后装作木河村的村民接近我，这些日子我所感知到的事物，除了动物之外，都是幻象，对吗？”
　　“对。”
　　“不曾谋面的医生，只听到声音的罗纳德太太，来送水果的热心村民……都只是蒙蔽我的手段，你想尽办法把我留在这座房屋里，当我痊愈后可以离开，你立刻换了一种方式欺骗我，让我以为女巫被消灭，从而……从而毫无包袱地与你在一起。”
　　“对。”
　　“为什么？为了睡我吗？”
　　“对。”
　　“你从来没爱过我。”
　　“对。”
　　原来，她真的只是想找一个玩具而已。
　　骑士几乎无法拾起自己已经濒临崩溃的信念，恍惚中，他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明明是要杀死眼前的女巫，结果却被她睡了。
　　甚至，还可耻的爱上了她。
　　“为什么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你喜欢的不过是那个纯洁的少女而已，又不是我。”女巫饶有趣味地说，“辉耀骑士团的团长，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女巫，哦对了，你还是专程来烧死我的，唔，不想试试给自己报仇吗？”
　　女巫挥手，骑士丢失的长剑突然出现在手边。
　　是的，她说得没错。
　　骑士咬牙撑起身体，他握住长剑，发动武器内的魔法阵。
　　他的身体闪耀出明亮的光芒，一直闲置在角落的铠甲瞬间出现在他身上，圣光一遍遍洗刷他的身躯，圣殿团长级的骑士才能拥有的强大力量喷涌而出。
　　骑士挥动长剑，向着依然坐在桌子前的女巫冲去。
　　女巫丝毫没有动的意思，只是不再梳理长发。
　　因魔法波动而躁动的风将她的衣裙和长发吹了起来，可以预见骑士这一剑含着多么大的威力。
　　可长剑在女巫身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骑士下不了手。
　　他无法想象自己用手中的长剑，去切碎他曾虔诚爱抚过的身体。
　　女巫所给予的欲望，是最致命的毒药。
　　“如果我不杀你，你会跟我走吗？”
　　“不。”
　　现在，他是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失败者了。
　　女巫打了一个响指，骑士瞬间感觉到心脏被扯碎的疼痛，他缓缓倒在地上。
　　黑色的魔法气息从女巫的手中流出，狠狠地扎进他的脑海中，让人变得虚弱无力。
　　骑士匍匐在地上，他忍着疼痛，一点点蹭到女巫身边，颤抖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把我埋在这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骑士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只能隐约感觉到女巫伏低身体，那双冰凉的手拂过他的眼睛，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
　　她说：“忘了我吧。”
　　骑士陷入昏睡之后，黑色的魔法立刻消失。
　　女巫跪下来，把骑士的头放在膝盖上，她垂下眼眸，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你是来烧死我的啊……我又能怎么办呢？”
　　窗外起了风，黑色的魔法环绕小屋，将一切吞噬。
　　※※※※※※※※※※※※
　　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骑士和他的同伴一起在黑森林外醒来。
　　所有人都不记得发生什么，骑士之前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一言不发地骑马闯进黑森林，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黑森林里的女巫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了一座烧成灰烬的庄园。
　　——和一头淡定嚼着青草的奶牛。
　　同伴们不明所以，骑士沉默着，带着奶牛一起返回了王都。
　　很快，骑士的身边的人发现，经过这一次任务之后，他的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
　　他变得更激进，行事手段也更酷烈，以往他所不屑使用的手段，现在他对此已经毫无芥蒂。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像一个苦行僧一样，埋头在圣殿的训练室，很快就成为当世最顶尖的骑士，一年后授封帝国首席。
　　他直接从辉耀骑士团升任皇家骑士团的团长，带领同伴剿灭了无数渎神者和恶贯满盈巫师。他太过忙碌，身边从未有过女人，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骑士会将一生都献给圣殿，成为这个国家的守护神。
　　但也有人认为他只是沽名钓誉。
　　据闻，这位骑士有一个怪癖。
　　他最喜欢追杀女巫，在他领导皇家骑士团的期间，帝国疆域内的女巫几乎绝迹，但凡有人得到女巫的消息，都可以在他这里领到一袋金币，如果能捉住女巫，则会得到一座庄园。
　　他只有一个要求。
　　要活的。
　　他们猜测骑士曾被女巫伤害过，私下里，他以虐杀她们为乐。
　　过了很久，有人在北境发现女巫的踪迹。
　　老天，这可能是帝国的最后一个女巫了。
　　骑士孤身上路。
　　他穿过茫茫荒野，跨过湍急的河流，翻过峻峭的山岭，来到白雪皑皑的冰原。
　　他四处打听女巫的下落，在强大的金币开路之下，他根据线索，一直找到冰原东部的雪山脚下。
　　骑士栓好马匹，他悄然接近那里唯一的一座小木屋。
　　他等了很久，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小木屋的门才打开。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提着篮子，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指，从木头垛上取下柴火，上面的积雪簌簌落下，有一些掉进她的眼睛里。
　　她低下头，用手背去揉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骑士发动了攻击。
　　地面上所有的雪砰然飞扬，圣洁的光芒刹那间照亮整座雪山，群鸟被惊飞，惶恐的野兽发出嘶吼声。
　　当这一切落幕，小木屋前的女巫已经不见了。
　　骑士撕裂了传送卷轴。
　　眨眼间，两个人从冰天雪地的北境传送到王都。骑士从身后抱着女巫，但姿势并不温情，他的一只手有力地握在她柔弱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将禁锢魔法符文烙印在女巫的身上，然后才放开她。
　　女巫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比她住的小木屋大上一倍，精美的家具和典雅的摆设极富贵族气质，有一整面墙壁全部是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晚霞。
　　以女巫的眼力，很快就发现这件屋子的不对劲。
　　“这里是我的城堡，这间屋子是为你特制的，全部由禁魔石打造，还有大法师亲自绘制的禁魔符文。”骑士解下斗篷，从酒架上取下一瓶红酒，斟满酒杯。
　　女巫直起身体，她轻笑道：“分开这么多年，你准备了一个很大的礼物给我呢。”
　　他漫不经心地问：“喜欢吗？”
　　王都的温暖气候不适合冬装，女巫同样解开斗篷，她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眼睛随意一扫，就在床柱上看到了一截铁链。
　　女巫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那个正直阳光的男人，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真有些期待。
　　女巫：“喜欢，因为这个礼物表明，你应该不会把我送到圣殿烧死了。”
　　骑士大笑：“我怎么舍得？”他拿起酒杯，“庆祝一下重逢？”
　　他和她都变成了成熟的男人和女人，时光厚爱，容貌无损，可心里已经烟尘四起，历经枯荣衰败。
　　骑士饮下杯中红酒，扔掉酒杯。他搂过女巫，吻住她，将混合着内心灼烧的酒液渡进她的嘴里。
　　他用力抱紧女巫的身体，对她的渴望被时间酝酿，越来越烈。
　　骑士扯开她的衣领，在她的脖颈上摸到了熟悉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仍然被挂在女巫颈间的家族徽章，一把将其扯掉。
　　骑士道：“真没想到你还留着，但是抱歉，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现在，应该由你来实现我的愿望了。”
　　女巫根本说不出话来，骑士恣意地享受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她瘫软在他的怀里，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凶狠极了。
　　女巫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变了很多。”
　　“是的，我变了。”骑士微笑，“这样一来，我们就扯平了。”
　　他从床头取出一个拴着铁链皮圈，系在女巫的脚踝上。
　　女巫皱眉，但是下一秒，又被骑士压在身下，完全没有抗争的余地。
　　没人知道，帝国首席骑士早就放弃了守护之道，他一心禁锢她，像一只阴鸷的野兽，内心失控的欲望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得到满足。
　　他们不会再分开了，直至死亡，死亦同椁。
　　“我已经不需要你的爱了。”他凶狠地要着她，“我想要的一切，都会亲手攫取。”
　　骑士最终臣服于最低等的欲望，连爱也无法拯救他。
　　然而，在骑士看不到的地方，女巫看着窗外，她眯着眼睛，悄悄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果然，这才是最棒的男人啊。
　　她的骑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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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六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