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骑士》吴瑕

2、第 2 章

　　第二夜的月光让骑士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在月光下他可以缓慢的移动，动作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但他很高兴，最起码不用人喂饭，也可以大量饮水了。
　　骑士迫切地希望恢复体能，少女做出来的诡异糊状物，他一顿能吃掉两盆。
　　剩下的时间里，他躺在床上，一遍遍设想该如何进入黑森林，如何破除女巫的术法——这其实不算太难，骑士的魔抗非常高，第一次中招是因为他没有防备，等他做好充足的防御，女巫的术法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说到底，黑森林的女巫崛起的时间并不长，在女巫中的排名也进不了前二十名。
　　而他已经是金字塔顶尖的骑士了。
　　只可惜，骑士的计划并没能坚持多久就被少女打断了。
　　她捉到了两只小松鼠。
　　“这是住在村口东面第三棵橡树的黑尾先生和它的夫人。”少女用手指摁着两只松鼠的头，“来，互相认识一下。”
　　骑士哭笑不得。
　　很明显，这位活泼的姑娘心怀怜悯，想帮不良于行又十分无趣的他打发时间。
　　同时，他也知道少女的日常都会做些什么。
　　她教松鼠演戏，给它们做了微观的小房子，还会用拇指大的杯子给它们倒牛奶喝。
　　她从外面摘来鲜花，编织成花冠和花束摆放在屋子里做装饰。
　　她用一种奇异的花草汁液染布，做成一件罩袍给他临时替换穿。
　　她从屋梁上取下一罐只剩底部浅浅一层的蜂蜜，用木棍挑出一些放在给他喝的牛乳里，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指抹掉杯沿上的一滴牛乳，偷偷含在嘴里。
　　她会在他午休的时候，带萨莉出去吃草，挤奶的时候，会哼唱很好听的歌谣。
　　她的人缘似乎还不错，总有人来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她全都搬到他的屋子里，不厌其烦地跟他讲述每样东西的来历，当然还有木河村的八卦，连莱昂医生家的猫什么时候下崽都知道。
　　少女跟骑士曾经见过的女性，完完全全不同。
　　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
　　上层社会的小姐们都是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她们涂着一层又一层的香粉，穿着昂贵的长裙，看人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礼貌和矜持，因为她们受到的教养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游离在下层和上层中间的女人则更富有野心，她们或是明艳或是楚楚可怜，看男人的目光就像是猎手寻找猎物。
　　骑士心中了然，他并非不能虚与委蛇，唯独在挑选妻子上，他不会选择这些女人。
　　成长到他现在这个程度，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他需要一个当自己在面对了无数风霜雪雨，回到家之后，能让他的心找到归属之地的女人。
　　他需要一个哪怕并不漂亮精致，对他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伴侣。
　　骑士发现，当少女在他身边的时候，哪怕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简简单单做自己的事，也能让他的心平和下来。
　　明明受了伤，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也许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看向少女的目光越来越温柔。
　　接受月光的第三个夜晚，他已经行动无碍，只是力量还未完全恢复。
　　还有一天，他就可以离开木河村了。
　　骑士在屋子里擦拭铠甲，他的长剑和马匹都已经丢失，他取下自己身上佩戴的匕首，挖下腰带上面缀着的蓝宝石，委托少女去铁匠铺打造一柄长剑，再换一匹马。
　　少女很晚才从外面回来，放下手中的篮子，里面有面包和一些肉干，都是补充体力的好东西。
　　“战马需要预定，武器也需要时间，运气好的话明天可以凑齐，运气不好的话，大约还需要再等上一天。”
　　骑士力所能及地帮一些忙，他穿着少女做的罩袍，腰间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烤鸡肉——常年在外行军的骑士有一手烤肉的绝活。
　　他布置好餐桌，切了一块面包说道：“没关系，也不急于一时，如果你能借来一副弓箭，明天我可以出去打猎，在走之前，我会让猎物挂满你的房檐。”
　　也许是因为如此窝囊的一面被少女看到，骑士不自觉地想向她证实自己的能力。
　　看吧，骨子里还是个很骄傲的男人。
　　少女托腮笑着说：“不用你这样感谢我，你忘了，我身上还有你的家族信物呢。”
　　她将那枚徽章从领口拉了出来，在指间细细摩挲把玩，漫不经心地吃着晚饭。
　　不用吃大补的糊状物之后，骑士的胃口非常好，桌子上的饭食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他自觉地起身收拾，回来之后，发现少女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是个聪明人。
　　“你想向我许下愿望了吗？”他低声问她，“怕我一去不回？”
　　“你没有回来的理由。”
　　骑士深深地望着她。
　　月色清透皎洁，照映人心，某种情绪呼之欲出。
　　“我想……”
　　我想你能成为我的理由。
　　可骑士的话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所以我想，你应该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他，“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可以，只要我做得到。”骑士重新坐回桌前。
　　老实讲，他没怎么在意过少女的愿望，任何物质上的愿望他都可以满足，就算是非物质类的愿望，在这个世界上，大多也可以通过金钱来完成。
　　财富是人行走于世间的真正硬通货。
　　他可以很轻易的改变少女目前的生活，带她去王都，给她的父亲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让父女两人衣食无忧。
　　他并不期待少女的愿望，甚至因为它打断了自己的话而有些不高兴。
　　但骑士没有迁怒到少女身上，她还什么都不懂，这些利益相关的事情对她来说太过复杂，也许他应该等到她的父亲回来，两人好好商量一下……
　　“我的愿望是，你陪我睡一个晚上。”骑士听见少女如是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抱歉，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骑士想起身离开，他有一种窒息感，想快点从少女身边逃离。
　　但少女率先一步冲过来，把他按在座椅上，然后顺势攀上他的肩膀，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们前所未有的靠近。
　　少女低下头，眼眸半垂，语气缱绻地轻声问道：“怎么？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骑士闭上眼睛。
　　外面的月色是那样温柔，她也像轻盈的月光一样覆盖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她的温度。
　　那随着阳光一起跳跃在他胸口，有着小动物一样柔软，满是芬芳的温度，刹那间流失在了她开口的瞬间。
　　“你把我当做什么？你的玩具吗？”他道。
　　少女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生气了。”
　　他终于伸出手，一下子钳住她的腰，似乎是想把她从身上放下来，却又没下一步动作。
　　矛盾得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骑士：“没有。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要跟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
　　“嗯？”少女挑起眉毛，她捧起他的脸，“谁说我不喜欢？”
　　骑士愣住了，他下意识反问：“什么？”
　　少女的手指勾勒他的下颚线，挑起他的下巴，微笑着说：“我为什么一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把你带回家，如果在路上遇到一个受伤的人，最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立刻赶回村子里叫人帮忙吗？”
　　骑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少女继续道：“那时候我想，也许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了，所以我救你回家，可我的运气并不好，你的伤好得太快了，你有自己的任务，你很快就会离开我。”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要求一个夜晚有什么不对吗？作为男人的你一点都不会吃亏，而且无需负责，为什么要抗拒呢？你明明……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啊。”
　　她的头越垂越低，一直到骑士的耳畔，细微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垂，连带着婉转心意，将原以为已经陷入地狱的骑士拉了回来。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
　　“我……本来就想在完成任务后回来，然后带你去王都见我的家人……”
　　“你凭什么会认为，你的家族会接纳一个村姑做你的妻子呢？”少女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起来。
　　他很认真地说道：“从成为骑士的那一刻起，我便以守护为己道。我为帝国捍卫领土，为圣殿捍卫信仰，为人民捍卫生命……如果我连捍卫自己爱情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守护之道？”
　　就连少女也不得不承认，男人贯彻自己信念的时候，是他最迷人的时刻。
　　“所以呢？”她的身体挺了起来，“你会满足我的愿望，对吗？”
　　骑士：“……”怎么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
　　他试图说服她，但少女已经失去耐心，她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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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三次了，放我出来吧，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