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变上司》雷神躁动

6、第六章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江篱也已经完全适应了繁忙的工作节奏，跟两位前任的关系，也维持在亲切友好的工作氛围中。
　　晋骁然接触得比较少一点，不过两人遇到了也会聊两句，而且还都会很默契地避开曾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仿佛真的只是不曾走进过对方人生的老同学而已。

　　有一天午休时间，江篱在公司楼下的街心公园小坐了一会，舒缓工作中的疲劳，恰好撞见晋骁然拿着一杯咖啡，也顺着那条小径溜达了过来。
　　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若要和他独处，江篱其实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她如果现在起身离开，对方一定会发现不说，还会显得刻意。

　　果不其然，晋骁然抬眼的时候，便立刻看到了她。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男人倒是没有任何顾虑，照旧闲庭信步地来到她面前。
　　最近的天气逐渐炎热，他只穿着一件剪裁十分合体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很随意地敞开了两颗，雪白的布料将匀称结实的肌肉巧妙地包裹起来，文质彬彬中透着几分不羁。
　　江篱冲他笑了笑。
　　晋骁然往前蹭了两步：“给我挪个地方——一上午跑了五六个厂家，嗓子直冒烟，腿都快跑断了。”
　　闻言，江篱只得往旁边挪了挪，空出更多的空间给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晋骁然坐定后，抿了一口咖啡，空出来的那只手臂惬意地搭在长椅靠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顺利吗？”江篱问。
　　晋骁然仰头灌进最后一口咖啡，将纸杯捏扁，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不提也罢……难得休息几分钟，看看花，看看树，看看这半死不活的人工湖，挺好。工作上的烦心事也就抛到脑后了。”
　　江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以前可是最烦逛公园的了，还说这是老人家的爱好。”
　　她从不主动提以前的事，这句话不过是没加思索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罢了，说完之后，果然感到有些后悔。
　　“是吗……”晋骁然一愣。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心有些疲倦的缘故，人的注意力便十分游离。仅因为这句话，他的思绪便被引向了遥远的从前。

　　从前……他有多久没想到过以前了？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吗？
　　学生时代，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有篮球而已，就连学业也未曾让他多么上心。
　　他喜欢玩，喜欢结交玩得到一起的朋友。
　　他喜欢张扬，喜欢享受他人或是艳羡或是崇拜的目光。
　　那时的生活是那么简单，夏天似乎永远那么漫长、那么闷热，而那时的江篱……

　　思绪回到现在，难得有机会这样静静地和对方坐在一起，晋骁然来了兴致，一手撑腮，侧目打量起对方来。
　　“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江篱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迟疑地摸摸自己两颊。
　　晋骁然心里暗自好笑，同时也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篱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目憧憬、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姑娘了。如今作为职场女性的她，虽说依旧是直率少言的性格，但在工作时的说话办事总是拿捏得很好，难得还会在他面前不小心流露出这种带有几分天真的憨态。

　　他不想让对方的这种神态太快消失，于是胡乱指了指对方的脸道：“在那边。”
　　“哪边？”
　　江篱还以为自己午饭后没擦干净嘴角，在男人直率又带有几分笑意的注视中，双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雾。
　　“就是那边。在左边。不对，再往右一点。”
　　江篱反复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什么异物都摸不到，半晌才意识到对方的笑容中竟带着点几分阴谋得逞的意味，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耍了。
　　“晋总，有意思吗？”
　　江篱抱怨道，口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上学的时候晋骁然就是这样，脑子里的鬼主意层出不穷，十句话里有五句都是假的，最终不是把女孩子逗笑，就是把人家逗哭了。
　　没想到他都奔三的人了，在职场上也混到了管理层，怎么还保留着这么幼稚的一面？
　　晋骁然却毫不在意：“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骁然吧。‘晋总’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别扭的。”
　　江篱哑然，半晌才答道：“好啊。”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

　　“骁然”这两个字，是他们在一起时，她天天挂在嘴边上的。
　　可她已经很多年不敢回忆了。
　　刚刚分手的时候，这两个字给她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痛苦中又参杂进了强烈而矛盾的思念，一遍又一遍地引诱她屈服。

　　不过，最终她还是走出来了。
　　她没能允许自己以一个失去尊严的弱者的身份，再次唤出这个名字，并祈求对方的垂怜。
　　不论花费了多少精力、多少时光，她总算是摆脱了这两个字的魔咒，又逐渐找回了曾经完整的自己。
　　于是这两个字，终于被埋进了记忆的深渊里，不复出现，即便偶然短暂地闯入她的脑海中，也很难掀起哪怕最微弱的涟漪了。
　　可为什么，在听到晋骁然以如此轻松自然的口气提出这种要求时，她的心头竟又翻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

　　“呀，一不注意，午休时间都快结束了！”深呼了一口气，江篱不想在这里耽误更多时间，于是故作惊讶地看了一眼手表，连忙站起身来，“刚想起来，我好像有东西忘在食堂了，那我先走一步了，晋……”
　　觉察到了对方神情中的不满，江篱硬是把那个“总”字咽了回去，只是“骁然”二字，一时之间她却也叫不出。

　　“等等——”
　　听到男人的声音，江篱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
　　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走近几步，朝她耳边伸出一只手……
　　“怎么……”江篱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晋骁然道，“你的头发上有一片树叶。”
　　见他的手再次伸向她的鬓边，江篱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晋……别再开玩笑了，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晋骁然失笑道：“这次是真的！”
　　从男人的表情上看，他似乎真的没在说谎。
　　尽管如此，江篱还是半信半疑道：“在哪里？我自己来。”
　　晋骁然往她耳边指了指：“就在那。”
　　江篱摸了半天，果然听到了枯叶窸窣作响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
　　晋骁然无奈道：“还是我来吧。枯叶碎在头发里，可就更难清理干净了。”
　　不等江篱有所反应，他的大手一伸，轻轻松松便将那片叶子择了出来，顺手又将带起来的发丝理了一把。

　　“……”
　　江篱恼火到连一句谢谢都不想说了。
　　谁准他碰她头发的？
　　她知道晋骁然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甚至还是出于单纯的好心，但她气的就是他的这种“无意识”。

　　从学生时代起就是这样，晋骁然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对方是女孩子，不管是相熟的还是不熟的、他喜欢的还是毫无兴趣的，在和对方的相处中，他那似是绅士风度十足的言行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对方撩得含羞带怯、小鹿乱撞。
　　可当对方认真了的时候，又会发现，自己在晋骁然心中从不是最特殊的那个，这一切不过是他惯用的消遣和获得自我满足感的手段罢了。
　　如果说当年江篱年少无知，还能被这些伎俩迷得晕头转向的话，如今的她只会感到厌烦。

　　“……那我先走了。”
　　语气略显生硬地丢下这句话，也不等对方的反应，江篱便转身离开了。

　　事后，江篱也曾暗暗后悔何必要介意这种小事，也曾揣摩过晋骁然是否看出了她的怒意。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上下级关系，她根本无需介意晋骁然的生活作风、言行习惯，只要维持好两人间表面的友好合作伙伴关系就可以了，任何多余情绪的流露都是无益的。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她的不满，晋骁然看出来也罢，看不出来也罢，她其实也没那么在乎。
　　她的私人时间和精力，实在不想留给这个不相干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