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海滨音诗》陌殊

5、05-潮汐

　　“所以你最后还是选了海滨音诗。”
　　这年夏天王杰希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小提琴自选辑。对于外界来说这似乎是其时已经在国内外都已经声名渐显的年轻指挥家的一次跨界玩票，专辑发行量很少，然而在各类乐评专栏上还是收获了相当不错的评价，也不乏忠实乐迷辗转相求以期收藏。毕竟除开王杰希，专辑制作人员名单上哪一个也都是当下在国内乐坛上有些分量的名字，更有叶修这样的国际大牌亲自监制。喻文州的名字挂在策划一栏，录音室和全部设备由Glory录音艺术学院的苏沐秋教授友情赞助，而伴奏则归了微草乐团，王杰希本人颇为看重的新人高英杰也在此次录制中担纲指挥，呈现出了令人惊艳的最终效果。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张看上去更像是音乐圈好友之间游戏之作的自选辑都称得上成功。
　　专辑制作完成的时候王杰希和喻文州正在K城度假。这年的夏天来得早，五六月时天气就已经有些热起来，王杰希窝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不愿动弹，身后音响里正在播放的正是前几天叶修亲自送来的CD样品。
　　“我觉得效果还不错。”闻言王杰希挑眉，刚好看见喻文州端着一盘洗好的樱桃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于是王杰希伸长了腿勾到被踢在茶几下的拖鞋站起来，刚刚好在樱桃经过的时候伸手截胡。
　　喻文州又好气又好笑：“喂，洗手了没？懒不死你。”
　　“不能够。”王杰希咬着一颗樱桃说得含含糊糊，“这不是有你吗。”
　　反正你也不嫌弃。喻文州看懂了沙发上的人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无奈地拉了他一把，凑过去含他的嘴唇：“是啊，反正我也不嫌弃。”
　　是甜的，他想，樱桃味，不嫌弃。

　　在结束了一些不适合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适合发生在客厅沙发上的活动之后，喻文州艰难地揉着腰试图坐起来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海，一小片沙滩空空荡荡只有几只海鸥偶然掠过，更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时至黄昏，夕阳金红的光辉正在他的注视下缓慢地溶进海平线，万顷流光漫涌无际。
　　“这个房子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钢琴。”
　　王杰希也坐起来，自然而然地一伸手就把喻文州揽进怀里。家居服的扣子还没扣，喻文州的头发带着一点潮气抵在他胸膛上，让人觉得心口充满了一些什么鼓胀的情绪：“小提琴还好说，总不能叫个搬家公司每次专门运钢琴。”
　　“又不是每间房子都是为了迎接你这个音乐家准备的。”喻文州笑了，“这次虽然没有钢琴，这不是有猫么——咪咪，过来。”
　　猫是房东的猫，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喻文州就咪咪喵喵地瞎叫，小白猫踱着猫步过来，矜持地低头给蹭，还用尾巴一下一下去勾王杰希的手。
　　于是王杰希也饶有兴致地低下头：“喵——”

　　吃晚饭的时候王杰希心血来潮说要把餐桌摆到二楼露台上去，于是两个人花了些时间齐心协力抬出了储藏室里的小方桌，又认真地铺上桌布，最后分了几次才把厨房里的盘盘碗碗运上了二楼。喻文州一转身，发现王杰希还端出了两盏香薰蜡烛，一丝不苟地点燃了放在桌角。
　　“海滨别墅，烛光晚餐。”喻文州点评，“乐不思蜀的故事是真的。”
　　“那我养你啊。”王杰希配合表演，“不用回蓝雨看那些上上下下的官员的脸色了，我们在海边买房子住，你只要负责做饭就行。”
　　“说好的自力更生学做菜呢？”
　　“你不是嫌我做的难吃吗？”
　　“我错了。”喻文州扶额，“不该由着你一开始就非要挑战荷兰酱的。”
　　“我只是想做班尼蛋给你吃。”王杰希很自然地去拉他的手，“我记得，你喜欢。”
　　天光向晚，海水辽阔，潮水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浪叠着一浪。
　　喻文州突然地感觉到了心跳，露台的风带着一点点香薰的芬芳拂过肌肤，手指上有些异样的触感让他迟疑地低下头，夜色里一点闪烁的银光停在指尖，像一只翩然振翅的蝶，或一滴泫然的泪珠。

　　靠近热带的小镇是有很多蝴蝶的。
　　喻文州想，下楼穿过院子，面前会是一条不长不短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沙滩，别人家院子里的木瓜树挂果的时候，累累的果实会从围墙的角落上面突兀地冒出来，空气里都是海水和热带植物的味道。有时候他回来的路上会听到王杰希拉琴的声音，飘飘渺渺转过曲折的弯。院子里就有蝴蝶，五彩缤纷，像一个夏日的梦。
　　王杰希的睫毛也像蝴蝶，轻轻地，扑扇着翅膀落在脸颊上，空气干燥而温暖，而他的唇是软的。
　　抓住了。

　　吃饭的时候喻文州还总是不自觉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一个小环有一点点沉，王杰希亲手点亮的烛光还在手边温柔地闪烁着，映出两个人眼底的星火。
　　“等回去了我也补你一个。”
　　王杰希闻言抬头，从领口扯出一根线：“其实我买了一对。”
　　同款圆环坠在细绳上，随着王杰希的动作晃晃悠悠。
　　“……好吧。”喻文州叹气，“被你抢先了。”
　　“其实只要有海滨音诗就够了。”王杰希想了想，认真地说，“第十年，我明白的，谢谢你。”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十年。
　　喻文州想起十年前那个夏天的晚上，王杰希拿着他的小提琴，在一天星光下问他“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虽然这十年里分分合合，辗转多难，浪迹天涯也好天各一方也好，但是在那一天，一切偏离轨道的后来有了最初的开始。
　　一个很重要的开始。
　　而十年后王杰希的眼睛里依然有光，他的琴声终将被更多人听到。很久以后如果有人问起喻文州，他会说“我很荣幸”。我很荣幸能够参与其中，能够在这个十年的末尾送给我最爱的人一份最好的礼物。而在这之后他们还将拥有无数个十年，去慢慢实现那未完成的一切。
　　喻文州在餐桌的边缘动了动手指，王杰希看出来了，是最初的那个和弦。
　　潮水缓慢地上涨，而月亮升起来了。

　　—海滨音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