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欣然如许

1、第一章

　　我没想过代价有这么大。

　　2012年我大学毕业，学校是个不入流的，别说不入流，就算是入流还能怎么着，一个文科生自然是找不到工作。

　　“人家家长都开始为孩子奔波忙碌，你们在干什么啊。我同学有考公务员的，有考银行的，家长都在花钱使劲。”在看了一圈工作待遇之后，我通过电话冲我妈发火。

　　“那我也给你试试，看看银行能不能找到人。”我妈说。

　　我能想象得到我爸在电话里那边的表情，他肯定是一肚子脾气，脸上阴沉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拉成个驴脸。

　　我知道我爸不怎么看好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看好我，但是我能感觉到。

　　然而我妈是我的死忠，她认为全世界就她女儿最牛逼。

　　挂了电话就后悔了，寝室就我一个人，眼泪扑簌的掉下来，我没想到工作这么难找，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毕业就失业”是什么意思，这回切身体会，突然很无助，然而这种无助与父母其实无关，我却只能冲他们发脾气。

　　谢靖终于还是跟我提了分手，那是五一，整个寝室只剩下我跟老三，她住上铺，每天的功课就是往返于寝室和自习室，因为她一直复习考研。

　　失恋之后我就每天睡她的床，因为我觉得在上面没人能注意到我。

　　“陈倩，还躺着呢，快起来吃点饭吧，我买了燃面。”老三邵米每天中午都会给我打饭，她会在每一个辛苦的上午复习结束之后，顶着苏州的大太阳去给我买饭，没几分钟的路程就会湿透全身。

　　“不想吃，你吃了吧。”我确实没什么胃口。

　　其实这次失恋我也说不清什么滋味。还没来得及早恋的我就直接踏入大学校门，大三的时候认识了外校的一个学长，好了也就一个月，我就觉得不对劲。

　　他是工科生，具体是什么专业我也说不清，反正会做电路板。他研二的时候接了一个家教的工作，一个暑假赚了8200块钱。这笔钱绝对算是巨款，因为是他一个师兄帮忙牵线介绍的兼职，他拿到钱之后想请师兄喝杯星巴克。

　　星巴克简直高级死了。

　　“那别只买一杯咖啡，里面好像有卖小点心的，你也买一块。”我说。

　　“还是算了吧，一杯咖啡就够了，我们就是聊聊天。”谢靖说。

　　“买一块吧，光秃秃的咖啡多难看。”

　　他换了个眼神看我，“我觉得你有点虚荣。上次咱们路过一个大酒店，你还说想去住住。”

　　“我，虚荣？”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所以我觉得我们俩价值观不同，我认为我大气，我认为他小气。所以这段感情虽然持续了一年，但这365天中我们有360天在吵架，有300天我在提分手。

　　提了300次分手之后，第301次由他提出，终于分成了。

　　不是前300次他不爱跟我分，而是我犹豫不决，想分手却又舍不得。虽然我们在一起并不快乐，但是有一个人陪伴总好过独自一人，况且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女孩是对爱情有浪漫向往的。

　　分手的前两天真的很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自己很想分手，也很清楚我们不适合，分手才是最好的结局。

　　半夜的时候我偷偷给他发□□，“我们能不能复合，我不想分手。”

　　第二天中午他回复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后来我买了本《挪威的森林》，我以为是本言情小说，却没想到写了三个神经病的故事，不过因为我太空虚了，三个神经病的故事我也看下去了。

　　熄灯之后就不能看小说了，我花了三个白天的时间看完，这三个白天我几乎没有吃饭，更是没有洗脸梳头，无论邵米怎么劝我，我谁也不搭理，就沉浸在直子和绿子一明一暗的世界中。

　　“我是在哪里也不是的场所的正中央，不断地呼唤着绿子。”当我读完最后一句话，我心里骂了句神经病之后，爬下邵米的上铺，去洗手间认认真真的洗了个脸。

　　看着镜子里瘦了一圈的自己，以及没有血色的一张脸，我心里告诉自己，这段恋情结束了。

　　而我也挨过了漫长的失恋期。

　　我永远记得那时候的心理状态，我其实并没有很难过，我只是假装难过，因为电视和小说里失恋的情节都要撕心裂肺。

　　所以我以泪洗面，整日不吃饭。

　　失恋过后最棘手的事情还是找工作。我给我妈打电话，“要不我去上海吧，找到什么算什么，反正都要靠自己拼一拼。”

　　三天之后我爸来学校看我，说要带我去北京，“你妈觉得上海太远了，你要是生病我们都赶不过去，老陈家在衡水的亲戚混得不错，有一个远方的你应该叫小姨，她现在在北京，好像能给你找个记者的工作。”

　　我吃惊的居然是我妈能说出让我去北京的话，作为一个北方姑娘，北京离家更近，但是我妈一直是个开明的人，而且她认为她女儿天下无敌，最好能去美国定居，这会儿想起要离家近。

　　我没接话，因为那时候的我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连份工作都搞不定，还有什么资格接话。

　　我爸倒是很得意，他似乎乐意见到我落魄的样子。

　　所谓的小姨看起来挺喜欢我，她用的是最新款苹果手机，听我爸跟他们聊天，小姨一年能赚40万，姨夫一年能赚30万。

　　我的天，我给他们算了算，一个月总收入6万块。

　　“这得怎么花呢？”回去的路上我跟我爸严肃的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

　　小姨给我介绍的工作是《北京周刊》旗下的房地产板块记者。我不喜欢这个工作。

　　大四我去外校听了很多名企的宣讲会，宝洁、玛氏、三星、沃尔玛、通用，我认为我应该去这些外企，每天踩着高跟鞋出入高级写字楼，随着带着文件夹，见到熟人礼貌的微笑点头。能够得心应手的处理与同事、上级、下属之间的关系，像杜拉拉一样三级跳，不到30岁做到高管实现人生巅峰。

　　记者又是个什么工种。

　　可是世界500强不会要不入流的大学毕业生，他们甚至只要清北复旦的毕业生，还不能是本科生，需得研究生。

　　我只能去做记者。

　　吃散伙饭的那天晚上，我一点都不伤感，因为我总算毕业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高中三年跟班主任掐架，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破学校，当初来报道的第一天我就萌生了回家复读的念头，还是被我爸给制止了，“你生日小，本来就比别人晚上了一年学，还要再复读？”

　　我也实在扛不起高三的压力了，向现实低了头。

　　所以我们班同学看到我找了外校的一个研究生之后，都对我议论纷纷，有的说我眼高，有的说我格格不入。

　　我心说我确实眼高，也确实跟你们格格不入。

　　男生那一桌有喝吐的，也有喝哭的。女生这一边倒是克制许多，我注意观察了个别人，其中俩人是班里最好看的，大学四年明争暗斗，散伙饭依然举杯假笑；还有俩人是学习最好的，互相恭维着对方考上的研究生学校多么出色。

　　忽然刘东举着一瓶啤酒站到了桌子上，我心中暗叹一声不妙，他果然扯着嗓子喊，“陈倩我喜欢你！”

　　他喜欢我我能不知道吗，从他平时看我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我在一群同学的起哄声中冲他点了点头，他报以微笑从桌上跳了下来。我看出他并未指望我的回复，因为我心里知道，他认为自己条件不好，我一定不会喜欢他。

　　他想的是对的。但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条件不好，而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这一类型。

　　我是最早一个离校的，因为我着急赶去报社报道，宿舍的老三和老六一直把我送上地铁，四年来我与他们二人关系最好，如果说大学生涯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一定是我与他们两个的这份友情。

　　尤其是老三，她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我打饭，这份情谊我终身难忘。

　　“回去吧，以后去北京找我玩！”我向他们挥挥手，看了眼校门口的牌匾，没有一丝留恋踏上了更远的行程。

　　我的大学生涯结束了。

　　我以为我不喜欢我的大学生活，我以为我走向社会的生活将会更加丰富和靓丽。

　　可是我错了，我刚刚结束了人生中最美妙的四年。

　　从此以后，无论你是哭天抢地还是寻死觅活，那个隐隐飘着桂花香的大学四年，永远的，结束了。

　　从此以后，想要重新来过的心，日复一日愈加强烈。

　　在我到了北京开始工作的一个月之后，谢靖给我写了封邮件。

作者有话说

　　12年封笔，19年重开，7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