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传说之何晏篇》连短亭

8、第 8 章

　　在许家村的日子非常平静，甚至可以说乏善可陈。村里人不多，自然生病的人就更少了，一年到头几乎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但是我好歹也是被叫“大夫”的人，所以即使没有病人，我也得做点大夫该做的事情。于是，采药熬药就成了我日常的生活。
　　我住的屋子对面是一个不算大却很幽深的林子，弯弯曲曲地延伸进一座山里。许伯伯说过，采药只要走到山脚下就不能再走了，没有人去过山里，所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幸好林子里药草很多，不需要特意去山里找。每次走到山脚下，我都会在树下歇息一会，喝口水，然后转回家。
　　林子里的草药品种不多，但是用来对付常见的头疼发热拉肚子倒也绰绰有余。春夏秋三季只要采到足够的草药，一部分晒干当作冬天的备用药草，然后再把剩下的新鲜药草按照不同的方子熬好滤净，制成丸药拿去给许伯伯就可以了。许伯伯每个月会出村一趟，拿着我的丸药和一些村里产的果子、自家做的点心去附近的城镇里卖，然后打很多酒，买很多米，还有一些漂亮的花布回来。酒就放在他家的地窖里，村里有人需要的话，许伯母会拿出来给他们。但是我觉得大部分都被许伯伯喝了，尤其是每次我到他家，他一定会扯着嗓子喊：“大夫来了！！快拿酒出来，越多越好！！”然后自己喝的不亦乐乎。我曾经劝他少喝点酒，他却红着一张脸说：“没有酒的日子跟没有盐的菜一样，光是看着就觉得难过啊！”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整天乐呵呵的男人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需要靠酒来排遣，如果他直接说“我就是喜欢喝酒”我还比较能接受。而许伯母好像对他这种“借着款待大夫的机会豪饮”的行为很不赞同，所以我减少了去许伯伯家里的次数，可是这下他却拿着酒，用在河这边的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喊：“我去找大夫说事情！！你别唠叨个没完！！”说完就跑到我的房子外面一个人开始独酌。我真拿他没办法，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不过是个喜欢喝酒的老头儿。
　　有一天，他又要去镇子里做买卖，临走的时候他问我：“晏儿，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我刚要说“什么都不缺”的时候，鱼儿从林子里跑了出来。他玩的一身是汗，进屋子就把外面的小褂脱了，穿着白色的小单衣趴在水缸边喝水。我一边拿起衣服给他套上，一边跟许伯伯说：“伯伯，麻烦你帮我带几尺蓝布，再买点纸和墨。就这么多吧。”许伯伯一把抱起鱼儿举过头顶说：“鱼儿又长大了是不是？我都快抱不动了！你爹给你吃了什么好东西啊？”鱼儿咯咯地笑着，用手去揪许伯伯的胡子，说：“反正不是酒~爹说喝酒会不长个儿~”我连忙红着脸斥责道：“鱼儿，别乱说话，快下来，村长要出门去了。”许伯伯笑呵呵地放下了鱼儿，对我说：“谁说喝酒不长个，你看我，喝了一辈子酒，不照样长的这么结实。”转身又对鱼儿说：“下次你到爷爷家来，爷爷让你尝尝上好的糯米酒，甜甜的可好喝了。”鱼儿一听，一脸认真地问：“真的？”我连忙岔开话题道：“许伯伯，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熬药了。记得我要的东西，您可早点给我带回来。”许伯伯哈哈地笑着走了，我回头对鱼儿说：“以后去村长爷爷家，只能喝村长奶奶给的东西，记住了吗？”
　　鱼儿眨着眼睛问：“酒是甜甜的吗？”
　　我说：“才不是甜的，辣辣的，可难喝了。喝完还头晕。”
　　“那村长爷爷怎么喜欢喝？”
　　“他年龄大了，睡不着，喝了酒头一晕就容易睡着了。”
　　我胡乱绉了个理由，鱼儿却好像懂了似的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叔叔喝了酒就从树上下来，树上不能睡觉的啊。”我心里觉得奇怪，这村里好像没听说有喜欢爬树的男人啊，他这是从哪里看见的啊……正想着，却看见鱼儿又把外面的小褂脱掉扔在床上，转身就往外跑。
　　我一把拉住了他，说：“不能脱，刚跑完就脱衣服，小心一会着凉了。”他扭着身子说：“热，不要穿！”我说：“那你穿着衣服在这坐一会，等凉下来了再脱，不然着凉了，就得喝上次三虎子喝的那种黑黑的药，你要喝吗？”他皱着眉头，可能是想到了上次三虎子喝药的惨状。
　　那是有一次三虎子着凉发烧了，阿兰姐抱着他过来拿药，我刚好煎了一锅药，阿兰姐就在我屋子里给三虎子喂药。那药黑乎乎的，味道又很苦，三虎子死活不张嘴，阿兰姐就让我压着三虎子的腿，她一捏三虎子的鼻子，趁着三虎子张嘴立刻灌了一口药进去。我都被阿兰姐粗鲁的动作吓到了，这哪是喂药啊，简直比杀猪还粗鲁。三虎子能把我的房子哭塌，流了满脸的鼻涕口水跟药汁，最后总算是把药喝完回去了。当时鱼儿在门口看着，等阿兰姐把三虎子一抱走，他就跑进来揪着我的衣服说：“鱼儿乖，爹不要让鱼儿喝药。”
　　可能是想起了三虎子受到的非人待遇，他嘟着嘴巴说：“鱼儿不要喝药，爹不要给鱼儿煮那个黑黑的药。”我笑着说：“那你要乖，听爹的话，把衣服穿上。你就坐在这里，爹把这些草药收拾好，给你做桂花糕吃。”他一听有桂花糕吃，眼睛亮闪闪地说：“爹，放多多的糖，放多多的糖。”我笑着点了点头，用桂花糕就能摆平的孩子，多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