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青柠煮酒

1、第一章

　　天色澄碧，悬挂着火球一般的太阳，云彩好像都被烤化了，一丝浮絮也无。这样的天气，梁红雨本不想出门。好在万里无云，但有风。

　　她是来接自己未曾谋面的小姑子的，男朋友不甚靠谱，连自家小堂妹的样貌都形容不出来。

　　“你只要找对了地方，就不可能会认错人。”　郑瑜冬如此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这话气的她想打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种梨园世家，是可以有这种自信的。就好比自家那位，再怎么蠢得和二哈似的，皮子也是很能唬人的。她当初也是贪恋美色，误入歧途，弥足深陷，后悔莫及。

　　待她来到约定的地点，果真远远地就瞧见了站牌下，绝世独立的小仙女儿。
　　——那是个高挑的姑娘，长发及腰，未曾梳束，身上也只穿着件式样简单的深灰色连衣裙，并没有收腰的设计，却因风儿阵阵吹动贴合身体的线条，有些空荡荡的感觉愈发显得人极瘦，颇有几分不胜衣装的美感。皮肤似乎是天然的白皙清透，没上什么妆，口红也是温柔又显气质的烟熏玫瑰色，却没来由的叫人觉得突兀。一双眼睛与自家男朋友倒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少了一份温柔缱绻，多了些干净冷冽。

　　红雨也不确定这还算不算是传说中郑家一脉相承的桃花眼了，不过瞳色蛮漂亮，是琥珀一样的通透。

　　“你就是鱼冻的妹妹吧？郑琬琰？名字起的怪难念的。我是梁红雨，红色的红，下雨的雨。你哥跟你说起过我吧？”她欲接过那人手中的行李箱，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一看就不是很有力气的样子啊。

　　“嗯。谢谢，我自己来就好。”对方淡淡的回应，礼貌又疏离。

　　她碰了个软钉子，却并不恼。长的好看的人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叫人不忍心生责怪。何况小姑娘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不想给她添麻烦啊！

　　安置好行李，两人便坐上了车准备返回。车子还没发动，郑琬琰便从包里取出几颗圆圆的柠檬，梁红雨瞥了一眼，只觉得那青色的表皮上仿佛写着“我好酸。”这几个字。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额，不酸么……”红雨心里默默的打了个问号。
　　“习惯了，就不觉得了。”郑琬琰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被咬过的地方渗出些许汁液，在逐渐25℃的空气中散发出极为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提神醒脑。

　　梁红雨发现自己居然默默的做了一个咽口水的动作，整个人突然就有一点不好。这算什么，望梅止渴？
　　她偏过头轻咳一声，做出专心开车的样子来掩饰内心有些微妙的尴尬。未留意到副驾上的人脸色越来越白。

　　“红雨姐，停一停……”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闻言，梁红雨赶紧找了个地方把车停靠在路边。只见对方匆忙下了车，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开车的技术不差吧？怎么吐成这样。”梁红雨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仿佛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其实也不太像，虽然衣服是真的肥大，不过人确实也是瘦的。但是谁没事儿会吃这样奇怪的东西吖~不要以为长的像个小仙女就可以不讲科学！
　　—— 怀孕了爱吃酸的难道很科学吗？←_←

　　“不是。”郑琬琰低垂了眼，“我没有男朋友的。哪里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人。”
　　“哈，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喜欢你的。”梁红雨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可能是你看起来太不容亵渎了没人敢出手追你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红雨姐。”她终于抬头打断道，“我是个男孩子。”

　　一阵风吹过来，长长的头发猝不及防的糊了她满脸。
　　梁红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盯着她宽松连衣裙下好像确实没什么起伏的胸，到底没有说出那句，“你骗鬼哦！”

　　·······一个可爱(并不是)的分割线·······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想开。”郑瑜冬把一杯牛奶放到妹妹的床头柜上。“人啊，要向前看。”
　　“哥，我今天，是不是吓到红雨姐了。”小姑娘蜷在一个角落里，她裹着被子抱膝而坐，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作茧自缚，好傻的一个词儿。

　　“不会的。桃桃的性格，不会在意这些。她最多只会以为，你在和她开玩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她很喜欢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的。”郑瑜冬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扬。“总之小七，你要记得，不是你的错。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

　　“嗯，我知道的。”她嘴上应着，却并不看他，只一味地盯着窗外。琬琰几乎算是郑家玉字辈儿里唯一的姑娘了，祖母很疼她，给她的房间，是二楼视野最好的。她还记得好多年前，春日里，打开窗户，便可以瞧见满树的梨花，雪白雪白，密匝匝地挤在枝头，随风摇曳。只是如今什么都没了，那棵树，不知何时已经被砍掉。

　　“晚安。”郑瑜冬转身离开，“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 ”他顺手带好房门。

　　“哥哥现在看上去过得很幸福呢。真好。”她喃喃道，“我很喜欢红雨姐姐的，可是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总是把事情搞砸。怎么办……阿晏，我该怎么办。”

　　次日清早，梁红雨习惯性的闭着眼去摸身边的枕头，果然一如既往的没有摸到自家勤奋刻苦的男朋友。她揪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努力清醒的爬起来，走进卫生间里，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把水。但她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因为挤牙膏的时候，居然在空气中闻到了类似煎蛋的味道。她吐掉泡沫走到客厅，不期然看到了一只美丽的田螺姑娘。
　　“早啊红雨姐。”田螺姑娘粲然一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明媚得让她有种不似在人间的美好的错觉。
　　“早。”她呆呆的回应着，一大早被美颜暴击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啊！等等，这个人是谁来着？

　　“我煮了粥，要不要尝一点。”她眼睛含笑，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一头及腰的长发扎成了利落的丸子头，白t恤配牛仔裙，整个人看上去阳光又青春。“我昨天的时候，因为晕车，状态可能不太好。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即便我是个姑娘，也是会为美色所迷的啊，红雨姐还是不要这样考验我的定力才好。”

　　“啊？我...”梁红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仅仅穿着一件真丝小吊带的睡裙。虽然该遮的地方都能遮住，但是身体丰满的线条还是分外惹人遐想，更不用说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美腿，白皙修长。但她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件事上，那就是之前她穿高跟鞋的时候尚不觉什么，如今趿着拖鞋，站在郑琬琰的面前，居然要比对方矮上半个头。

　　完全没有被叫姐姐的成就感。

　　“我的手艺，应该还算不错吧。”对方不知是不是看出来她心中所想。站的更近了些，红雨听见她仿佛轻轻的说了一句，“Sexy petite femme。”
　　性感这个词，对于初初认识的人来讲，未免有些失礼。但许是对方的声音太过动听，以至于让人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

　　郑琬琰的声音很是特别，干净清冽，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媚，更像是十三四岁尚未变声的少年。说起话来却也是细腻温软的腔调——到底也算是江南水乡长起来的，许多东西，都刻在骨子里了。

　　梁红雨本就是个大写的颜控。她的男朋友虽然面若好女，却是个钢铁直男，平常不会说情话也就算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早课让她简直有种BDWQ的错觉。眼下遇上一个既美貌又有点撩性别为女身份还是男朋友他妹，非常安全又不失刺激的美食与美色双重引诱，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愉快的接受了。

　　“岂止是不错，好吃的我都快要想把勺子也吞下去了！”梁红雨非常走心的称赞道，对于不用亲自动手做的早餐本身已经很有好感了，何况味道确实很好。

　　“哪有这么夸张。”郑琬琰笑道，“我口味偏清淡，之前总是有人嫌我煮饭没有味道。我还怕你会不喜欢呢。”
　　“怎么会！”梁红雨想起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的女孩子会煮饭已经很难得了，愿意煮饭更难得。这样还要嫌弃，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喜欢就好。”郑琬琰说道，一双好看的眼睛仿佛氤氲着雾气，看不清情绪。

　　“好香啊，是蔬菜粥和鸡蛋饼？”郑瑜冬穿着一身纯白的练功服，仙风道骨的走了进来，说出来的话却不免有些坏了气氛。
　　“对呀，我放了虾仁。不过，”郑琬琰偏头而笑，一字一顿，“没，有，你，的，份。”
　　“怎么，有了好看的小姐姐，亲哥哥就也不要了？”郑瑜冬抬手，折扇敲上妹妹丸子头的丸子。“可惜啊，这次的小姐姐，她是我的人。”
　　“知道啦！”郑琬琰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动声色的更近了梁红雨两步。“哥，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很爱拈花惹草一样。我只是，不太能抑制的住，我这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荷尔蒙的香气。”

　　“咳咳……”梁红雨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软□□的小奶娃，叉着腰道，‘我控记不住我寄几吖，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腻啊哈哈！’，然后毫不意外地，她呛到了。
　　“小心点。”郑琬琰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待她缓得差不多了，便收拾好餐具，拿回厨房。

　　“诶，鱼冻，你妹妹也是双胞胎吗？”梁红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帅的这么突然，让我没有一丝丝防备。”
　　“不不不，她只是，这里有问题。”郑瑜冬敲了敲脑壳。“和你一样。”
　　“我可去你的吧！你才脑子有问题！”梁红雨毫不客气的在男朋友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一道印子。“她要真的是个男孩子就好了，温柔体贴还会干家务，嗯，不错，想嫁。”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聊了什么，倒戈倒得这么彻底。”才在妹妹面前霸气宣布主权的郑瑜冬在女朋友面前却没什么什么底气。
　　“没聊什么啊，我喜欢一个人，好看不就够了吗？”梁红雨带着几分故意的拖长了语调，“哦~这样说来，女孩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女孩子不能满足你啊！”郑瑜冬贴近她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嘁，说的好像你能一样。”
　　“嗯？你说什么？”

　　郑琬琰洗好碗出来的时候，哥哥他们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她回到房间，有些无所事事的打开电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听见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

　　来电显示是杨雪。郑琬琰不太能记得起是怎么认识她的，备注是全名的联系人，大概是不太熟。她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琰琰姐？”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语气有点过分的热情。郑琬琰没好意思去纠正她念错的读音，只淡淡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吗，唐哥，他要结婚了。”一句唐哥出口，郑琬琰才终于想起来这姑娘是哪一位。前任身边的小迷妹，当初见到的时候才刚刚上初中，如今应该也不过十五六岁。
　　“现在知道了。所以呢？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吧，就算我忍得住不砸场子，我都怕他的新娘子会爱上我。”郑琬琰说道，声音平静一本正经。
　　杨雪却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琰琰姐你不气吗？你们才分手没多久……”
　　“是我提的分手。”郑琬琰打断她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年纪也挺大的了，结个婚，不是挺正常的吗？我承认他之前的行为确实有一点恶心到我，但是我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一句祝福都舍不得给。”
　　反正我这张嘴啊，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好吧。话说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琰琰这么好看，唐哥总不可能眼瞎出轨了吧？”杨雪察觉到她说了“恶心”这个词儿，不由猜测道。
　　“不是。他啊，呵，他没做错什么，实在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错在认识了我。”郑琬琰道，“总之，都过去了。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还没等对方回应，她就掐断了电话。手指很自然的滑动几下，把联系人拉黑删除。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郑琬琰轻笑着摇摇头，“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算什么，难过当然是不难过的，生气也犯不着。都说郑琬琰是个木头美人，心性淡泊的甚至有些凉薄。自他们分开的那一刻起，她仅有的那点情绪，都不需要再给他了。
　　　 “真是讨厌。”她叹口气，“我从来都不喜欢，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可是对你，我没有办法。
　　这样也好。认认真真地错一回，今后就不会再犯了吧？我们，都可以得偿所愿。
　　“他今年，二十六了吧？”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倒真是我耽误了他。”

　　唐景渝与她年少相识，几乎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喜欢’她。他向她告白，她说她才十六岁，要好好读书不想早恋。他就真的等了她两年。
　　他说等她毕业了他们两个就结婚，她因为心结迟迟不肯，又是拖了两年。不过这一次，等到的结果不同罢了，他依然如愿，成了已婚人士，只是娶的新娘，变成了其他的人。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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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小的时候玩小花仙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故事。
情侣之间的昵称是生活的仪式感嘛。
我的坑里负责恋爱发糖的从来都不会是第一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