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为君试红妆》你可安红豆

3、第 3 章

　　梁军长连着三天缺勤，司令部找她的电话快把梁公馆打爆了，文秀坐在电话机旁嗑着瓜子专门接电话。
　　“是的是的梁公馆，军座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军座没有交代……好的好的，军座回来了立马让她给司令部回电话……是是是，一定一定。”
　　电话讲的口干舌燥，人影子都没回来一个，也不知是开车逛去了哪里。
　　楚之墨黑着脸坐在守备司令部“梁瑜羽人呢？他妈的这都几天了？”
　　参谋同副官站在边上抹汗“启禀少帅，军座昨天来电说她病了，医生说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
　　楚之墨冷哼一声，把桌子拍的震天响“病了？她病的很是时候嘛！你们这长官是越来越放肆了！也难为你们帮着遮掩！”
　　只把两个大老爷们训得一抖一抖的，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站着，一句话也不敢回。
　　陈参谋见不成样子，急忙打了个报告进来，把两人打发走了。
　　奉一杯茶给楚之墨“少帅快别生气了，梁军长就是这么个倔脾气，您别同她一般见识。”

　　楚之墨把茶杯接在手里，喝都没喝便又搁去了桌上“为着个征兵的事闹成这样……我倒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结果呢？人不见影子电话也不回……我看她真的是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
　　陈参谋赶忙劝两句“少帅不要这样想，您和梁军长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她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是驴脾气犯了……”
　　楚之墨犹自生气，没有接话，冷着脸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踱了两步，低头沉吟片刻“把林廷谦给我找回来，他妈的游学游了三年了，是他妈游太平洋也该游回来了……”
　　陈参谋一愣“上个月他拍电报回来说要去俄国一趟，您亲笔批的……”
　　楚之墨皱眉“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叫你去就去，立刻马上！”
　　陈参谋立刻站定行礼“是！少帅”说完跑步出了门，想法子找人去了。
　　楚之墨又站了一会儿才坐下，拿过茶杯喝一口，自语道“我就看是不是没人治得了你！林子益再不回来你怕是要反了天了！”
　　楚少帅和梁军长僵持了一段时间，少帅府终于下了人事命令，称原江北守备军代司令官梁瑜羽重病不能履职，着总参谋长陈师祺代为处理守备司令部日常军务。
　　这人事命令明眼人一看就是闹着玩的，既无免职也无任命，怎么看怎么像是楚少帅下不来台乱扯出来的遮羞布。
　　这事便这么着了，陈家那边在北水吃了大亏，自知不是江北的对手，便一心一意搞起了外交怀柔，送钱送人送地，江北其实折损也不小，楚之墨原本也是想打落水狗，再在陈军身上咬下一块肥肉，用来弥补三年征战的亏空，不想陈军自己割了肉送上门来，再打倒是划不来了，只是议和的事总也没松口，大约是有口邪火没泄完。
　　梁瑜羽清闲下来，倒是比这樊城最闲的人还要闲，一天天的斗鸡走狗招摇过市，带着几个漂亮女人绕着樊城吃喝玩乐，只把附近能玩儿的地方都跑了个遍。
　　景看够了，梁瑜羽便包了清音阁，出入带着几个“姨太太”听戏，说来一个女人扮作男人，领着一群妖妖娆娆的女人进进出出，是十足十的倒错阴阳，悖逆伦常，然而这乱世比这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有钱有势便已多的是人上赶着来捧，更何况江北梁家不仅是有钱有势，腰杆子里还有硬货，那便更是一等一的贵人，有闲话也保证传不到人前来。
　　这日，清音阁请了北地有名的几个角儿，来为梁瑜羽她们几个开台表演，里面有个演霸王的，怕是演的入戏有些疯魔了，换装的空隙冲另外一个旦角儿闲话“这姓梁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什么玩意儿，一个女人舞刀弄枪还成了长官，江北这群大老爷们儿，怕都是吃闲饭的……”
　　那旦角儿正在吊眉稍，闻言手抖了抖，画歪了眉毛，怒道“梁军长是什么人物你知道多少？就你个阿腌货，也配提梁军长？赶紧去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霸王戏装上身威风凛凛，怒喝一声戏腔，忽尔又笑了“看看，一个娘们儿唧唧的男人和一个爷们哼哼的女人，真他娘是绝配呀呀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说道后面到吊起嗓子来了！
　　那旦角儿瞪着他，将手绢帕子狠狠的砸在镜子上，尖着嗓子嚷道“班主！班主！”一个中年男人撩开帘子窜了进来，一打量这花了妆，生了气，赶紧安抚道“赵老板，您这是怎么了？这马上就该上场了，怎么妆还花着呢？”
　　赵老板把勾妆的笔撂了，掐着指戳那镜子里映的霸王“看看你都找了个什么下三滥！我的虞姬配他的霸王？你倒是说说能演不能演？”
　　那霸王拔出腰间跨剑走了两步，逮着个人问道“有人放屁了，你闻到没闻到？臭不可闻啊！”
　　那人连连摆手，不敢接话，一溜烟跑了
　　那班主急的跳脚“我的两位祖宗，两位爷，行行好别闹了，梁军长她们都在外面等着了……”
　　两人在妆镜里互瞪，两不相让。
　　那班主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方某在这儿求二位了行不行？实在是贵人得罪不起，劳烦担待些吧……”
　　赵老板先冷哼一声，终于把妆笔又拿了起来，对着镜子去重新勾眉，霸王这才收剑回鞘，咿咿呀呀的哼着唱腔把方班主扯起来“爱卿平身呀——”那方班主扯着袖子抹汗，对两人作了个揖这才出去忙了。
　　方班主走到外间一通瞎指挥，捉着个打杂的孩子撒火“看看看！看什么看？你脸上的那对招子不想要了吗？老子一天天的舔人鞋底子养你们这帮废物！”说着就是几耳光把那孩子的脸扇的肿起来老高，这才稍解了气。
　　乱了一阵，开场的锣鼓终于响了，方班主看着霸王虞姬相继登了场，才觉得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又落会了胸腔子里，阿弥陀佛，可不要再闹出乱子了。
　　台下看戏的几个人，可不知道这戏搭的来之不易，秦如月捧一捧瓜子送到梁瑜羽面前“吃吗？”
　　梁瑜羽捻了两颗嗑着，眼睛却盯着戏台子上的虞姬不住打量“这虞姬不错啊，哪位老板的戏？”
　　秦如月嗑着瓜子指一指台子边上的花牌“喏，赵白秋，赵老板呀……”
　　梁瑜羽只觉得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名字耳熟啊……”
　　秦如月推搡她一把“我的好人，你可别出洋相了，赵老板可是一等一的名角儿，到你这里就落了个耳熟……”
　　梁瑜羽笑“一天忙的脚不沾地，那有你们这么得空记这些角儿的名字。”
　　秦如月忽然有些心疼“我听人说以前你……还是半个票友了，梁司令他出了事，这些年你也是太苦了……”
　　梁瑜羽转头斜她一眼，眼波流转尽是风情，这风情分不得男女，只勾的人吃不消。
　　秦如月一时看的愣住，不禁陷入往事之中，那年在吴郡她与梁瑜羽月下初见，她攀在窗沿上也是这样看她“求娘子救命……”
　　那时她一身西装，一头短发，秦如月只当是哪个离家出走翻进勾栏的富家少爷，于是她便走到那窗沿边上拉住了梁瑜羽的手“救你可以，美女救英雄，你说说你是不是该许我终身啊？”
　　梁瑜羽笑着翻窗而入，站定了回她一句“好啊……我若事成定为娘子赎身。”

　　“想什么呢？我比这戏还好看？”

　　秦如月回过神来忙不急嗑瓜子“讨厌引着人家说话，害得我戏都看漏了。”
　　梁瑜羽摇头叹气，却也依着她专心看起戏来。
　　戏已唱到诀别处，只见虞姬伏身一拜，那百转千回的不舍与决然，全在那颤巍巍缓悠悠的一拜之中，赵白秋担得起他这大噪的名声，那身段唱腔当真演活了乱世里的绝代佳人，看戏的人忍不住鼓掌，喝一句“这怕不是虞姬转世吧……”
　　“我看这活生生就是虞姬！”
　　正看的起劲，虞姬抢一步拔了霸王腰间配剑，几位女士手绢子都攥到了手里，准备抹泪看虞姬自刎，虞姬横剑于颈却突然停了，戏中人眼波一转不看霸王，却看向了戏台子下面的人。
　　“虞姬当配真英雄，佳人难屈假霸王！还请军座赏脸与妾唱完这一段吧……”说完伏身一拜却是比先前更为凄婉动人，只叫看台下面入戏的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