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焰》周更鸽鸽

5、咏眠

　　从现场出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吴柴还要回警局打个卡才算完成了今天一天的工作。
　　吴柴觉得，他还需要加个班，今天整理出了许多新线索，而且他还要把凤妞交给他的东西送到痕检科。
　　太阳下山后滨城已经开始降温了，吴柴看着周新飏有点憔悴的脸，想着可能需要自己放他回去休息一下，他也明白周新飏昨晚凌晨下的飞机，在宾馆没睡几小时一大早就跑来警局报道，碰巧又碰上新案件出现场，忙前忙后强制性工作了快十小时了。
　　坐飞机有多累他是有体验的，当初他从滨城出发追一个逃到其他省的罪犯，为了省时间他直接买了一个机票到另一个省市去，一个来回把自己累的够呛，更何况周新飏坐的是国际航班。
　　“今天上班也辛苦了，庆祝你第一天来报道，我们全队集体带你去吃顿好的！”
　　去了一趟痕检科的吴柴带着周新飏回到办公室，发现队里的人都没下班，一个个都在埋头苦干，刘文杰带头出声，捎着科室里的另外三人找周新飏在外面吃顿好吃的。
　　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刘文杰打了个哑谜，他没说去吃啥，只说不用开车，走几步路就到了，还放出豪言说随便吃；这让吴柴一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平时抠门的要死要活的刘文杰。
　　当他来到那家店铺面前时，吴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刘文杰还真是死性不改。
　　店铺是个新开的店，店铺面积不大，滨城美食小吃这里基本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刚营业正在做促销活动——焖子买满五碗送一碗，价格享九折优惠。吴柴掰了掰指头，他们刚好六个人，一人一碗焖子，只要付五碗的钱就够了。
　　“呵呵。”吴柴心底对刘文杰一阵嘲讽：“十块钱一碗的海鲜焖子，忽悠三岁小孩呢。”
　　沈申他们没敢出声，脸色怪异的看着在前面滔滔不绝的说着焖子在滨城是多受欢迎的美食，拿来招待新来的周新飏再适合不过的刘文杰。
　　吴大佬都没发表意见，他们这群小喽喽哪敢出声。
　　吴柴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文杰在那吹嘘半天，抬手打断他准备出口的焖子起源史，直接跨步进去。
　　“老板，来五碗海鲜焖子，送的那碗多加点蒜泥，在这吃，钱后面那位大兄弟付。”
　　“好嘞，先去里面等着，很快就好了！”老板在账单上刷刷的写上‘海鲜焖子X5’
　　吴柴丝毫不客气，上来就给大家伙点了焖子，店里还有其他小吃，吴柴也懒得挑了，默认剩下的让其他人选。而沈申见吴柴那么不客气，也没有发火的趋势，想着钱也不是自己出，也都上去和老板点些其他小吃。
　　沈申：“老板来个咸鱼饼子加大葱，钱后面那位大兄弟付。”
　　江一尚跟着说道：“老板来两份铁板鱿鱼，再来个鸡蛋，钱后面那位大兄弟付。”
　　许艺晴想了会：“老板来份爆炒海螺和丸子，钱后面那位大兄弟付。”
　　周新飏甚至还贴心的来了一句：“老板我拿六瓶矿泉水，钱后面那位大兄弟付。”
　　老板笑着记下他们点的菜，算了算价格，对着刘文杰说道：“后面的大兄弟，一共一百二十一块五，打折后一百零九块三毛五，看你们人来的挺多的，给抹个零头一百零九，兄弟现金还是扫码？“
　　抹个零头还如凑个整数直接一百一十呢，刘文杰抽了抽嘴角，拿出钱包有点肉疼的从里面取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外加一张十块钱钱给了老板。
　　这和他当初想的不一样！
　　刘文杰有点纳闷。
　　他当初只想着大家点份焖子就好了。怎么后面就超出了那么多的预算！？
　　这家的海鲜焖子上的很快，还没喝几口水清清嗓子就已经上来了。
　　焖子拿的是大碗装的，差不多和人脸一样大，底下铺着厚厚实实的凉粉，足足装了大半碗，凉粉上面还铺了一些海螺肉片和章鱼肉片，这家店的焖子没有用鲜虾，他反而换上了小虾米来配合着海螺片和章鱼片，和着蒜泥一起爆炒；店家还给每碗都勺了一大勺的酱料，海鲜的鲜味混着酱油和醋味，香气扑鼻。其中六碗里面还有一碗吴柴嘱咐老板特地外加了一大勺蒜泥。
　　吴柴给自己拿了一碗，随后把加了蒜泥的那碗端到周新飏面前。
　　“特地为你点的，多吃点蒜，专治水土不服。”
　　周新飏笑着接过，没有戳破吴柴话里的暗示，拿起勺子一搅，然后舀起一勺就送进自己嘴里，笑眯眯的说着好吃。
　　而坐在另一边的沈申脸色并不是很好，店里酱汁是粘稠的红褐色，由特制海鲜酱油加醋和芝麻油混合而成，上面漂浮着芝麻油的油星；这让他思绪忍不住往外飘，恍惚间联想到今天上午发现尸体的那一桶深红色泔水，上面也漂浮着一些油星子。
　　酱汁混着灰白色的凉粉，黑边白肉的海螺肉片，沈申越看越没胃口，忍着没吐出来。
　　江一尚还好，有吃的绝不含糊，直接三下五除二的把海鲜焖子给吃完了，看着沈申拿着勺子脸色发白的没吃一口，喊老板再要了一份三鲜粥。
　　“看着恶心就不吃了，给你点了份三鲜粥，你吃那个吧，吐了一上午了胃也不是很好，一会咸鱼饼子和大葱上来了你先吃着开开胃，我先把你这份解决了。”
　　他主动把沈申面前那个焖子端到自己面前，直接端起勺子又开始新一轮的奋斗。
　　沈申突然有点羡慕甚至还有点感动，他们居然看完那么恶心的凶案现场还能吃的那么欢快，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其实他实在没想到江一尚居然对他那么好，还给他换吃的，真的体贴。
　　“江哥，你真好！”
　　“嗯。”江一尚嘴里还糊着凉粉，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句。
　　许艺晴咬着勺子给沈申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江哥不是对你体贴，他只是还不够饱想再吃一份焖子而已。
　　沈申没读懂许艺晴的眼神，直接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
　　“......”
　　这哪里来的绝世傻白甜？许艺晴想。
　　这顿饭花了小半个小时解决完，痕检科那边发了消息，让吴柴过去一趟，周新飏被刘文杰强制留在店里和他们一起接着吃烤海鲜。
　　当然，这个不算在刘文杰请客范围之内，所以他自以为公正的选择了集体AA制，引来众人一阵唏嘘。
　　当初谁说要请客，到头来果然还是AA。
　　吴柴急匆匆的赶到痕检科，痕检科的组长楚淮见他来了直接把报告甩桌子上。
　　“没有指纹没有任何人体组织，里面就放着三样东西——戒指，花瓣，纸条；你带过来让我检验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一点凶手的信息都没有。”
　　大半个小时前，楚淮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结果被吴柴堵住门口，还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并且威胁他让他今晚检验出个报告，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下班，简直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他忍了，火速检查完盒子里所有痕迹后，差点没气的半死，里面没有血迹，没有指纹，干干净净的。
　　吴柴看着报告，没有注意楚淮的脸色，直接踢了踢椅子，声音不大不小，但也很有 威慑力：“弄完就走，你这报告我拿走了。“
　　然后留下楚淮一人在那里按着脑门仁自闭人生。
　　——他做错了什么？被迫留下来加班还被凶了嘤嘤嘤！宝宝委屈，要回家找媳妇！
　　吴柴拿着报告回到办公室里。
　　刑侦一科室有个标配的大白板，上面写了一堆的线索和关键人物，附带着的照片被磁铁稳稳的贴了上去。
　　原本白板上面只写了两个关键人物，这一个下午，刘文杰又补了今天上午发生的案子里所有的细节。
　　吴柴拿起白板笔，习惯性将手搭在胸前，然后拿着笔的右手手肘抵在左手臂上，促使右手臂立起来，手掌刚好在脸颊右侧，手指灵活的将笔转起来。
　　他思考了没多久，换了一下姿势把笔帽拔下来在，然后在白板上写下‘刘梅花’和‘凤妞’，随后又补了一个‘咏眠’三个字。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白板笔的笔头划过白板的声音异常清晰，刺激的尖锐声一次次响起，在这一方世界里，显得孤寂冷漠；吴柴神色微冷，最终还是收了笔；从十天前的4.13案开始到今天的4.23案，男人的眉头第一次皱的那么深。
　　黑百合花，黑曼陀罗花，钉入死者眼睛和双手手腕的钉子......这一幕幕围绕在吴柴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灯，有些昏暗，吴柴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白板面前，手交手指叉捂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巴，手肘顶着双腿上，定眼看着白板上面的字。
　　他很疑惑，也很迷茫。
　　第一起案件作案手法很缜密，现场打理的很干净，几乎留给警方的线索少之又少，但按照目前看来，第一起案件比第二起案件给的线索还要多一些，周新飏已经确认了4.13案现场不是第一现场，这就可以推断现场那枚染血的子弹，是凶手随意丢弃的，就是为了误导警方那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而今天的这起水桶藏尸案，现场已经大范围做了鲁米诺试剂，没有任何血迹反应，邱良源当时估摸着是被人塞进水桶里然后放血，血放出来和泔水混在一起后又开始摄入回尸体里面，而吴柴也比较认可这个想法，如果这样算下来的话，尸体应该是生前就被放血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个天台就是第一现场了。
　　枪杀......失血过多致死......
　　凶手的杀人手法很粗暴，那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他在那么粗暴的对待死者之后还把死者安置的那么完美，甚至还放上一朵花？这到底是有什么意义？
　　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周新飏并没有告诉他所有设想，包括罪犯当初杀人的心理；两具尸体看起来根本没有太多的共同点，凶手在处理同一具尸体是前后手法不太一样，第一具尸体死者穿的很体面，第二具凶手根本就没有整理过尸体，直接将尸体塞进桶里，是时间不够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从第一起案件来看，从找到被害目标到杀死被害者然后运送尸体到荒郊野外，从失去联系到发现尸体前后的不到六个小时里，一个人无法在短短的时间内将现场处理的那么完美，而且还是在如此黑暗的情况下。
　　还有另一条线索。
　　今天凤妞交给他的是余侠最后一次出现留下来的物件，里面有个女性戴的戒指，有一瓣白百何的花瓣，楚淮还在盒子里垫着银白色戒指的泡沫下面找到了张写了两个字的黑色镀金字条。
　　——‘咏眠’二字是用金黄色笔水写的，像烫了金一般，烫在纸上，同时，也烫在了吴柴的眼里。
　　吴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这两字有点熟悉，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信息。
　　他快速打开滨城地图，拿出笔在地图左上的一块位置迅速画了一个红色的大圈，上面赫然标明着‘咏眠公墓’四个字。

　　周新飏拿着外卖到办公室的时候，吴柴坐在电脑前正在整理报告，墙上的指针还在一步步的移动，时针指向八点钟方向，分针随着秒针的移动频率缓慢移动着；一盏明亮的灯光直接照亮了这个将近三十平米的办公室，进来的男人依旧穿着那件潮流卫衣，上面还染着些许烧烤摊的烟火气味以及各种香料的味道，细细闻着还有一丝的酒味，淡淡的，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
　　他发现吴柴还在电脑面前办公整理报告时候，轻声叹了口气，便静静的坐在离吴柴桌子不远处的小会议桌边，静静的看着吴柴办公的样子，还热乎的粥摆在了桌子上，看样子是给吴柴准备的；周新飏没有打扰吴柴，而是等他把文件处理完了才上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你怎么来了？”吴柴抬起头。
　　“看你只吃了一碗就急匆匆赶回来了，想着你应该没吃饱，就带了份夜宵给你。”周新飏靠在办公桌上，眼睛反而转向左边那块大白板打量着：“忙完了赶紧吃吧，快要冷了，我来梳理一下案子，你听我说着就好。”
　　吴柴点点头，眼底下盖不住的疲倦，抬手伸了一下懒腰，起身走到会议桌上，拆开那个密封很好的塑料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口的啜着。
　　粥已经有点冷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口感和香味，入口即化，鲜味在口腔与味蕾中微微荡漾。
　　周新飏点的是一份鲜虾粥，肉实饱满的虾肉，加上点缀的葱花，还加上了姜丝和萝卜丝，对于经常吃泡面的吴柴来说已经是一份极好的宵夜了。
　　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今天见过刘梅花后他就有种难以下咽的感情，仿佛又回到了他十八岁的那一年，然后恍惚间又回到余侠进监狱的那一天；他甚至已经不敢想了，他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周新飏明显是知道了什么。
　　余侠失踪的很巧，吴柴他根本不敢细想，现有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了这个不太成熟的男人，警方只能把他归为犯罪嫌疑人。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后面还有一个深渊巨兽，正在一步一步的诱导他们，然后出其不意的将人吞噬其中，一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
　　粥很快就被吴柴喝完了，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
　　周新飏说的不快不慢，概括十分简略，吴柴一下子就能听明白许多，但是吴柴并没有认真去聆听他在说什么，他反而在想，这几年周新飏在国外过的好不好，是什么样的生活，是否每天和自己一样天天忙碌奔波，这样想着想着，自己却有些困意上了脑，双眼微微泛红，忍不住的酸意弥漫眼角，忍不住低声打了个哈欠，生理眼泪直接溢了出来，吴柴眨了眨眼，抬手直接抹掉，再次睁眼却发现刚刚看着白板的男人此时已经停下对案件的分析，直勾勾分看向他。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继续。”
　　吴柴正要开口，周新飏就立马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我也累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别加班了，我就先回酒店了。”
　　吴柴不知道怎么了，一听周新飏要回去，突然起身问了一句:“我送你？”
　　噗嗤一声，周新飏笑了出来，凑近吴柴，满脸春风的模样直接把吴柴惊的脑子转过弯来——我有病啊，给周新飏当司机！？
　　“艹！你凑过来干嘛！”吴柴假装镇定，没想到周新飏又凑近了一小段距离后，就立马起身，手里还拎着盛过粥的塑料碗，言笑晏晏的看着吴柴，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吴柴直愣愣的看着周新飏离去的背影，黑白色的卫衣被后还印着一个巨大的logo，在昏暗的灯光下还能如此明显，好似是它在不断吸引着吴柴的眼神，他低头暗骂了一句，转身准备收拾文件回家的时候，却一眼看见放在桌子上面那个白色的马克杯——上面正红色的字体显得十分醒目，杯里还装着半杯热水，热气隐约可见，应该是刚打起没多久。
　　吴柴涨红了脸，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鬼使神差的就伸手抓住杯子，节骨分明的双手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将马克杯捧到手心，马克杯传到手心的温度像极了上午他喝的那杯热奶茶。
　　他低头喝了一口，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边。
　　这杯白开水好像有点甜。
　　甜味挑逗着他的味蕾萦绕在口中久久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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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这水一点都不甜。
有甜味的怕不是被下了药（嘻嘻。
我们的小周好像很久没被挨打了，
下次安排上？
没想到那么快就第五章了
我的存稿快撑不住了
啊~人生啊~【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