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焰》周更鸽鸽

3、巨尸

　　如果要选出市局里面大家最不想去的两个地方，那第一个便是吴柴所在的刑侦一室，第二个才是这法医科。
　　从法医科的大门进去之后是一条长廊，左右两边都有几扇银白色的门，四周都铺满了洁白的瓷砖，连天花板都没有放过；瓷砖被擦拭的很干净，凑前去看还能隐约看见自己的面容，而长廊里面时常静悄悄的，冰冷冷的感觉不到一丝生气，消毒水与福尔马林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萦绕在空气之间，让人感觉到些许死亡的气息。
　　长廊的尽头是解剖一室，早上在阳光小区发现的尸体便是放在那里面的，而此时装着尸体的水桶已经摆上了解刨台上，邱良源拿着个记录本，在上面写了许多记录。
　　吴柴穿着无菌手术衣和一次性无菌帽子走了进来，看了眼放在解刨台上的储水桶，转头问道：“储水桶里的液体已经全部提取出来？”
　　“是的，现在准备开桶，吴副队是要在一旁看着吗。”
　　吴柴点点头，站在一旁的角落里，示意让他们开始：“开始吧，遇到这种尸体也是够辛苦你们的了。”
　　邱良源讪讪的笑了笑，并没有作答，内心早已慌的不成样子。
　　有个吴阎王在这，可比那具尸体还恐怖一万倍。
　　邱良源这一刻特别希望站在旁边的是刘文杰，吴柴的气场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不过庆幸的是，有吴柴在这，他对这具尸体的恶心程度也没那么高了。
　　没了混着血液的泔水，味道总的来说没有一开始那么让人反胃，但是尸臭味弥漫在这空间内，即使开着抽风机，也消散不了多少，依旧让人恶心到反胃。
　　一旁的助理拿着一个角磨机，将磨片抵到桶下四分之一处，绕着桶切割了一圈，邱良源看着桶已经切开后，将切出来的塑料桶轻轻往上移动，直到尸体完全露出来了，他才将塑料桶丢到一边去。
　　尸体蜷缩在一起，稳稳的立在那里没有倒下。
　　腐烂的肉大部分都融到一块去了，不仔细分辨的话，看起来就像一个腐烂的巨大肉球。
　　邱良源看到这样的尸体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这样的尸体根本就不好解剖，在形成尸体之前人是保持蜷缩状态，死后也会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因为尸体腐烂，肌肉全是松弛的，上面还混着残余的泔水，简直比那种身上带着活尸蛆的尸体还要恶心，皮肤长期泡在混着血液的泔水变成了黑红色，还因为这个身体膨胀了几圈，挤在桶内才取不出来。
　　说句好听的，尸体的肉就像炖烂的五花肉一样，稍微用点力一碰，整具尸体就得散架成一屯肉泥。
　　看着这样的尸体，邱良源微微皱眉，上午看到尸体的时候他就推测这尸体不好处理，没想到拆开桶一看，这现实中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挥手示意站一旁的助理过来拍摄记录，结果发现没有动静觉得奇怪，然后抬头一看发现助理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吴柴站在旁边打量着尸体。
　　吴柴指了一下门。嘲讽道：
　　“看来你们法医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怎么样。”
　　邱良源尴尬的笑了笑：“人家只是一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实习生，还需要磨练磨练。“
　　“是吗？”吴柴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脸色并不是那种很好说话的那种：“这尸体，你有把握在最快时间拿出尸检报告吗。”
　　“没有，最起码都要把他还原成像个人样。”邱良源坦白：“我需要一个有经验的老法医一起解剖，才能尽快拿出报告。”
　　“解刨这尸体还要人陪着，你也真够怂的。”吴柴继续嘲讽。
　　邱良源噎住。
　　你应该庆幸这具尸体没有炸！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算了，申请个吧，你看你那小助理，都被吓跑了。”吴柴挥挥手，转身就离开了解剖室。“尽快给我个报告，我先走了，你给我好好看着尸体，出了什么意外，我先把你给做成个尸体。”
　　看着吴柴离开的身影，邱良源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心里骂着这个吴柴还真不是个人，狠心留下他一个在这里独自面对这不成人样的尸体，走之前还说出这无情的话，活该他自打出生开始单身到现在。
　　吴柴换好衣服后走出法医科，看见周新飏正坐在里门口不远的休息区看那袋档案，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在那里喝。他走过去，敲了敲桌子。
　　“喂，看出什么了吗。”
　　周新飏抬头放下奶茶，然后顺手拿出另一杯递给了吴柴：“很奇怪，说不清的诡异感，我需要到现场看看。”
　　吴柴接过奶茶喝了一口，舔了舔嘴觉得有点甜了，就将奶茶放在一边然后顺势坐到周新飏对面。
　　“周师兄，当年在学校你也是出了名的破案高手，怎么，去国外呆了几年，就开始退化了？”
　　“是是，我家柴宝贝最聪明厉害了。”
　　“去你的！”吴柴用力的踩了周新飏一脚：“再乱叫指不定哪天我把你给处理了，然后栽赃给犯罪嫌疑人。”
　　“咳，我们继续说正事。”周新飏收敛了一下，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我一直很好奇，这钉子是死后扎进去的，还是死前扎进去的？”
　　“这个？”
　　图片里的是个手腕，腕中直接被一枚钉子直接穿过骨头，直接打穿了大动脉，伤口周围被清理的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那枚钉子就像一个装饰品一样，给人的身体装上一个完美的记号。
　　吴柴眉头深锁，似乎是在思考，并没有立马回答周新飏的问题，周新飏也不急，喝着奶茶继续看着档案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些新的疑点。
　　半响，吴柴停止了思考，说：“这个根本就说不准，如果钉子是在死亡的前后两三个小时内打进去的，就算是有着三十年经验的老法医都没办法推测出这是死前造成的还是死后造成的。”
　　“所以这里有出现了一个死胡同对吗。”周新飏此时已经喝完了他那杯甜到掉牙的奶茶，又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记录本：“那我们重新整理一遍案件过程。”
　　“卢擎的妻子——肖雪宁说过，死者卢擎十二号下午下班前曾给他打过电话说不回家吃晚饭，要留在公司加班并且还提到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当时卢擎并没有告诉肖雪宁他见的是哪个朋友，也没告诉妻子是去哪见那位朋友；你们队伍的侦查速度还算快，在号码是空号的情况下还能查出来，那天卢擎见的是一个叫余侠的男人。”
　　“查出来了又怎么样，已经好几天了，都已经发布寻人启事了，现在连余侠的毛都没看见。”
　　“那你还记得余侠的母亲住哪里吗？”
　　“阳光小区B栋四单元六楼601房！等等......今早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在阳光小区！“
　　当初吴柴并没有去走访过余侠的母亲，是许艺晴和沈申一道过去的，早上那会大家都急着去看现场，所以都没有发现还有这层关系，许艺晴没有出警，并不太清楚他们去的是阳光花园，而沈申一看到尸体就吐的快脱水了，就算想起来了，也会因为身体不适忘到脑后。
　　“早上发现尸体时，你看到那个尸体时面朝外面的对不对。”
　　“对，当时他面向的是......B栋那边的房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阳光小区的A栋一单元，对面，就是B栋四单元。”周新飏用笔抵着刚刚画好没多久的简略地图，划给了吴柴看：“而尸体的位置，就是靠着B栋那边。”
　　“也就是说，尸体面向着B栋！这具尸体，可能和余侠有关！”吴柴立马起身，快速收拾着散在桌面上的资料：“走，和我去一趟阳光花园。”
　　“奶茶呢？才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太甜不要。”吴柴有点嫌弃。
　　周新飏拿起杯子，咬着吸管喝了几口，吴柴抬头看了眼，一下子跳起来想抢过奶茶：“松口，我咬过的！”
　　“不要浪费啊，哎！”周新飏机智的拿着奶茶一个转身，吴柴直接扑到了他的背上，而吴柴的双手，正好绕到他的胸前，像是要抱住他一样：“宝贝儿，别那么着急，公众之下搂搂抱抱的，我也会害羞的。”
　　吴柴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踢到周新飏小腿肚那里：“周新飏你这个不要脸的！”
　　气氛微妙的有些尴尬，吴柴慌忙的揣上资料，脚步微乱的走出大厅，要不是因为有监控，他早把周新飏打倒在地，然后拿胶布封住他的嘴。
　　他内心不断感叹周新飏不要脸的程度越来越厉害了，一直在得寸进尺，真以为他好欺负，要不是因为要忙着破案，谁还空管他。
　　吴柴来到停车场，钥匙刚插上钥匙孔，周新飏就出现在了车窗外，他拉了车门把后发现打不开门，无奈的笑了笑只好用手轻轻巧敲车玻璃。
　　车内的人看着外面的周新飏，好半响才拉下车窗。
　　“没车？”
　　“驾照好几年前就过期了。”周新飏弯下腰，压住车窗边缘：“小柴，你把我带过去，说不定我有新发现。”
　　吴柴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着周新飏的话，然后车跟着响了一下，周新飏一喜，迅速的打开车门然后钻了进来，砰的一声把自己死死的锁在车内，随后感叹道：“宝贝儿你对我真好。”
　　“嗯？”吴柴一怒，抬手拍向周新飏的肩胛骨：“给我滚去后座！”
　　见周新飏不动，又补了一句：“你不去我立马下车开摩托去！”
　　周新飏麻溜的坐到了后座。
　　吴柴无声的长叹一口气，差点没被噎死在驾驶座上。
　　他们在路上随便解决了午饭，到达余侠家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吴柴敲了敲门，顺手按了一下门铃，约莫过了半分钟里面传来了苍老的女声在那叫嚷着，随后门跟着卡啦一声打了开来，门后面出现一个佝偻着背的六旬老人，头发白花花的，脸上在布满着皱纹沟壑，眼皮像是要合上去一样看不见眼睛里的色彩，浑浑噩噩的，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老人拄着拐杖，抬头看着周新飏和吴柴，两人高挑的身姿面对着这身高只有一米五的老人好像显得有点仗势欺人。
　　眼前的老妇人就是刘梅花。
　　刘梅花看了半天，将人迎进了家门，还不断絮叨道：“来，进来坐吧，没想到这次是小吴来了，还带了个俊小伙过来。”
　　“阿姨客气了，上次一直忙着工作没来看你，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是我们给您买的水果，挺甜的。”吴柴拎着水果放到了桌面上。
　　刘梅花给吴柴和周新飏倒了杯热水，坐在椅子上不断叹气：“当年小吴你把我家那混小子抓进牢里，我还想着他出来的时候还能重新做人，刚出监狱那会可乖了，还出去找工作，常常给我做好吃的，他还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要把妹子娶回家里来和她好好孝敬我，可现在，现在又怎么摊上事了啊。前几天小沈和小许来的时候都和我说明白了，你说说，他怎么可能又去犯事了呢，还....还牵扯到了人命，你说这......唉...”
　　“阿姨不急，慢慢来，我也不相信小侠和这事有关，可能只是碰巧撞上了。”吴柴起身给刘梅花递了杯水，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老人的背：“小侠还没联系家里吗？”
　　“没有啊！这都过去有十天半个月了，电话打过去都关机了，小吴，你们是不是还没找到小侠，你们说他还能去哪啊。”老人佝偻着背激动的脸色涨红，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吴柴替老人抽出纸巾，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只能手忙脚乱的帮刘梅花擦眼泪。
　　周新飏垂眸看向自己那本做了许多笔记的笔记本，心里有种不成熟的想法悄然诞生看着不会安慰人的吴柴，只好缓缓开口道：“阿姨，小侠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可能只是恰好牵扯到了关系，阿姨你就安心吧。对了阿姨，你说小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你知道她是谁，然后住哪里吗？”
　　刘梅花擦了擦眼泪说道：“小侠和我说过，那女孩叫凤妞，住景德区东城街那边，具体住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听小侠说凤妞家家庭不太好，据说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是个窑姐，但这妞我也见过照片，挺容易害羞的，感觉第一眼人是挺不错，挺本分的。”
　　周新飏闻言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边听边做记录，一听到景德区眼神一惊，抬头对上吴柴的眼神，吴柴的眼神和他一样。
　　——这是有新的线索了。
　　随后又陪刘梅花多聊了一会天后，便和吴柴离开了阳光小区。
　　吴柴坐在驾驶位上，并没有立马开动汽车，他通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周新飏，碰巧周新飏也在看着他。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吴柴开口道，周新飏当时离开刘梅花家里时说的那句话让他十分在意：“你的意思是说余侠只是被卷入了这场凶杀案吗？”
　　周新飏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自己心里面不也认为余侠和此案无关吗？而且你认为一个已经决定要重新做人的男人，会再去犯一个凶杀案来让自己坠入更黑暗的深渊？”
　　吴柴不可置否，他说的很对，刘梅花已经没必要为了包庇他的儿子而去说那些谎话，余侠从小到大就是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刘梅花因为老来得子对余侠也是唯命是从，余侠后面入了狱，也明白了什么是对是错。
　　“周新飏，你知道吗。”吴柴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和周新飏说，这样的吴柴让周新飏心头猛的一颤。
　　“我第一次见到余侠，是在四年前，那时候他才十九岁，当时全国打击□□最厉害的时候，我被上面派去当卧底，在当时的地头蛇胡广乾手下做事，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了他，那时候，他是胡广乾手下的一名打手。”
　　“刘梅花太宠他，当初高职还没念完就直接被勒令退学了，那时候他还觉得很威风，天天有事没事就和兄弟到处去砸场子，收保护费，然后泡网吧，和所谓的兄弟们在KTV里面疯，有时还会帮胡广乾做事，逐渐发展成了胡广乾在雾花区的一个分头；直到一年前，我收集了足够的证据，把滨城的□□都拔掉了一大半，余侠也是其中之一，他是被我亲手送进了监狱的。”
　　吴柴捂住自己的脸狠狠搓了两下，又继续说道：“刘梅花就这一个儿子，她当时在监狱大门口，抓着我的警服，哭着问我为什么，孩子还没成年多久，就要被送进监狱里，这得对他将来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当时站着没有动，几乎用怒吼去质问刘梅花。”
　　“为什么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在读大学，而余侠却已经跟着□□的混一起了？阿姨，我也清楚，余侠他是个本质不坏的人，可是，是你这十几年间太宠他了才导致他嚣张跋扈走了弯路啊。”
　　吴柴红了眼眶。
　　“周新飏，余侠他不坏，在我潜伏在胡广乾手下的三年里，他有很多次在我快要暴露身份的时候救了我，我明白的，他也明白，他很聪明，涉嫌大案的事情他都没有去做过，在这黑暗的社会里独善其身，不然当时判罪的时候也不会给他只判一年有期徒刑。”
　　这是吴柴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严重的歧义。
　　“你说，4.13案，真的和他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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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先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高考完的学子们也解放啦！祝愿能考到自己想考上的学校！
但是——
本鸽子就算是过节也不会加更的
甚至连番外都不写
接下来基本持续高能
人物没塑造好后面我会尽力塑造人物的
中间文案也小改了一些，所有在余侠这个角色上可能会很矛盾，后面真相的时候可能会惋惜（好像剧透了？刹车！
最后来一句，粽子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