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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返魂公主搅风云 ...

  •   “看招,飒沓流星!”
      纷纷扬扬的剑光交织成幕,仿佛真的下了一场星光璀璨的流星雨。妖兽尚不及近身,就被轻而易举消灭地干干净净。
      “噫,吃我一招,花千树!”
      剑痕规整,绿色的木属灵力和黑色的水属灵力巧妙融合,当真有了点树林的意思。配合妖兽纷飞的血沫,宛如树上鲜艳的红花瓣飞散,勉强应景。
      “嘿!看我漫天星如雨!”
      长剑瞬息间被挥舞出残影,光看剑尖的轨迹,确实有几分像密密麻麻的雨点……
      随着一朵又一朵精妙绝伦,酷似烟花的剑花在妖兽身上炸裂,方圆数十里再无一只妖兽踪迹,项星野在空中划出了最后一道剑弧。
      只见银光一闪,项星野动作流畅漂亮地收起了本命剑月涌,负手而立,很有少年剑客的风范。
      项星野过于勤勉,颜妙理没有半点出手的机会,省了很多事。这本该是件好事,然而她的表情近乎于麻木。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干什么?
      她是颜妙理,魔道第一宗善逆教教主颜存锦之女。
      她混入正道第一宗通玄宗举办的镇邪大比,夺得了镇邪十甲之一,享有提前三日进入沧澜秘境的权利。
      这里是沧澜秘境,瘴气弥漫之地,她进来的初始位置是一片层峦叠嶂的山谷地带,现在过了三日,她还在这片山谷地带。
      因为她当初一进来,没走几步路就遇到了这位正道四大宗门之一,月流剑阁阁主的关门弟子项星野,也是她在镇邪十甲赛上第一个淘汰的对手,自那之后一直对她百般纠缠。
      在秘境中不幸碰上了,自然也是一样的结果——再也甩不掉了。
      孽缘啊。
      偏偏这家伙热衷耍帅,还爱和她抢怪,导致现在她都懒得出手,只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在项星野又积极地解决了一批妖兽后,她终于忍无可忍——
      “你……你能正常点吗!”
      参加过镇邪大比,和项星野以及其他正道弟子正面对决过的她,自然不会认为项星野这一系列稀奇古怪花里胡哨的剑招是正常的。
      不正常到她都要忍不住阴谋论地想,会不会是项星野怀疑她并非正道,才故意使出这一系列华而不实的招数来迷惑她的视线。
      也不能说华而不实等于毫无作用,毕竟妖兽还是都被打倒了的。
      但那是因为项星野本人金丹初期的实力摆在那里,并不代表招式本身有多精妙。
      那些剑招看上去有十分力,实际发挥的作用却连四成都不到,剩余六成多光奔着好看去了,在颜妙理看来,纯粹是对灵力的浪费。
      像她这样追求效率的节俭少女,平时能用力气,就不用灵力;能用三分力,就不会留六分。
      “啊?为什么啊?这些招式都是我自创的。我不念出来,你就不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啊!”项星野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糟糕,真心实意地委屈道。
      颜妙理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你这些招式……会有人愿意学?”
      颜妙理张口就欲嘲讽,余光却不慎瞧见项星野望着她的眼神,湿漉漉亮闪闪的,鬼使神差咽回了后半句,临时修改道。
      “这些可都是我追……的秘籍,我当然不会外传!”项星野双眸更亮,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颜妙理有些怀疑地看向他。
      刚才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不轨的意图?
      她该不会是又被调戏了?
      嗯,她为什么要说又?
      项星野眨了眨眼,回以一脸的无辜。
      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颜妙理才不会相信他,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几分威胁之意。
      在颜妙理越发危险的注视下,项星野的脸腾地红了。
      “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我会害羞的。”
      颜妙理猝不及防被他秀了一脸,僵硬了一瞬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呃啊,抱歉,其实我说谎了,我不害羞,你也别害羞啊!”
      “滚!”
      项星野还欲挣扎,前方山路转角处,几道清亮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蓝色系门派服饰突然出现,打断了他酝酿的话。
      “诶,那不是项师兄吗?项师兄——”
      “项师兄!这几天你一定攒了很多积分了吧!”
      “这还用问?项师兄可是镇邪十甲啊!平日里向来勤勉,这多出来的三日也定是一刻都不曾浪费!”
      月流剑阁的师弟师妹们叽叽喳喳,一人一句地围了上来,令项星野难得有了哑口无言的时候。
      他这一路走来,满心都扑在神秘美人“李妙言”身上,遇到妖兽也是挖空心思在耍帅,很是乐不思蜀,积分什么的还真没太在意。
      猛然接触到几名同门师弟师妹,看到他们一如既往崇拜的眼神,顿时颇有些心虚。
      好在几位师弟师妹也不是真想问出他的分数给自己添堵,话题很快就歪到了别处去。
      “这沧澜秘境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怖嘛,也就有点妖兽要打,还有瘴气看上去唬人点,其他和我们平时历练的地方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如此。”
      “嘿呦,现在妖兽多稀罕啊,打着灯笼都难找,比你可稀罕多了,能给你打就不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出去看……”
      “师弟谨言!书上记载妖兽凶残成性、滥杀无辜,三百年前多少先辈殒命于那场大战,岂可因妖兽如今数量稀少濒临绝种就宽容待之?事实证明,这秘境里的妖兽各个都暴虐凶恶,意在伤人,可见有当初的下场都是它们罪有应得!”
      无人注意,呆在一旁树木阴影里,丝毫不起眼的“散修”颜妙理眉头动了动,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我们之前遇见了琳琅大师姐,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师兄若是之后见了,可要多宽慰几句啊。”一名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师弟悄悄对他道。
      “咦,琳琅师姐不向来不苟言笑的嘛?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气场啊气场!我离她十丈远都感觉要被冻成冰棍了!”
      “哦哦,了解。”项星野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急忙抹得干干净净,随口问道,“那你知道她为何反常吗?”
      他心下默念,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呃,貌似是因为琉璃师妹没有按约定时间到达宛天城,还不知为何音讯全无了……”
      “曲琉璃?”项星野惊讶道,“她也要来秘境吗?”
      “是的,听说琳琅师姐打算把提前三日入内的名额让给她,还特意让她提前三日到呢。”
      “琳琅师姐真是严厉,谁都知道琉璃师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出门。说起来,印象中琉璃师妹还真一次都没出过剑阁,在剑阁内平日里也很少见到她呢。”
      “她性子也怪,不好好学剑偏要练刀,怎么都不听劝,琳琅师姐也是为她操碎了心。”
      “有剑道天赋那么厉害的姐姐,不想学剑也正常吧。既然注定无法超越,还不如另辟蹊径。”
      “琉璃师妹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想提前进秘境历练啊,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姐姐呢?”
      “咳咳。”
      “哪来的福?阁主对琉璃师妹过于冷淡了,简直不像是亲生的,也就琳琅师姐还会关心她了。”
      “也怪琉璃师妹生不逢时啊,亲爹在她出生后就……反正应该是对阁主打击很大的,自那以后阁主就像变了个人……”
      “咳咳!”项星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热衷八卦的师弟师妹们猛地一惊,这才想起他们的项师兄也是月流剑阁阁主曲逐烟的徒弟,还是关门弟子。
      对了,隔壁还杵着个陌生散修呢,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师兄,项师兄你最好了,我们刚刚什么也没说。”
      “看你们表现喽。”
      项星野故意作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看表情还有些像曲琳琅的冷脸。
      “项师兄你变坏了!”
      “哼,你项师兄我向来公正,最正直不过的……”项星野一边说着,一边偷瞄颜妙理的位置,故意放大了几分声音。
      却见颜妙理正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完全没被他吸引到注意力。
      “李道友?怎么……”
      “跑!”
      还不待他话音落下,颜妙理已利落转身,拔腿就跑。
      “啊?啊!等等我!”
      项星野一瞬间顾不上想太多,只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干脆利落地把师弟师妹们抛在了脑后。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才惊觉发生了什么,项星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身为月流剑阁亲传弟子的责任,结果回头一看,先前遇到的师弟师妹们齐齐保持着一脸懵逼的表情,串糖葫芦串似的“哼哧哼哧”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数了一遍竟是一个没少。
      项星野:“……”不愧是他的同门。
      一个散修,领着稀里糊涂不明就里的月流剑阁一众人闷头跑出数里,方找到了水潭对面一处还算隐蔽的山洞,二话不说躲了进去。
      项星野紧盯着颜妙理。
      颜妙理被他盯得头疼。
      难不成,是她金丹中期巅峰的修为藏不住了?
      明面上他们二人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但方才,她明显是比他先一步发现情况不对。
      她懒得认真想解释,只打算沉默以对,项星野却不打算让她保持沉默:
      “我不问为什么要跑,我想问另一个问题。”
      “?”
      “我们刚刚,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御剑?”
      沉默片刻,颜妙理依旧懒得想解释,这回选择坦诚:
      “你忘记御剑是你的事,我本来就很少御剑。我的家学是——‘如无必要,慎用灵力。’”
      “还有这样的家学?”月流剑阁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颜妙理眼帘微垂,嘴角微扬。
      不知道是对的。
      没有人知道,魔道第一宗,善逆教全宗上下,除了情况特殊的殷惟,皆为体修,能动手就绝不用灵力,将节省灵力做到了极致。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为何要这样做,但颜妙理直觉,这件事一定很重要。
      既然没有人告诉她,她就自己出来寻找答案。
      “啊这,难怪你之前一路上看我出招,表情那么苦大仇深呢,啊哈哈。我错了,下次一定改。”项星野掩下心中懊恼,面上笑容真诚坦荡。
      似乎他说了,之后就真的会这么做一样的真诚。
      顶着一众月流剑阁师弟师妹们八卦到闪闪发光不容忽视的眼神,颜妙理木着脸道:“你如何,与我无关。”
      “是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你……”
      颜妙理被项星野说话时眼眸中灼灼的星辰辉光所慑,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两人对视,气氛正入佳境之际,一道声音弱弱响起:“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跑?”
      “……”
      项星野难得收起了笑脸,幽幽地扫了一眼刚刚出声的弟子:“过会你就知道了。”
      那弟子浑身一抖,总觉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过会有你好看的”。
      果然,片刻之后,地面产生了轻微的震动,并很快越来越响,犹如雷声轰鸣阵阵。
      一个胆大的弟子终是没忍住好奇,悄悄探出了头去,只见被林木限制着狭窄了的视野中,一大块黑影在迅速逼近。
      一头小山般黑气腾腾的庞然大物轰隆隆地移动到洞外水潭对面,移速极快,瞬息而至,出现的方位不偏不倚,正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相对细长的鼻子,粗犷的长牙,蒲扇般的大耳朵,外形极度类似象,但比正常的象大了一倍不止,浑身缠绕着浓郁的黑气,双眼通红,一看就不好对付。
      吓得那弟子表情一片空白地缩了回去,老老实实缩成了一只浅蓝色的鹌鹑。
      其他弟子虽不像他那么勇,但也从洞口缝隙中隐约窥得了一星半点,一个个都乖巧得不像话。
      只是,外面这象形妖兽对他们来说有点勉强,但对于月流剑阁的优秀弟子,镇邪十甲之一,理应不成问题。
      这妖兽看着狰狞吓人,但实际修为只到筑基后期。
      大家都疑惑地看向最先开跑,同为镇邪十甲,名次还更高,仅次于他们尊崇的琳琅师姐的神秘“散修”“李妙言”。
      颜妙理很不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微微偏过头去,却在下一刻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灼人的目光一齐消失不见。
      是项星野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恰好挡住了所有向她袭去的视线。
      颜妙理的视线正前方,是一道蔚蓝色的宽阔脊背。
      空气中隐隐传来那人身上细草微风般清新的气息。
      在颜妙理没看到的正面,项星野用一个俏皮的眼神加食指贴嘴的手势,止住了所有人的疑问。
      果然,没过多久,乱七八糟的轰鸣声再度响起,经久不息。
      一群奇形怪状的妖兽紧跟着出现,个头修为虽普遍不及最初那头,但架不住数量实在太多,数十数百头碾压下来他们只有乖乖躺平的份。
      月流剑阁的师弟师妹们一个个安静如鸡,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过了许久,不知何时起,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回那群师弟师妹们倒是老实得不得了,没一个敢出头的,一个个不吭声,只悄悄拿着眼,来回瞅着他们的项师兄和那个神秘的低调散修。
      不负他们的期待,颜妙理和项星野先后将神识外放了出去,却惊讶地发现,妖兽群因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沉睡,一个个形态各异大小不同的身躯在水潭边东倒西歪铺了一地,将潭边的空地堵得严严实实。
      二人沉吟片刻,均未出声。见其余弟子等得不耐烦放出神识去探,也并未出言阻止。
      很快,全山洞都初步了解了现状。
      其余弟子可没他们这保持沉默的默契,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此乃何等情况?我等这算是……逃过一劫?”
      “不算吧,这洞窟距离潭边不到十里,算不上安全。重点是,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走为上?”
      “瞧你这怂样,还像不像个剑修了!此刻应当趁他病要他命,赶紧上去补刀以绝后患啊!”
      “我寻思你这行径也不像是剑修所为啊……”
      “那我等到底出不出去?我不想再窝在这个鬼地方了!”
      “要不、我先出去探探情况?”
      “止步!莫要轻举妄动!”
      眼见有一名弟子试图冒头,项星野终于结束了长久的思索,连忙出言制止。
      虽然依旧不明情况,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出去。
      剑修的直觉还是可以参考的。
      那弟子本就只是试探性迈步,心里也颇为不安,闻言当机立断缩了回去,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在山洞中屏气凝神。
      项星野在先前布下的隐匿阵法基础上又多布下了好几个,心头铺天盖地的慌乱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确认布置妥当后,他才有空隙偷眼去看颜妙理。
      不成想,一转头恰好撞上了颜妙理看向他的视线。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二人齐齐呆怔了一瞬。
      气氛莫名古怪。
      僵持片刻后,颜妙理率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的目光相触只是偶然。
      项星野也顺势将视线挪回到了先前布置的阵法上。
      不过,他将剑出鞘一小截,借着剑身的反光,果不其然发现了自己扬起的嘴角。
      数度平复无果,他只得抬起手指,将嘴角翘起的弧度努力按了回去。
      矜持,要矜持。
      ……
      一众人等在潭边的小山洞里龟缩了许久,久到年纪小的弟子们无聊得快要造反时,潭边终于重新有了动静。
      而且是远胜先前的大动静。
      最开始的那只体型最大的象形妖兽毫无征兆地起身,双眼冒出悍然红光,周身黑气暴涨,足有冲天之势,气势较之先前翻了数倍不止,修为也从先前的筑基后期暴涨至金丹中期。
      其余歪七扭八倒了一地的妖兽们也纷纷如同受到召唤般起身,发生了类似的变化,修为也均有了不小的上涨,普遍位于筑基后期左右。
      其中,还夹杂着三两只金丹初期。
      项星野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一大批妖兽们的身体素质也随修为变化有了显著上涨,动作较之先前更为敏捷,力量也更加强大凶猛,具体表现为象形妖兽在地上留下的脚印面积更小,入地却更深数层。
      妖兽的强大在于□□力量。
      时至今日,项星野总算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只巨型象妖就已足够不好对付,搭上一群质量不够数量取胜的杂牌军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剑修向来不惧艰险,遇强则强。
      放在平时,遇到这种来之不易的与妖兽交手的机会,他自是要上前奋力一搏的。
      沧澜秘境之外,妖兽基本绝迹。
      若这里只有他和“李道友”二人,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即使翻车了也有把握捅了篓子后全身而退。
      相信强大如李道友,一定是能理解他的。
      可眼下他们带着一群师弟师妹,最稳妥的做法便只有继续隐匿。
      项星野虽好战,但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所以他耐着性子,轻言安抚着师弟师妹们不安躁动的情绪,并顺手多拿出了几个防御法器让他们安心。
      虽说剑修理论上不应借助外物,但他远不及独当一面的强大,身为月流剑阁阁主亲传弟子,防身的法器还是要有那么几件的。
      这时候拿出来安师弟师妹们的心正好。
      而且,李道友也在这里啊。
      不管李道友会不会害怕,他都会保护她的……
      “妖兽已经走光了。”
      颜妙理见这边磨叽了半天,实在忍无可忍道。
      她的神识一直锁定在外面那些妖兽身上,实力也是这群人中最强的,故而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异动。
      项星野的实力也不算弱,也有分出一丝心神在那边,但奈何他走神了。
      他尴尬地收回了还要往外拿的法器,停止了毫无意义毫无作用的炫富行为,自然地转移话题道:“也不知这些妖兽抽了什么风,一下子变得这么强……”
      “是这水潭里的水有问题。”
      颜妙理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正确答案。
      野兽聚集到水潭边定是要喝水的,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
      异变是它们在水潭喝过水后才发生的,水潭内部定是有什么异样之处。
      现在想来,或许连妖兽群最初的躁动,也是被水潭内的异样所吸引。
      “李道友说得对。”项星野就此发现自己的话题转得无甚技术含量,但依旧自然地接过了颜妙理的话头,“我等在秘境待的前三日并无异样,显然潭里的问题乃是人为,且发生在近期。”
      眼见项星野的智商终于恢复正常,颜妙理也淡淡接道:“秘境内都是镇邪大比的优秀弟子,四大宗门弟子为主,还有一小部分小宗门弟子和散修,犯人就在我等之中,不排除可疑人物混入其中的可能。”
      作为混进来的伪装成散修的可疑魔修,颜妙理面不改色地说完了结论。
      一众正道弟子信服地看着她,在此基础上展开了讨论。
      “三百六十个,这么多人,要怎样才能把犯人找出来啊!”
      “我不想怀疑正道的道友们。我猜,肯定是有邪恶的魔修混进来在搞事!”
      “把范围缩小到前段时间出现在水潭边的人……应该不难找吧?”
      “关键是这人现在肯定跑了啊,这要怎么找?而且我等也没证据,找到了人家不承认也没办法啊!”
      眼见谈论犯人毫无进展陷入僵局,话题转向了妖兽的异样本身。
      “这些妖兽之前分明全无意识,仅凭本能攻击,现在这样却也不像是恢复了意识……”
      “这些妖兽要么一齐出现,要么一齐离开,就像是被谁操纵了一样。”
      “妖兽是能被人操纵的吗?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而且现在秘境外面连妖兽影子都见不着,这类法术根本没有修行价值吧?难不成有人一早就盯上了沧澜秘境?”
      “不可能吧,就连我们也是进来才知道,沧澜秘境内是有妖兽存在的。”
      “但如果不是有操纵妖兽的手段,让这些妖兽变强又有何意义?”
      “有道理哦……”
      眼见讨论即将再度陷入僵局,一道音量较弱但还算清晰的女声响起:
      “妖兽确实早在三百年前的大战后绝迹,但我曾在典籍中看到过,过去有人能以驭血邪术操纵妖兽为己所用。”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她袭来,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出来的师妹被看得头皮发麻,嗫嚅着道:
      “我记得是、是……呜,对不起,我、我想不起来了……”
      师妹的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去看其他人失望的眼神。
      正在此时,一道低沉冷清的声音替她解了围。
      “你说的,可是前朝末代公主,返魂宗始祖,隋纯水?”
      夜幕之下,颜妙理声音冷澈,墨色双眸明锐,沉静如水。
      “诶?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不过——前朝公主?还有返魂宗又是什么?听起来就像是个邪恶的魔修门派?”
      邪恶的魔修门派掌门之女颜妙理:“……”
      现在假装先前出声的不是她还来得及吗?

      山洞内,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转移到了颜妙理身上。
      颜妙理的心理素质比先前的师妹强太多了,被如此多的视线团团围住,眼都不眨,保持着先前的音调语速道:“杨国最后的嫡系公主,隋纯水,虽为纯种人类,却生而异瞳,双眸鲜红如血,形如妖异。且诞生于逢魔之时,其后血月当空,万鬼齐哭,生母王后当场血崩暴毙。”
      胆小的弟子听得脸色惨白,不自觉地出言打断:“这这这……怕不是生了个厉鬼吧?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那种……”
      项星野正听颜妙理声音,哦不,叙述听得入神,闻言不悦地瞪了过去,吓得那弟子双手捂嘴,不敢再吱声。
      “……杨王当即下令处死妖孽,却屡次失败,无功而返。迫不得已,将其弃于冷宫自生自灭。这之后——”
      “不出十年,杨国便灭亡了。冷宫内的无名女婴则一度下落不明,再度现世时,已是能以血操纵百妖的邪修大能,自称为‘隋纯水’,还自创了个名为‘返魂宗’的邪修门派,声称能令死者复生。”
      “奇了,这般奇特的经历,这般诡异的宗门,为何几乎无人知晓?”项星野敏锐地发现了盲点。
      他不觉得颜妙理在说谎,无论是隋纯水,还是返魂宗,都应当确有其事。
      先前的那位师妹也适时补充道:“我看到的那本典籍还是在宗门书库的角落里翻到的,发现的时候上面还积压了不少灰尘。我对此记忆模糊不清,有部分原因是书上记载得也不甚详细,我依稀记得,当时看到的内容只有姓名、驭血邪术、操纵妖兽相关的部分,此人的出身经历一概不知。”
      现在想来,隋姓何其少见,与前朝杨国王室联系起来似乎并不突兀,理当如此。
      “连我们宗门典籍都语焉不详,你一介散修从何得知?”有弟子看颜妙理的眼神逐渐充满了怀疑。
      先前颜妙理推理水潭被投毒逻辑流畅,说话坦荡,他们暂时没多想,只当这个散修思维敏捷,阅历不浅,谈吐不凡。
      但事关奇人异事,一宗秘辛,就不能用单纯的见多识广来解释了。
      四大仙门的底蕴,怎么想都不可能不及一名散修。
      项星野适时出来打了圆场:“正是李道友身为一介散修,却有如此修为,想必定是有什么奇遇,我等不便过度打听。”
      他看向那弟子的眼神颇为严厉,难得地拿出了身为阁主亲传弟子的气场,压得那弟子气势顿消,赔笑着连连向颜妙理道歉。
      “你们都别打扰李道友说话了,你们不想听,我还想听下去呢。”先前那名女弟子再度发声,气氛终于彻底缓和如初。
      被人质疑,颜妙理面上也无甚不悦,心平气和地说了下去,“然后她死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
      眼见气氛逐渐僵硬,项星野急忙打破沉默:“知道这位隋纯水的存在,对我等现下的情况也无甚帮助,总不能……这位隋纯水就是幕后元凶,复活了来对付我们这些小辈吧?”
      他试图缓解气氛,颜妙理却幽幽道:“返魂宗返魂宗,若真能返魂,也未可知。”

      水潭的另一侧,森林内部。
      聂琛正带着林嘉在森林里不断穿梭,前路却在被不断堵死,他们逃亡的速度也被迫变得越来越慢。
      两人遭遇了重大的危机。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深陷巨型妖兽的包围圈。
      凭聂琛这具身体的修为和他明面上的修为,他们根本毫无突围的可能。
      若是妖兽齐齐对他们发起攻击,他们很可能就此身陨道消。
      但这些妖兽并没有这么做。
      妖兽只是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不给他们一星半点逃离的机会。
      这些妖兽的行径显然并不正常。
      二人确认过,他们身上没什么会吸引妖兽的物品。
      此前遇到妖兽的频率也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离开水潭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显然并不正常。
      开始还是正常的,二人的相处依旧维持着聂琛打怪,林嘉划水的模式。
      但某一时刻开始,他们遇到的妖兽数量开始增多,原本的随机遇怪也变成了现在这样仿佛被针对了一般的疯狂遇怪。
      林嘉的索敌雷达上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二人见势不妙,自是想先逃为敬,可惜这些妖兽也仿佛一霎之间生了灵智,像是疯狗垂涎肉骨头一般的撵着他们跑,怎么甩都甩不脱。
      这场大逃亡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以二人被追上围住结尾。
      聂琛是还能继续跑下去,但林嘉的体力撑不住了。
      事实上,再这么继续跑下去也没有意义。
      这些妖兽不知疲倦,但人却是会累的,或早或晚并无区别。
      “别躲在树后面藏头露尾的,出来!”
      林嘉凭借出色的神识,先一步发现了引他们来到这里的幕后元凶。
      他早就发现,那些被妖兽堵住的方位有迹可循,最终一步一步将他们导向了这里。
      “咦,被发现了,被发现了呀。”
      一道甘甜似蜜的天真女声轻快响起,包裹着不加掩饰的纯粹欢愉。
      来人尚未现身,聂琛已双眸眯起,目光锐利,先一步挡在了林嘉身前。
      那人也没躲藏的意思,脚步同样轻快地走到了二人的视野范围之内。
      那身熟悉的黑袍,明显是先前那个可疑的女人,隋明胧。
      但似乎又不完全是。
      那镜像翻转了的古怪水晶头饰,那只光是看着就觉得不祥的浅红色眼瞳,以及那周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诡谲气息……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这女人并不简单。
      之前咸鱼般死气沉沉的隋明胧就已足够诡异,现在这种模样气息的隋明胧诡异程度更是上升了百倍不止。
      完全不似社恐的隋明胧,她一上来目光就黏在了林嘉身上,眼神直白,目光热切,丝毫不见外道:
      “殷氏的纯净血脉!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啊!”
      聂琛本就处于紧绷状态,见状更是挪了几步,试图将林嘉阻挡得严严实实。
      那女人却完全不受此影响,特意绕了个圈去继续盯着他身后的林嘉看。
      “你别怕呀,我不伤害你,我不是要伤害你。”
      “是你的血,是你的血的话,对阿岚有好处,对阿岚有好处哦!”
      “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听得我恶心,老女人。”
      聂琛毫不掩饰他对眼前这个黑袍女人的敌意。
      林嘉有些惊讶的发现,聂琛似乎在生气。
      他很少看到聂琛对陌生人有这么重的怒气与敌意,不,确切的说,那些怒气和敌意看似是对着眼前这人发作的,但又好像不完全是。
      但那披着隋明胧皮的女人,再一次自然地无视了他。
      “你的血是特别的,是特别的哦。”
      “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一根毫毛。”聂琛冷冷道。
      林嘉懂了,看来聂琛对上这人并无把握全身而退。
      不然根本不会这么多废话,直接就上了。
      更别说,周围还有一圈修为不低的妖兽虎视眈眈。
      很明显,这些围住他们的妖兽都是受眼前这人操纵。
      他自己没有半点战斗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更奇怪的是,以他化神巅峰的神识,也看不出这人有何不妥之处。
      修为明明还是隋明胧的半吊子修为,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但比起其他问题,他更关心的是:“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自问先前和聂琛藏得足够隐蔽,之前的隋明胧应该完全没有看到他们才对。
      他们离开得也足够悄无声息,凭他的神识修为,应当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在发现大批妖兽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袭来之时,林嘉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换路,或者凭借神识修为驱散妖兽,但都不起作用。
      这些妖兽无视了化神大圆满的威压,并像是锁定了他们二人一样围追堵截,数量还一直在不断增加,他们才会最终沦落到如此地步。
      想来,他们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处于这个隋明胧的授意。
      “是这些孩子,是这些孩子带的路呢。”
      和他料想的一样,几度忽视聂琛的人,听话地用甜蜜的嗓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只浅红色的眼睛始终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看,那视线似是天真无邪,又似是恶意昭昭。
      有问必答的背后,所求必定不小。
      再者,他定睛一看,这个隋明胧口中的“这些孩子”,竟是一只只不起眼的青黑色飞蛾。
      飞蛾翅膀上的图案宛如一对赤红色的尖利眼瞳,细看格外渗人。
      这些飞蛾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活气,难怪他的神识会忽略过去。
      只不过,飞蛾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了。
      柳州城发生的那些事……鲜明得犹在昨日。
      甜蜜的嗓音犹在继续喋喋不休:“我的血也是特别的,也是特别的哦。”
      “对了,我叫隋纯水,就叫隋纯水,记好了,记好了哦。”

      夜幕下,聂琛背着林嘉在疯狂逃窜。
      聂琛能力终究有限,林嘉不愿受制于人,更不愿看到聂琛为护他遍体鳞伤——
      隋纯水没有伤害林嘉的意思,但对聂琛非常之不客气,妖兽们的攻击都尽往他一人身上招呼。
      轮番恶战下来,聂琛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而林嘉身上却始终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沾上。
      是聂琛拼着自己受更重的伤,也要护得林嘉周全。
      林嘉自是一直在治疗聂琛身上的伤势。
      聂琛伤了又好,好了又伤,反反复复,以至于半边衣服糊满了鲜血。
      另一半较为整洁的身体后方就是林嘉。
      但伤势可以消除,灵力可以恢复,人终究还是会累的。
      林嘉不愿看到聂琛独自为他奋战,最终选择解除力量封印,动用了他唯一能够动用的攻击手段——灵力爆发。
      灵压对这些被隋纯水操纵的妖兽傀儡毫无作用,他也没有其他攻击手段,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体内的浩瀚灵力一股脑爆发出来,产生巨大的冲击波将妖兽震翻。
      简单来说,相当于一场小型自爆。
      没有雄厚的灵力资本和神识强度的人这么做,只有撑不住巨额压力暴毙的下场。
      饶是林嘉有着化神期巅峰的修为,也还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丹田识海双双告竭晕了过去。
      但也正是因为林嘉的特殊性,根本没有除此以外的正常攻击手段,才不得不这么做。
      林嘉以牺牲自身为代价的攻击起了作用,隋纯水猝不及防直面冲击,直接晕了过去。
      妖兽群龙无首,聂琛这才找到机会带着林嘉逃离。
      他知道,秘境内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
      一旦隋纯水苏醒,整个秘境内的生物都会成为她的耳目。
      在最糟糕的可能发生之前,他只能带着林嘉,能躲多远躲多远,奔赴千里不敢有一刻松懈。
      他还知道,整个秘境内,只有一处地方算得上安全。
      他要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地方。
      “我不怕受伤,不怕疼痛。不惧失败,不惧死亡。”
      聂琛灵巧地穿梭在森林间飞奔,深切地感受着背上久违的来自林嘉的重量与温度,不由地在心内默念:“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我明明,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愿望而已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了非常久的更新~炒鸡心虚.JPG
    但在断更的这段日子里,后续剧情也是有在不断完善的哦~
    结局我已经想好了呢~
    就是全部写出来不知猴年马月诶嘿嘿。
    临近毕业,小论文不写完发出去毕不了业啊呜呜——
    所以只能鸽文了表打我啊!感谢在2020-10-18 23:49:06~2021-04-09 20: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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