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蛟龙终得入海归（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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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踏上熟悉的旅程，苏秦有些兴奋，也有些感伤。不久，苏秦到达了赵国都城邯郸。这已经是黄河之北了，由此再往北，气候将会越来越寒冷，人烟将会越来越稀少。虽然与大梁、濮阳等中原城邑相比，邯郸算不上是居天下正中，但自春秋时起就已是闻名遐迩的著名城邑。当年赵王的先祖为晋卿时就已专擅晋国大权，后来晋国四家大夫争战时，晋阳也一直是赵襄子的大本营。三家分晋后韩赵魏相继东迁，赵国在几经波折后最终定都邯郸。虽然和临淄、睢阳等传统诸侯王城相比，邯郸成为王城的历史似乎还有些短，但赵国毕竟也是万乘大国。加之邯郸地处中原到北方的交通要道，虽然也曾遭受战火涂炭，但在很多城邑沉湎于往日的兴盛之时，邯郸各种档次的客舍，甚至可以在里面畅饮原本在家中细品的美酒的地方——酒肆在这个多事之秋都逐渐繁荣起来。
苏秦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邯郸了，上次其实距成功已仅一步之遥，只是那个身为赵王弟弟的国相不欣赏苏秦，暗中挑拨，才让苏秦功亏一篑……这次苏秦虽然只是路过邯郸，但还是比较关心赵国的形势，找了个便宜的客店安顿下来后，又上街找酒馆菜市去留意市井间的各种消息了。
让苏秦略感失望的是，和周天子脚下的洛邑不同，赵地虽民风慷慨且尚武重利，多侠义之士，邯郸人却似乎并不十分关心天下大势，逛了好久才找到一间酒肆有人在谈论赵国和燕国的关系。于是走进去，找了个邻近的座儿坐下来仔细听。
店小二见来客了，赶紧上前殷勤地问道：“客官来点什么？我们这儿有上好的……”
苏秦哪里有闲钱吃酒，不等店小二说完，就打断道：“有茶水吗？”
店小二一愣，随即陪笑道：“这位客官，我们这儿可是酒肆，要是点几样下酒小菜……”
苏秦刚要答话，旁边一直在谈论赵燕关系的那桌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尴尬。一个位居主座，看上去应该是做东的人站起来：“清酒虽淡，岂是茶水可代？璞玉无华，焉能妄自菲薄？如蒙不弃，可否由在下做东，小酌一杯？”
苏秦虽然曾经落魄过，但也不会贸然接受这样的邀请。只是那句“焉能妄自菲薄”让他心里一震，加之进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关注燕赵形势，就略一抱拳，在那桌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突然间多了一个陌生人，那几个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主人见气氛尴尬起来，笑了笑，举起酒杯，对苏秦说道：“适才我们几人所谈，这位兄台也听见一些了吧。不知有何高见？”
其实苏秦也是刚刚过来，在一旁只是听见一人粗声粗气地说：“自打孔丘死后，这天下哪里还有人讲什么仁义道德？赵国送燕公子回国即位，那点小算盘谁心里不知道？”
马上就有一人接口道：“话虽如此，可雪中送炭总比那齐国趁火打劫要好得多。”
那粗声粗气的嗓音不屑一顾：“如果赵国有独吞燕国的实力，还用得着如此假惺惺？”
然后又是一个声音，现在苏秦已经知道这就是做东的那位：“这里毕竟是赵国，注意点影响。”
苏秦对这些人的立场已经有所把握，明白他们即使不是燕国人，至少也不是赵国人，略思片刻便说道：“诸侯列国之间乃弱肉强食无疑，但并非仅仅以强凌弱而已，齐国不就是为救燕联军所败么？虽然各国出兵不见得是为了燕国利益，但如何更好地利用诸侯列国关系而在其间周旋，正是燕国的君臣应该仔细研究的。”
邯郸的平民百姓一般是不会对这些人所谈的话题感兴趣的，那位主人发现苏秦在留意他们几个的谈话，已经认定苏秦十有八九就是赵国官府的人，心里已经有了提防。没想到苏秦随后却没钱吃酒，而官府的人如何会遭受如此尴尬？于是便顺水推舟请苏秦过来，一探底细。但他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大论，不由击掌道：“果然是金玉之言。刚才一时兴起请先生入座，却忘了请教姓名……”
苏秦赶紧站起：“不敢，不才苏秦，只是一时顺口之言而已。”
谁知那人听见苏秦的名字却愣了一下，旋即又回过神来，握住苏秦的手说：“苏君如此才华横溢，令在下钦佩不已。此间说话多有不便，可否到寒舍一谈？”
苏秦受过了太多的冷遇，难得有人如此欣赏他，激动不已，立即答应。结帐后主人对另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告辞，随后主人便带着苏秦上了一辆马车。这马车看上去并不起眼，但苏秦入座后才发现车内装饰虽然不是特别豪华，但也散发着非同一般的贵族气息。待到马车跑起来之后，主人转过身对苏秦略施一礼：“适才若有唐突，请苏先生见谅。在下本是燕国大夫，奉命网罗天下才俊。那两位都是赵国人，但现均已效忠我们燕王。”
苏秦不由一惊，还好因为已经留意到车内装饰，心里有了准备，没有在表情上显露出来。于是赶紧回礼：“不敢不敢。其实苏某也是听说燕王在招贤纳士，便前往投奔，不想得遇大人，真是天意啊！”
那燕大夫大喜过望，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苏先生从何处而来？”
在这个列国纷争的时代，人们对出身的国家还不像后世那样在意，一个楚国人到秦国做官，甚至为秦王如何击败楚国而出谋划策，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也正因为如此，屈原才被后世传诵千年。按照出身，苏秦不属于任何一家诸侯，在后世看来也许是游说列国的一个有利条件，但其时既然出身何处并不重要，苏秦也算不上有什么优势了。苏秦像每次一样回答道：“在下自洛邑而来。”
然而这次燕大夫却似乎很在意，马上又问道：“那苏先生可认识一名叫苏季之人？”
“如果是那位合纵以抗强秦的苏季，周游列国之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可曾见过此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十年前苏季就已在齐国遇刺，死前仍设计除去了暗害他的齐大夫。在下周游列国乃此后之事，因而未得谋面。”
苏秦见燕大夫若有所思的样子，本想问个仔细，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燕大夫小声对苏秦说：“我的住处有人监视，在这里我们就是普通的酒肉朋友。”于是苏秦只好把这个疑问藏到了心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蛟龙终得入海归（三）
